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下雪的冬日,雪花飘飘洒洒昨晚一晚已经铺了厚厚一层,平日里下了雪意欢都会与芜叶子游打雪仗的,冻到鼻头变成嫩粉色也不愿意进屋。
但这次不同了,三个人都没什么心思出去耍,一起坐好了饭吃完就都待在屋里看着雪花飘落。
偶尔落进来一两片也很快化成了雪水。
回来已经有个五六天了,意欢还是捏着青玄那片化龙鳞,未曾交给阿唯。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阿唯虽然忘了她和那书生发生的事,但她想知道,但是知道了怕是会更加伤心,青玄的事又如何解释呢,意欢想不到太好的说辞。
芜叶就看出来了意欢的犹豫不决,这都已经这么多天了,意欢还是开心不起来,他的心也像是被什么揪着一般。
子游看着自家公子小姐全都愁眉不展,只得默默地去给马儿喂干草,一边喂一边和两匹马儿唠叨。
“意欢?”
“怎么?”
“走吧。”
芜叶给意欢披上大衣,拉着她准备出门。
意欢却是不愿意起身。
“真的要去么?”
“她有权利知道。”
意欢思虑再三,终于拉着芜叶的手站了起来,另只手整理了下大衣,却是动了伤口,疼的她呲了呲牙。
这伤口,在这阴寒之日总会格外的疼,怕是以后都要落下这毛病了。
“怎么了,又疼了?”
芜叶蹲下身子检查了下意欢的伤口,果然,渗了血出来。
“无事,我们走吧。”
意欢拉着芜叶要往外走,却是拉不动,在看芜叶就蹲在原地从小柜里那药膏出来。
“什么无事,先包扎好。”
说罢不由分说的就抱起意欢回了床上,让她撸起袖子,给她拆开了旧药。
这伤口虽说长好了不少,但看着还是让人心疼,芜叶眉头都皱了起来。
意欢更是不愿意看,本来白白嫩嫩的胳膊,以后怕是要留疤了。
芜叶好容易给意欢包了,又厚厚的裹了两圈,这才安心,把意欢袖子放下来,给她整理了下衣服这才扶她下床。
“芜叶呀。”
“怎么?”
意欢一面嘶了两声忍住疼痛一面调侃。
“你这,女儿家的胳膊也是不得乱看的,虽然我还是个娃娃,但……”
“又要我负责?”
“不……”
“怕是忘了都是谁照顾你的?”
“你……”
“吃饭?”
“你……”
“起居?”
“你……”
“哼。”
“好好好,不逗你了,该走了。”
意欢的小脸儿像是刚打完雪仗一般红。
芜叶看着捉弄不成反被将的意欢不由得笑出了声,意欢却觉得这场面着实眼熟,似曾相识。
啊,可不就是前几天……
“愣着干嘛,走了。”
意欢乱想的功夫芜叶已经取了马出来,在门口等她。
看她愣头愣脑的,直接打横抱了起来放在了马鞍上,自己再一个翻身上马,拿大衣裹好了意欢这才拉紧缰绳。
“子游,好生看家,我们出去一下。”
子游手里握着还没喂完的干草,从马厩里小跑出来应和。
“晚饭要做好吗?”
“酉时我们还没回来的话就先做上吧。”
“子游我要吃粥。”
“好~”
两人向外走去,子游还在挥手致意。
“芜叶,你说是你比较贤惠呢,还是子游?”
芜叶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抽出手来弹了她个脑壳。
“说多少遍了,这叫顾家,什么时候你能贤惠了那才是真正的福报。”
“怎么?开始嫌我啦?”
“这倒不是,只是可怜你以后的夫君。”
说到夫君意欢就沉默了,想到了池墨转生成的乐南,还有天上的闻容,想了好久才开口。
芜叶说完也沉默了,想的却是别的。
“所以这种没有结果的爱有意义么?”
“什么算有意义,什么算没意义呢?”
“结果?”
“没结果的爱世间万万千,有结果的才是极少数的幸运儿。”
“那是靠什么呢?”
“随自己心走就好,你若觉得有意义,那便就是意义。”
意欢在芜叶怀里愣了很长时间,芜叶也维持一个姿势僵硬了很久。
他说的全都是他自己。
意欢觉得他说的全都是她自己。
两个人都没说话,终于到了山腰的湖边。
意欢忙不迭的跳下去,却是抻到了胳膊,疼的直呼气。
“怎么又伤到了,你急什么……”
芜叶也赶忙从马上下来牵住意欢,怕她乱跑。
湖里闻得了动静开始泛起了涟漪,湖中央被水流托起的便是阿唯了。
阿唯过了这几天像是染上了风寒,一直咳嗽,面庞也消瘦了不少,但看见意欢芜叶还是笑着的。
化形上岸后微微鞠了一躬,就又咳起来。
“阿唯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啊,无事,水里有些凉罢了。”
意欢自是不信的,还从未见过哪儿的鲛人怕过水凉,应该是灵气渐失的缘故吧。
“公子,您可有寻到些什么?”
阿唯显然是着急知道,上来便直奔主题。
意欢狠下心来掏出青玄的化龙鳞,递到阿唯眼前。
“这是……”
阿唯疑惑的接过来,刚碰到就是一个激灵。
“青玄!”
“青玄他怎么了?!”
没控制好情绪又是一阵干咳。
看来阿唯还记着青玄,还记得清楚。
“这是青玄要我交与阿唯姐姐的。”
“这是他的化龙鳞!他可是出事了?”
“他无甚大事,只是说让你安在尾上,供你灵力。”
“这……”
阿唯幻化出来鲛尾,看着自己拿空了一块的鱼尾一阵苦笑。
“他,他又不是不懂这化龙鳞的作用……这是断送了前程啊……”
“有没有这鳞,他也差不多了。”
芜叶一开口,意欢就慌忙想堵住他的嘴,奈何够不到,只能急得直做手势。
“公子为何这么说?”
阿唯果然转过身来面对芜叶,芜叶并没理会意欢的骚扰,而是继续说。
“青玄在你旁边不远住了五百年。”
“什么?”
“你不知?”
“我不知!我原以为他来了两次过后就回海里了……”
“没有,他就住在黑河,隔山隔水望你。”
“他怕你一人出意外,也见你不愿意跟他回去,就在小河里呆了五百年,你在这儿困了五百年,他也就在了五百年。”
“这次他也是怕你出不测,自己戴上了你的化龙鳞,也想让你带上他的,有危险也能及时赶到。”
“这个青玄……”
阿唯心里感动,更多的还是过意不去。
他这化龙鳞也比她的要贵重的多啊,千百年的灵力……
“啊,对了。”
意欢又把手伸进了荷包里,掏出来她之前挑了好久的玄珠来,递给阿唯。
“姐姐,这也是青玄的。”
阿唯又看见玄珠,直接愣住,原来他……也会哭?
自己从来未见过青玄掉泪,这……这怕是自己伤他心到了顶点吧。
“谢谢公子小姐,阿唯定会收好的。”
阿唯直接将化龙鳞安在了尾上一时间充沛的灵力遍布全身,脸色也红润了起来。
阿唯却哭出声来。
她怎么配……
她怎么配青玄上千年的等待和爱慕……
原来那些她没注意的细节都是青玄的未曾说……
原来那些难搞的麻烦都是他默默地铲平……
阿唯安上化龙鳞的那一刻便是全都知道了。
知道了青玄几千年的爱慕,知道了青玄眼里的书生,知道了那位嚣张跋扈的郡主,知道了他们之间凄凉的结局。
“阿唯……”
“不用管我。”
阿唯哭成了泪人,一面接受着这些信息。
原来,这地下,是他的墓么……
原来这湖……也是她一捧一捧挖出来的……
过了片刻,阿唯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大礼。
“多谢公子和小姐。阿唯失礼了……”
世人都说他的书生始乱终弃,但为何这湖底的墓碑上刻的是“石潇寒之墓”。
下面的小字刻的是。
“吾妻异于常人,吾对汝不起。”
这断然不是青玄印象里的的坏书生啊……
罢了,事到如今,又有何所谓呢,都已经几百年过去了……
她已经找不到继续下去的理由,却仍不想放弃。
“阿唯以后,就想在这湖里继续生活,可以么……”
“当然可以,我们没打算能劝动你,无事可以去找我们,我们就居于山顶,意欢一人也无聊。”
芜叶淡淡然的回答着,手上拉紧了意欢给她暖手。
阿唯看看孩童般单纯的意欢,蹲下身来,语重心长的捏了捏她的脸蛋。
“小小姐啊,别学阿唯。”
意欢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阿唯这才行过礼摆摆尾入了湖。
芜叶对着湖面的一圈涟漪摇摇头,又是一位伤心人啊……
意欢却捡起了脚边的几粒珍珠,慎重的放入荷包,仔细的扎好了口。
芜叶轻轻柔抱起了意欢放于马上,大衣又给她裹紧了些,生怕她冻着。
“我们,回吧。”
“好。”
意欢原本想象的阿唯的情绪是要把天翻一遍的心情,这却是淡然的过头了,怕是时间太长了,等的已经无甚感觉了吧,只是知道自己要等,却不知等的是什么。
“阿唯太傻了。”
“不痴不傻如何称的上情爱二字?”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