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梦见了很多过去的片段，仅仅是片段。很短，很模糊。模糊到我都怀疑自己是否经历。铜镜前淡妆素颜的我，白衣飘飘的少年。游宴湖心的两位少年。说书小哥前女扮男装的我，玄衣的少年。海棠花下的少女。房檐上喝酒的我。还有，那血腥的一幕。
再次醒来时身处牢中。浑身疼痛，我已面无表情。沙场上的磨练太多太多，冷漠也太多太多。我只能稳稳当当，成熟稳重，步步为营。手下的小朔太过年幼，必须要手把手锻炼。如此一来，那个和虞俏遨游巨鹿集市的虞焉早已死。而虞俏，她现在是项羽少帅最为宠爱的姬宠，虞姬。以前那个爱穿青衣的女孩不见了，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喜着红衣的虞姬。
而我，为什么还活着。记忆里，我不是早已中箭毒死了么。我下意识地摸向腰间，还好，冥鸾扇还在。我看向自己的腹部，细细的闻了闻，难道。这不是毒草！还有，我腹部的绷带。是谁！
正疑惑着，牢狱里传来脚步声，渐渐有人声传来。我继续装昏。
“还得麻烦大人多看待她。”这个声音，真的好熟悉。
“那是那是。护国大将军驾临，怎能不从。小的我定会好吃好喝待这位姑娘的。”
随即我的牢门打开。
“大人时辰抓紧些。”之后脚步声离去。
我隐约察觉到气息逼近。那人的手已抚上我的脸。我立即掏出冥鸾扇，知道这人不能杀，只是抵着他的脖颈。看清他的脸时，我一下懵。这，不是我日夜担忧的刘敬手么，我的师父。
他穿着铠甲，我想起那个监狱长说的话。我手一抖，冥鸾扇跌落在地上。眼泪从眼眶里悄然落下，他也好像被吓住。半晌，我强压着颤抖的声音：“师父，为何。”
“阿焉，我??????”
“为何！”我大喝，手脚已颤起来。
刘敬手沉默了很久，开口道：“我是大秦的护国大将军。”
我踉跄着，刘敬手连忙来扶我，我甩手，口里涩涩的:“师父，我念你是师父。师父是大秦护国大将军，来巨鹿，只为救我？呵，没想到我虞焉面子真大，竟连大秦大将都能请来。还委屈您做一小小游侠，救虞老于水火。我加入项羽军营，目的就是推翻二世残暴，救百姓于水火。没想到啊，防敌终不能不防亲！今日，你我就断了师徒之名罢。”
一口气说完这段话，我喘着气。刘敬手缓缓开口：“阿焉，你可知，你心心念念想要推翻的大秦，与你有不可脱离的干系？你口中厌恶至极的二世，寻了你多久？”
我一愣。他这话什么意思！
刘敬手转过身，出了牢房锁好。在我冷哼中，他又突然停下，看都没看我一眼:“还有，我的真名，叫阿擎。”
烛焰在我的注视下出现重影。我感受着手背上泪滴下的触感，一时间觉得人生多么可笑。刘敬手。敬手敬手，上下一拼，就是一擎字啊。阿擎，阿擎。呵，多么可笑。那个白衣的影子是阿擎吧。对啊，他是大将军，必定是他。他是大将，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要教我武功，为什么加入项羽军营。
阿擎于我，相当于亲人。那种感觉，很亲很亲。被亲人背叛的感觉，怎么样。就像是百蚁蚀骨，心竭力绝。阿擎一定是知道我的过去，而那个二世，到底于我是怎样一个角色。
秦二世，一个人人唾骂的帝王。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答案，或许就深深埋藏在皇宫里。
监狱长在给我送晚饭时特地塞了一坛酒，定是阿擎交代的。那监狱长一看就年轻，他蹲下打量着我，啧啧感叹：“你这么好看的一小姑娘，为什么偏偏要参军。不过你是什么职位啊？小兵？还是中等兵？西楚霸王的小兵也很厉害的。听说霸王军营座下四将之一的飞狐将军就是女子。一介女流，竟能坐到如此地位，实是厉害。听闻飞狐将军长相凶悍无比，让人很是惧怕。姑娘你是军营里的，见过飞狐将军吧？丑不丑？”
我瞪着监狱长，尝着菜。果然啊，年少轻狂。冷冷回答：“我就是飞狐将军。”
监狱长瞪回去：“姑娘不要说笑了。本人也是有见识的，飞狐将军可手持冥鸾扇，身着玄红金甲，身披飞狐绣样红袍的。哎呀，就小声告诉我，满足我好奇的心吧。这样，我再加一坛酒。”
我眼睛一亮，想着酒，嘻嘻一笑。那监狱长也嘻嘻一笑。我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这是玄红金甲。”我转身，拉拉红袍：“这是飞狐红袍。”监狱长先是愣了两秒，后咽了口口水，毫不示弱：“那，冥鸾扇呢！冥鸾扇可是天下独一无二！姑娘你可造假不了！”我摸着下巴搜寻着地上。监狱长沾沾自喜。
“在你脚边。”我漫不经心。监狱长说：“骗谁啊！”他还是看向自己脚边。这一看倒是让他吓一跳。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冥鸾扇，细细地打量着它。我打了个哈哈，监狱长倒是结巴了：“你???????真是飞狐将军。”我嗯了声。
深夜。我捧着酒，在月光下畅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