宫里人人都知柔嘉公主得了宠,大借德懿皇贵妃的东风,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
说起来是在崇德殿伺候笔墨,其实那么多的奴才日夜跪候,哪能让一个公主亲自动手。
皇贵妃与她讲了皇帝的脾气喜恶,帝王心思最是难猜,有了皇贵妃这样的帮手,对上皇帝闵忆歌出奇的得心应手。
她又聪明非凡,灵活善辩,生的妩媚可人性子却乖巧的很。
皇帝是真心喜欢,直想着若是知道这女儿竟这么惹人疼,当初他也不会默许让好女儿在外流荡四年。
为了避其母的名,皇帝唤她便以排行七来唤,小七,小七的,倒很有些亲昵的意味。
或许是多少年的江山社稷,皇权斗争,让这位年至半百的皇帝迷恋上了温情的热度,乐此不疲的扮演着一个好父亲,又过了两个月,已经对这个女儿表现出极大的喜爱和信任。
闵忆歌以皇贵妃久居重华宫心情抑郁,且怀着身孕畏寒为由,替皇帝出主意将皇贵妃送去行宫,待到春暖花开再回来待产。
皇帝想了想答应了,又开着玩笑要她拿个意见,指个人去保护皇贵妃。
闵忆歌随手一指,点了京城戍卫长。
皇帝哈哈笑着说她有眼光,只是这个人,现在这时候决不能离开自己身边,便没有下一步的话了。
他正想着怎么状似不经意的换一个人。
怀里的荣昭柔嘉已然鼓起了小小的包子脸:“可是这个黑叔叔要保护父皇啊,母妃常说,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就是父皇了,是以,小七想,还是不让他去了。”
那女人跟他时年纪还小,又有种种的事情在里面,他虽然竭尽全力的对她好,可总觉得有什么隔阂之处。
这样的话,他从没在她的嘴里听过,如今有小七意外说出,反而更加叫他觉得震撼。
“好女儿,不愧是朕的好女儿,我大周的好公主!”
皇帝爱怜又自豪的拍了拍荣昭柔嘉的头顶,短短一句话,却让底下的宫人在心里又为这位公主提了几个档次。
“那依小七之见,该由谁去呢?”
闵忆歌还真垂这小脑袋,装成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心里暗暗着急,那位再不来,这出戏她一个人就唱不下去了。
就在皇帝等的不耐烦之际,外面突然响起大太监传报,靖王并二皇子求见,皇帝脸上的笑意几乎一瞬间便敛起,淡淡回了一个传字。
他不耐烦见这两个儿子,一个过于聪明,一个过于平庸,还不如怀里这个贴心聪慧。
想着他又爱怜的看了闵忆歌一眼。思忖着怎么再套一些皇贵妃的事来。
怀里的闵忆歌却突然眼前一亮,鬼灵精的悄悄说:“父皇,依小七看,大皇兄二皇兄正合适!”
周明帝转过脸看向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个儿子,露出一个讳莫如深地笑,说了句,哦,是嘛?
底下俩人早听到里面的说笑声,二皇子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当初就知道这个妹妹不像平凡的样子,如今又有那人推波助澜得了皇上青眼才叫正常。
大皇子就不太好了。
他母妃位份不低不高背靠皇后,他十六岁时便进了礼部,后又去了工部跟着皇后的哥哥平江候学习,及冠那年封了王,并不常入宫,早听说这个皇妹如今得宠,如今看到却不免惊叹。
那可是父皇!能被父皇抱在怀里,能让父皇展颜开怀。
这样的荣耀…他默默有些伤心,他幼时起便人人夸他聪明,唯有父皇不以为然,他还以为父皇是真龙天子,入得他眼的该是怎样不同凡响的人物。
呵,一个骚首弄姿的黄毛丫头,也配!
皇家子弟礼仪学的都好,心里在怎么嗤之以鼻脸上还是一片恭敬,乖顺的行礼。
闵忆歌也不恃宠而骄,乖乖的也福了一礼请了两位皇兄的安。
皇上虽不待见这俩,现下却心疼女儿叫了起身,摸摸闵忆歌脑后的小辫子说:“给父皇找找上次西夏番国进贡的地图去。”
摆明了意思叫她回避,闵忆歌乖巧退下,其实不听她也知道里面要聊什么,她早看见了龙案上的奏折。
想起昨晚皇贵妃的话,这两年皇上被各位臣子逼着立储,甚为烦心呢。
皇帝也是不走寻常路的人,在位三十余年,立过两次东宫,两次立了同一个人,那个三皇子。
韩国夫人曾经的儿子。
为什么说是曾经呢?
早先这位三皇子生母母族不显,全凭美貌混了个才人,才人什么级别,说白了就是勉强算是个正经的妾。
顶了天儿的运气生下了皇子,皇帝一高兴赏了婕妤,约莫这位才人这辈子福气用光了,好日子还没享受,坐月子着了寒病死了。
三皇子起先由一个昭仪抱养,结果那昭仪得了两天宠爱自以为是个人物,嚣张跋扈一连惹恼了皇后和韩国夫人,半个月不到惹了皇帝生气,降为庶人。
当时刚刚三岁的三皇子病的正厉害,韩国夫人全当养着玩儿了抱回去,一养养了数年。
第一次被废是因为身体不好被各位朝臣劝废,那时候的三皇子才不过五岁,废就废了,韩国夫人还怕这么大的气运他那小身板承受不来呢。
等到韩国夫人生下闵忆歌,三皇子已经长到六岁,身体好了许多,又机敏过人性情稳重,再次立为东宫,结果被韩国夫人失宠所牵连。
韩国夫人过世的前一年据说是犯了错被圈禁起来。
韩国夫人走时也没能出来,一直到现在。
周朝历代为了争夺皇位打的不可开交,早就不顾什么立嫡立长的祖制,只骂这是前朝留下的糟粕,但是大皇子向来自命不凡对这老三很是厌恶。
好容易摆脱这么一个优秀弟弟的阴影,老二笨的只剩张脸能看了,他想着总该自己出头了吧,结果一等又是十年。他的好父皇,眼看就五十了,就是不见要立他为太子的意思。
他心焦啊,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急的一把把掉头发,但他也懂皇家的忌讳,就算知道那个位子最后非自己莫属,可上面那人不给,你就是头发掉光也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想要的意思。
所以骤然听到皇帝幽幽说道,老大老二,今日早朝各位卿家劝朕立储,你们可知道?
两人诚惶诚恐地应道:“不曾听闻。”
皇帝突然嗤笑一声,扬声说:“是嘛!朕还以为是老大你授意呢,瞧瞧这奏折,靖王宽仁有礼,心怀百姓,能力出众,东宫不二人选,啧啧,朕竟不知你这个好儿子如此的心系社稷!”
心系社稷,好嘛,本来是个好词,皇帝这么一说让人不寒而栗,饶是大皇子再聪明也慌了起来,噗通又跪了回去:“父皇,儿臣不敢,儿臣不知啊。”
“不敢?不知?朕看你清楚的很!想当太子?你是不是还想着朕早死给你腾位置!”
大皇子哪敢再说话,抖如筛糠的的跪伏在地下。
想当太子…
盼着皇上早死…
前一句倒不是假话,可这么一说那就是掉脑袋的大罪,他早就脸色一片惨白了。
皇帝骂完了大儿子又转向二儿子,看他低眉顺目得站在一旁,仿佛与宫里用来装饰的花儿啊草啊似得,气的更狠了:“他虽该死,好歹还有些进取心,你看看你!成日里侍花弄草,不思上进,朕乃是真龙天子,怎就生了你这么个愚笨的儿子。”
大概被嫌弃惯了,二皇子脸色有些尴尬,却还是同大皇子跪在一处,用一种充满了惋惜的声音道:“是儿臣的错,愚蠢如斯,丢了父皇的脸,儿臣一定勤加学习,不让父皇忧心。”
认错认的如此诚恳,还能有什么话说?
噎的皇帝一口气不上不下,只得指着他去护送皇贵妃前往行宫,赶紧滚远点儿。
二皇子叩头谢恩退了出去,遇到了正等着他的闵忆歌,那边皇帝转个眼又看向大皇子怒斥道:“给朕滚回你的靖王府,教好你的狗,好好想想这大周是谁的大周,这朝廷是谁的朝廷!”
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大皇子又怕又气,一出来撞上了二皇子,心中正疑惑,那二皇子已然笑眯眯的走近,带着笑意道:“大皇兄还是多歇息歇息,毕竟这社稷,也不是谁都能心系的。”
大皇子看着这个往日里毫无存在感的弟弟,心道被骂的可不只自己一人,如今还有脸跑来嘲讽自己。
冷哼一声,说道,好弟弟,还是莫要担心皇兄了,回去多看些书,天赋不佳就该勤加努力才是。
说完也不敢多呆,乖乖滚回他的王府,如今触碰到皇上底线,他不敢在皇宫多呆,生怕父皇一个怒上心头他就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