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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三卷4

列文和哥哥谈话时所考虑的那件事是:去年的一天,列文到草地去,和管家生了一肚子气,于是就从割草人的手里拿过镰刀,自己割起来——这是他平息怒火的一个办法。他非常喜欢割草,所以他割过好几次草。门前的一大片草地都是他割完的,今年春天他就定下计划,要天天同农夫一起去割草。

哥哥来了以后,他想:是不是还去割草?他不好意思把哥哥一个人整天丢在家里,他也害怕哥哥讥笑他干这种事。可是当他走过草地的时候,他又回想起割草的情景,于是他抱定决心,还是要割草。当他经历了一番和哥哥的激烈争论之后,他又想起来他的这一打算。

“需要干干体力活,要不然我的品性肯定会变坏。”他心里想,并且决定去割草,不管这会使他在哥哥和老百姓面前多么难为情。

天一黑,列文就来到帐房,对农活儿做了安排,并且派人到各村去找人明天来割草,割最大最好的那片卡立诺夫草地。

“请您把我的镰刀送给季特,让他磨好后明天送来,我也许去割草。”他说这话时,尽量不表现出难为情的样子。

管家笑着说:

“遵命。”

晚上喝茶时,他把去割草的事告诉了哥哥。

“看来最近天气以晴为主,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他说,“明天我就开始去割草了。”

“你很喜欢割草?”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说。

“我喜欢极了。我有时同农夫一起割草,明天我想跟他们割一整天草。”

谢尔盖?伊万诺维奇抬起头,用惊奇的目光看了看弟弟。

“你说什么?把自己也混同于庄稼人,干上一整天活儿?”

“是的,这很开心。”列文说。

“把割草作为一种体力上的锻炼,是很好的,只是你未必能够坚持干下来。”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说道,没有带任何讥笑的意思。

“我试过,开始干的时候很吃力,慢慢就习惯了。我想,我不会落后的……”

“真了不起啊!不过,你告诉我,农民是怎么看待此事的?他们可能会暗中讥讽说,这位老爷真古怪。”

“我想不会吧。割草的活儿很开心,同时也很艰苦,根本没有时间想其他的事。”

“但是你怎么跟他们一起吃饭呢?你总不能让人把红葡萄酒和烤火鸡给你送到地里吧,如果那样的话,也太不好意思了。”

“用不着。我跟他们一块儿休息,到时我回家吃饭就是了。”

第二天早晨,列文起得比平时早,他由于支配农活耽误了一段时间,所以当他来到草地上割草时,割草的人已经割第二趟了。”

他站在高坡上,看见高坡下面已经割倒的一堆堆草和割草人割第一趟时脱下的一堆堆衣服。

当他走到近处,他看见割草的人一字排开,挥动着镰刀,有的穿着外衣,有的只穿一件衬衫。他数了数,一共42个人。

他们在一块高低不平的低洼地上慢慢地向前推进着,这块地从前是个蓄水池。列文认出来几个他们家的长工。其中有叶尔米尔老汉,他穿着一件白色衣衫,弯着腰,挥动着镰刀;还有曾给列文赶过车的小伙子瓦西卡,他挥动着胳膊,干得特别起劲;还有季特,他长得又瘦又小,是列文割草的老师,他也不弯腰,走在前头,挥舞着镰刀,他割的那行比较宽。

列文下了马,把马拴在路旁,走到季特跟前,季特从灌木丛中拿出一把镰刀,递给他。

“磨好了,老爷,比剃头刀还快呢。”季特微笑着摘下帽子向列文点了点头,说道。

列文接过镰刀,试着割起来。割草的人都割完了一趟,大家一个个汗流满面,说说笑笑,跟东家打着招呼,来到大路上。他们都瞅着东家,可是谁也没有跟东家说话,直到一个身穿皮袄、没有留胡子、满脸皱纹的高个子老汉走到大路上,跟东家说话以后,大家才和东家说起话来。

“老爷,要小心,既然要割,就不要掉队!”老汉说,列文听到了大家强忍的笑声。

“我尽量不掉队。”他说完,就站到季特身后,等着和大家一齐开始。

“要小心。”老汉又说了一遍。

季特让出地方,列文就跟着他割起来。路边的草长得矮,列文很久没有割草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很难为情,开始割得很不顺手,尽管他使劲挥动镰刀。他听到身后有人议论的声音:

“镰刀把儿没有装好,装得太高了,瞧,他应该把腰弯下去。”有一个农夫说。

“在镰刀的后部多用点劲就好了。”另一个农夫说。

“没关系,割一会儿就顺手了。”老汉继续说道。“瞧,这就行了……你割的这趟太宽了,会累坏的……东家给自己干活儿真卖力!可是你瞧,没有齐着根儿割,留的茬儿太高了!我们要割成这个样子,准得挨骂。”

越往前割,草越柔软了。列文听着大家的议论,一声没吭。他跟在季特后面,力求割得更好些。他们前进了一百来步。季特不停地往前割,没有一点疲倦的样子,列文却担心自己支持不住,因为他太累了。

他觉得自己的力气快用完了,想请季特停一停。但是就在这节骨眼儿上,季特主动停下来了,他弯下腰,拿起一把草,把镰刀擦了擦,就开始磨起来。列文伸直腰,舒了一口气,向周围看了看。跟在他后面的一个庄稼汉也停下来了,他也累了,因为他还没有割到列文跟前就停住,磨起镰刀来。季特磨完了自己的镰刀,又磨了列文的镰刀,然后他们又继续往前割。这一次还和以前一样,季特挥动着镰刀往前割着,不停也不累。列文紧跟其后,尽量不落下来,他觉得越割越吃力,又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可是这时候,季特又停下来磨镰刀了。

他们就这样终于割完了第一趟。这一趟特别长,列文割得很吃力。可是当这一趟割到头以后,季特把镰刀扛在肩上,踩着在割过的草地上留下的脚印,迈着慢腾腾的脚步,往回走去。列文也顺着他割过草后空出来的地往回走了。汗水像雨点似的从他脸上、鼻子上往下滴,背都湿透了,好像刚从水里出来似的,可是他此时的情绪却特别好。他特别高兴的是,现在他知道了,他能够坚持下来。

只有一点他不满意,那就是他割过的这趟割得很不理想。“以后我的臂要少用点力,整个身子要多用力。”他心里想。他把他割的这趟和季特割的那趟比较了一下,季特割的那趟笔直,而自己割过的这趟,地上到处散落着草,地上的草茬儿也高低不齐。

列文发现,割第一趟时,季特割得特别快,大概是想考验一下东家,而且这一趟又特别长。割以后的几趟时,就容易多了,可是列文仍然需要使出浑身的力气,才不至于落在庄稼汉的后面。

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希求,只求不要落在庄稼汉的后面,尽可能把活儿干好。他只听见镰刀割草的哗啦声,只看到面前季特向前移动的笔直的身影和弯弯的半圆形空地,只看见草和野花随着自己镰刀的利刃像波浪一样慢慢地倒下去,只看见前面就是这一趟的尽头,割到那儿就该休息了。

在干活儿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满是汗水的、热乎乎的肩膀上,有一股凉气袭来,他一时还弄不清这股凉气是从哪儿来的。在磨镰刀的时候,他仰头看了看天空。黑沉沉的乌云低低地压上来,一个一个大雨点落下来。有的农夫去拿来外衣穿上了,有的农夫像列文一样,感觉到很凉爽,心里很惬意,只是高兴地耸了耸肩膀。

他们又割了好几趟,有的趟长,有的趟短,草也是有好,有坏。列文的脑子里已经没有一点时间概念了,他不知道现在是早还是晚。现在,劳动对他来说,已经发生了变化,已经成了他极大的乐趣。在干活儿的时候,他体会到,如果他忘记他现在是在干什么,他干起活儿来就分外轻松,他割出的趟儿几乎跟季特割出的趟儿一样好,一样整齐。但是,如果他一想起他现在是在割草,而且想尽力割得更好,他立刻就感到这种劳动无比沉重,这一趟肯定割不好。

他又割完了一趟,想再割一趟,但是季特停下来,走到高个子老汉跟前,和他低声说了几句话。他们俩都看了看太阳。“他们这是说什么呢?他为什么不割了?”列文心里想。他没有想到,农夫们已经不停地割了四个多钟头了,他们该吃早饭了。

“该吃饭了,老爷。”老汉说。

“到时候了吗?好吧,那就吃饭吧。”

列文把镰刀交给季特,就跟那些到放衣服的地方拿面包的庄稼汉一起,穿过被雨水打湿的长长的一大片割过的地,朝拴马的地方走去。这时他才明白过来,他对天气的估计错了,雨水把他的草打湿了。

“草会发霉腐烂的。”他说。

“不要紧,老爷,雨天割草,晴天搂草!”老汉说。

列文解开拴马的绳子,骑上马回家喝咖啡去了。

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刚刚起床。等他穿好衣服,来到饭堂用餐时,列文早就喝完咖啡,又去割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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