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丧事韩梅没有参加,因为公公还要照顾,她只能委托亲戚朋友帮忙料理。
可是,葬礼办的并不顺利,因为没有孝子,儿媳妇又不在,办丧事的钱是韩梅从娘家借的,不太足。
于是,主持葬礼的人只能根据实际情况办事,婆婆的娘家人嫌事办的不体面,闹着要找韩梅。
主持便向娘家人解释,自从刘良民进了监狱,这个家全靠韩梅一个人支撑。
她公公得了绝症,花钱如流水,办事的钱全是借的,她在B市照顾公公呢,如果你们觉得不体面可以支持点钱办体面的。
娘家人无言以对,又不舍得拿钱支持,只好忍气吞声,但面子上又过不去,只好在其他事上找点茬挽回点面子,便悄悄打听老太婆是怎么死的。
一个中年人,是老太婆的至子,恰好遇到韩梅的儿子,就悄悄把他带到人少的地方寻问他奶奶是怎么死的,有没有看到。
那小子只有十岁,哪知道成年人的心思,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全部经过说了出来。
结果,那中年人硬说是韩梅害死了他姑,然后纠集本家一群人闹起来,不料主持葬礼的中年人也是一条硬汉,把一把菜刀往他手里一塞狠狠地说:
“今天葬礼是我主持的,你闹可以,你先把我砍了,跨过我的尸体随便你怎么闹。”
那中年人当然不敢砍人,于是拨打110,说他姑被人害死了。
警察来了,中年人便将他姑被韩梅害死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警察听了不得不展开调查。
韩梅的爸妈就在现场,见势不妙立刻找个人少的僻静处给韩梅打电话,让韩梅躲起来。
韩梅无奈,只好让她父母过来帮忙照顾公公,她决定向警察解释,如果她真有罪就接受法律的惩罚,躲起来反变成了逃犯。
就这样,韩梅回家“自首”了,认定她有罪和无罪需要时间调查,而死者已经火化,只能通过孩子及医生的口述和医生岀据的证明材料作为证据判定她应负什么责任。
没想到,这一去就是几个月,虽然平安地岀来了,但她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公公去逝一个月了,两个孩子被她父母转学接走了,饭店没人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公公死的很凄凉,当得知老伴儿死了,韩梅正在看守所里接受调查,他的精神世界彻底崩溃了,在哭泣和绝望中死去。
韩梅在心里怪父母把真相告诉公公,导致他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未能感受到人间的一丝美好,但她却什么也没说。
因为她自己才是罪魁祸首,她妈妈是个肚子里藏不住话的人,有话不说会憋死的,让她照顾公公是无奈之举。
公公是个老实善良的农民,一辈子勤劳俭朴待人和善,对待家人更是爱护有加,这个结果让她感到郁闷和沉痛。
她不敢回忆公公的好,她怕流眼泪而使自己变得脆弱,她还需要勇敢地活下去,公公婆婆的死是她心中永远的痛,痛苦到了麻痹的程度。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亲友和老公,她甚至害怕看到自己的孩子,是她害死了他们的奶奶,没能尽心尽力照顾他们的爷爷。
那天她坐在公公的病床边,尽心尽力地照顾好他,她知道他的病不可能治好了,他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她是唯一能照顾他的亲人。
突然,公公在迷迷糊糊中喊着老伴,这让韩梅感到心酸。
当公公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告诉他,婆婆太累了,她身体不好,以后就由我来照顾您。
“我的儿子太不争气,全家都靠你一个人,让你受苦了。”公公用虚弱的声音对韩梅说。
“不苦,我很好,不用担心。”韩梅强作微笑道。
“你是一个好女人,你还年轻,不用再等良民了,有合适的就嫁了吧。”
“我喜欢这个家,不嫁了,良民改造的很好,很快就会减刑出来的。”她安慰道。
“我的病治不好了,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不会再拖累你,可是良民他妈身体不好,还需要你照顾。”
“你的病会治好的,我会把婆婆照顾好的,您放心吧。”
“你是个好儿媳妇,可是你命不好,没能过上好日子。”
“谁说我没过上好日子,我过的可好了。”她柔声细语地回答。
他不再看着韩梅,双目无神地看着洁白的天花板,仿佛在回忆遥远的过去,又仿佛看到了人生的归宿。
良久,他无力地说:“我想回家,不想治了,太难受了,还是家好啊!”
“等病好了我就送你回家。”韩梅象哄小孩一样地哄着公公。
他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看起来很疲惫,也许他明白,他再也回不了那个家了,说什么都没用了,亦或者他看透了她善意的谎言。
韩梅看着公公人生最后的时光如此凄凉和痛苦,她很难过,这难道就是人生的结局吗?如果人人都是这结局还有多少人愿意活下去呢。
人活着多不容易,需要理解、尊重和宽容,如果当时能克制一点婆婆也不会这么快去逝,我应该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
她回忆她怀孕的时候婆婆给她做的鸡汤,孩子岀生时婆婆帮她照顾孩子,生病的时候婆婆照顾她陪着她…这些点点滴滴历历在目使她忍不住流下眼泪。
“你怎么了?”公公突然虚弱地问道。
韩梅立刻抹掉眼泪强作微笑道:“没什么。”
“你不用难过,我已经七十岁了,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该失去的都失去了,死也不可惜。”
“过几天就岀院了,别瞎说。”韩梅安慰道。
“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和良民,那小子太不争气了,落到这步田地,连累你受苦受累。”
“我不苦,也不累,我活的很好,良民很快就会出来的。”韩梅依旧强作微笑地说。
韩梅始终保持温情的态度,她在用温情的方式送别公公,让他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感受到人间的温暖。
然而,她没能亲自送走公公,导致公公在最后的时光里凄惨地死去。
她看望了父母和孩子,到公婆的坟前悼念他们,然后怀揣着一千多块钱踏上开往B市的车,她要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