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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页:前尘

“你醒啦!我在这里等你醒很久了呢!真是一只懒惰的树精!”

“你好,我是一棵杏花树,比你早醒来500多年哦,一直等你醒过来呢!”

“从今天起,我就叫你小桃花好了,你可以叫我杏姐姐哦~”

“听以前经过这里的书生说,妖精不可以给妖精取名字呢,你的名字一定要等人类给你取哦!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呢。”

浮千绮沉默着,旧时的回忆如同河海里的一股浪潮,而她则是身处其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将要倾覆。

“啊!你终于可以化形啦!好可爱哦啊啊啊,别动别动,我来帮你梳头发!”

“对不起弄疼你啦?对不起!我不是很会梳头发呢,但是我看到人类都是这么梳的!”

杏姐姐真的死了吗......那真的是她吗?

浮千绮忍不住想出口询问,谁都好,问谁都可以,可是,究竟要问谁,她才能能问到她想要的答案呢?

“人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以后小桃花也要和我一起去人间吗?哈哈哈太好啦!我一个人不太敢去呢!小桃花不可以天天睡懒觉,要努力修炼吸收日月精华哦!”

“小桃花,你努力修炼,杏姐姐和这个神仙真人下山有事情呢,等你能够完全脱离本体,带着本体行走的时候,我们就来接你。”

“小桃花,要加油哦。”

不会的,杏姐姐明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千绮......”

手腕突然被人反手握住,浮千绮立刻从杂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转身看向徐浮游,后者担心的看着她,接着拉着她的手停下,两人在空中极速飞行的动作就此顿住,

“岚云山,就在这下面了。”

浮千绮沉默的低下头,轻轻的嗯了一声,半晌没动。

冥冥之中,她仿佛就是知道所有的答案都在这里,在接近岚云山之前,是那最后一丝期盼支撑着她飞驰到这里,可当真相与谜底就要揭开时,她倾尽全力鼓起的勇气就这么烟消云散,让她踟蹰不前,甚至寸步难行。

徐浮游看着面前沉默的少女,叹了口气,接着突兀的上前,轻轻的,抱了抱浮千绮。浮千绮一愣,可是徐浮游很快就松开了手,接着站在一步之外摸了摸浮千绮的头,轻声说,

“没关系,有我陪着你的。”

头上传来那个人的体温,身上,有着一触而逝的温暖。

人类的身体和树木不同,他们的血气总在身体里跳跃着前行,散发到每一寸皮肤,到空气里,不知疲倦。尽管化作人形也拥有了这样的特质,可感受到另外一个人的温度时,总觉得格外温暖,像是,像是在很长很远的夜里,手里有一盏灯。

浮千绮静静地想着,然后她听到自己轻轻的说,“嗯。”

岚云山的天空依旧是春日的和盛光景。

远离人烟,远离尘嚣,像极了曾经浮云山上修炼的日子,山中无岁月,那几百年,好似都是这般祥和安宁,可那时,她们心心念念的,都是离开那里,到这污遭的世界里走一遭。

浮千绮摇了摇头,试图从各种混乱的情绪里抽出一丝清明,她取下头上的发带,注入灵力后轻轻抛起,发带便无风自起,向着岚云山深处飞去。

“这发带,是杏姐姐赠予我的灵器,是她用她的花瓣取浮云山百年的朝露炼制成的,跟着它,就能找到这山里有杏姐姐灵气的地方。”

浮千绮望着发带一点一点飘远,像是对着徐浮游解释,又像是确认什么。

“如果杏姐姐真的在这座山里留下些什么,它就会,带我们找到它。”

“千绮,如果,我是说......”

徐浮游踌躇着,忍不住轻轻开口,话未说完,就听到浮千绮带着些许决绝说到:

“没有如果,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我所能做的,只有去接受,去知晓,究竟当年发生了什么。”

浮千绮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着,没有发带束缚的青丝随风凌乱的扬起,她始终只留一个背影,可徐浮游却分明知道,此刻,应该有眼泪划过她的脸,落在这片万物生发的原野里。

或许从此刻起,那个没心没肺的小树妖终于走出了她自己的那座‘浮云山’,曾让她心心念念期盼着的执念在自己眼前溃散,她曾逃避,曾矢口否认,但如今,她也终于接受了,某些事实。

发带并没有飘很远,就在一条小溪的尽头落了下去,浮千绮穿过久无人至的深林,沿着溪流走到尽头的深谭处,看到发带正不偏不倚的落在一棵杏树上,一瞬间,灵气逸动,仿佛什么阵法被开启,徐浮游立刻上前一步,正欲挡在浮千绮的面前,浮千绮却伸手挡了挡他,眼睛始终楞楞盯着那棵杏花树,然后,她看到一个黄衣少女缓缓的出现在杏花树的面前,

“小桃花......”

浮千绮顿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急切的冲上前,带着哭腔喊到:“杏姐姐!!”

少女姣好的面容微微震荡,接着恢复如初,只见她恬静的笑了笑,轻声说:

“许久未见,让我猜猜看,小桃花,是不是又在哭鼻子啦......”

浮千绮一愣,接着有些不可置信的伸手触碰黄衣的女子,却直接穿透了过去,女子的体态微漾,片刻后回复如初。

浮千绮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徐浮游,眼泪在娇俏的面庞上连成河流,徐浮游叹了口气,轻声说,“是留声神影。”

“是留声神影哦。”

黄衣的少女轻轻拢了拢垂在耳边的头发,有些俏皮的说到,声音竟是与徐浮游的声音重叠响起,她接着说,

“小桃花既然寻到了这里,那么至少也修炼到了灵动期吧?”

“是斩执期,杏姐姐,我已经修炼到斩执期了杏姐姐......”

浮千绮哭着收回手,轻声对着那影像说,仿佛怕一个不小心,心心念念的人会就此散去。

“那么接下来,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要认认真真的记在心里,绝对,绝对不能忘记。”

黄衣的少女此刻格外严肃,浮千绮立刻抹掉眼泪,“嗯,好。”

“我知道,小桃花一定会怪我当初跟李承欢,也就是当年那个道士游历人间,抛下你一个人在浮云山里。”

“我没有......我不怪杏姐姐的......”

“但是,这是有原因的。”

黄衣少女左手法诀一捏,就有一片碎裂的花瓣出现在她手上。

“这是......溯源花??”徐浮游微微一惊,这等通因果的神物,相传只在尊位仙人手上出现过一两次,怎么会在一个下届树妖身上?

黄衣少女停顿片刻,似是在思考如何开口,

“其实那个神仙真人,并非是真正的神仙真人,也并非修炼有成的道士,而是,异界来客,且据我所知,他应是,界外神。”

徐浮游倒吸一口气,人鬼妖精怪等修炼有成皆为仙,而神则是天生天养,不死不灭,自成一族。界外的神族......怎么没引起世界动荡?

“受制于天道规则与灵气流转方式,初来此界时,他形同一个凡人,只是长生不老而已。”

“但他有两神物,溯源花和皆去果。前者知因果,后者卜吉凶。他便依据这两样神物避凶趋吉,在天道规则下学着修炼此界的法门。”

“那日,他便是给我看了这二物,我方知道,我是一棵,他所寻之人亲手所植的杏树的果实,几经辗转落在浮云山上,承蒙日月泽披,和一个契机,修炼有成,与他有因果,能助他多年所求成真。”

“而你,就是那个契机。因为你的本体是极难生出灵智的,碧玉蟠桃。”

“世间万物,越是天生所养之物,便越难生出灵智,多数是草木一生,堪称至宝却无灵识。”

“机缘巧合之下,你沾了九天息壤的灵气,又跌落三千凡尘,被一重伤垂死的鸟妖所食,鸟妖伤势好转,开了灵智,而你,则被带到了浮云山边,恰好生长在我旁边。”

“而你的灵气散开,被当时五素混沌的我吸收,本是三百年无识的我,才就此凝聚了灵识。”

浮千绮愣了愣,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竟是这样的,她一直以为她就是万千红尘里最普通的一棵树妖,逍遥又快活的活着。

“越是天宝地灵,渡劫修炼越是困难,尤其是天劫,更是我等凡物无可比拟的。”

“而在他给我看到的未来里,你将被劫雷劈灭灵智,化作一颗灵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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