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以外,山峦的后边是襄阳和樊城。在那边,魏军的征南将军曹仁率领近四万大军镇守在樊城,这还不算襄阳太守吕常手下的三万人。仅凭自己这不到三千人要想和他们正面对决肯定是不行,所以父亲给他的任务是故布疑阵,虚张声势,以迷惑敌军视听。
为实现这一战略,荆州军上下仅有的八百骑兵都配给了他。他把这队骑兵一分为二,三百骑以每三人为一小队分散撒在夷水以南游走,遇到少量敌侦骑就地聚拢歼灭,如遇到大队敌军就尾随跟踪,并通知本阵寻找战机。
余下的五百精骑和两千锐卒做为本阵主力,一旦收到消息便主动出击将敌军歼灭在南郡境外。
虽然这支部队比起数万魏军来说实在是太少,但他知道父亲那边的情势更加凶险,不可能再要求更多兵力。他甚至还提出留下一半步卒,只是未被批准。
不过要是魏军大举南下,这两千八百人能起到的作用恐怕也只能是多拖延片刻罢了。
关平独自一人率大军北上不说,他定然不知道,在江陵城汉寿亭侯府后院中,一名身穿鹅黄襦裙,容貌秀美的女子正倚在廊柱边,美目留情痴痴地望向北方的天空。
“关郎,早日平安回来。”关平的妻子,赵月儿一双纤纤玉手合十胸前,心中默默祈祷着。
“嗨!嫂子,担心我哥呢?”一个身材修长,眉目如画的十五六岁少女悄悄走到身后,忽的拍了一下她的肩头。
赵月儿吓了一跳,随即笑盈盈地转过头来,看着眼前这明眸皓齿的少女。全家上下也就这小姑子关嫣敢与她这样开玩笑,边举手作势要打边笑骂道:“就知道是你这小妮子。”
关嫣像花间彩蝶般轻巧地躲开,故作惊讶状笑道:“呀,嫂子又要教训小妹了啊。”
赵月儿拿她没办法,故意板着脸说道:“怎的?我这个做嫂子的教训不得?”
关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看见院中靠墙摆着几支细长竹竿,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她却不管这些,三两步跃过去,挑了支一丈左右的,拎在手上耍了两三个漂亮的枪花,笑道:“正要叫嫂子指教。”说完竹竿一摆,将旁边一支差不多长短的竹竿轻轻甩向赵月儿。
赵月儿刚才正是挂念丈夫,知道这小丫头是有意来给自己解闷,当下也不推辞,伸出右手轻巧的将迎面飞来的长杆摘下,莲步轻移,缓缓的走到场中央,干净利落的摆出个“出枪式”,笑道:“倒要看看妹妹得了家父几分真传。”
关嫣咯咯一笑,说道:“好啊!看看是嫂子的家传厉害些还是小妹的亲传厉害些。”
“啪!”两支竹竿清脆的撞击在一起,两名女子你来我往,如穿花蝴蝶般在后院中打斗起来,周围两三名丫鬟聚在一起“嗤、嗤”的笑着,既不上前阻拦也不去叫人,就像见惯不怪一般。
这两人,一个是关公爱女,从小得名师指点;另一个是赵云嫡亲,自幼家学渊博。一个机敏灵动,虎虎生风;一个步步生莲,娉婷袅娜。一个白衣胜雪,左右腾挪步履轻盈;一个明艳大方,沉着淡定从容不迫。
两人的枪法路数十分相似,关嫣因是女儿身,学不来父亲大开大合的刚猛刀法,于是拜在翊军将军赵云门下,跟着学了几年枪法。
赵月儿自幼跟着父亲身边,虽然赵云不愿让女儿家打打杀杀,怎奈禁不住爱女纠缠,加上常年耳濡目染,也得了几分真传。
两女子本也无意拼个胜负,只为打闹取乐,一时间,汉寿亭侯府后院里笑闹个不休,惹得蜂蝶伴着花丛翩翩起舞,飞鸟纷纷落在墙头叽叽喳喳唱个不停。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关平一军出征已过了五天。这五天里,江陵城内仍能听到不少牢骚声,但百姓们已经渐渐接受了南北封锁的事实,就连前两日的“禁江令”下来的时候,都没有再掀起太大的波澜。
城中,糜太守依旧懒洋洋地躺在阳光里打盹,潘濬整日在和那些豪强大族扯皮,不时还得往山里的蛮寨里跑,郝普仍然把头埋在成堆的案牍里,马元等人整天忙忙叨叨,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
倒是原本早说要砍了的那对奸夫**还在牢里关着,有人说是因为蔡家找了潘濬说情,也有人说是因为现正值初春,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而依汉律,只有秋冬时节才能行刑。
燕三仍是不死心,私底下悄悄的还在查着武壮的案子。邓墨整天在城里闲逛打听消息,偶尔去“安定里”蹲守一会。而胡宅更是像没事人一般,整天关着门不知道做什么。
总之一切仿佛又都井井有条起来。
后方到处是一片靡靡之像,前线上就没那么和谐了。
征北军临时行营中挂着一幅巨大的荆北地形图,关平站在地图前,眉头紧锁。他已经衣不卸甲好几天了,虽然到目前为止,中军虽还未出击过,不过他丝毫不敢大意。
据在之前的侦骑游斗中,己方骑兵已有五人牺牲,数人负伤。换回来的成果是干掉了对方十七名斥候,并且没有放任何一人突破到自己后方,就连临沮、编县二寨的敌军也被他们牢牢压在窝里。
这样的小摩擦应该已经引起了曹仁的注意,据斥候回报,不久前襄阳城已经派出了一支大军。这只近两千人的部队打的“高”字旗一路南下,行动极为缓慢,算得上是步步为营。
襄阳城现在是吕常治下,这人年近六旬,在襄阳做了近十年的太守,据说治郡有方,为官清简,深得民心,不过却没听说过他手下有什么姓高的名将。
以这样行军方式,明显不是有目标的前行,而是要试探一下我军动向。
这样的仗不好打,两千八百精兵要击溃两千名敌军,他有信心,这对麾下的荆州军精锐来说自然不算多难的事,问题是一旦击溃后让对方逃回去,难保不会泄露己方虚实,要真这样可就不妙了。
思虑再三,关平让人去传杜普。这杜普原是临沮长,几年前被乐进所败,后跟随荆州军中。自那战之后,他对魏军恨之入骨,每战必争先锋。
不多时,杜普掀开军帐踏入帐中,瓮声瓮气地说道:“将军,你找我?”
关平点点头,招呼他过来地图前说道:“杜司马,有一事与你商议。“
杜普说道:“将军尽管吩咐。“
关平说道:“前方来报,有一支魏军正向南来,约有两千人,目前在这。“说着指了指地图上的一处。
杜普冷笑道:“贼子来得好,老子正愁他不来。“
关平看了看这张杀气腾腾的脸,接着说:“要破这股敌军不难,难的是要全歼,不可放走一人。“
杜普知道他不是找自己来商量的,直接问道:“在哪打?“
关平指了指地图上的一点,说道:“就在这。“
杜普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眉头皱了皱,刚想说些什么。
关平挥手示意他上前,一边低声解释一边在地图上指指划划,杜普边听边点头,最后高声道:“将军放心,贼子跑不了。“兴奋地转身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几匹马趁着月色冲出辕门,飞快的消失在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