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十月二十一日，三万大军围城。
柳城的城头上，董魁正在用单筒望远镜瞭望敌情。
看到他们的平均年龄之后，董魁放心了。
人人都说异族凶猛，悍不畏死！
其实啊，他们也是被逼的。
草原有草原的生存法则，就比如，草原上养不活那么多人，没那么多资源，去养无用的废物。
所以，南下打草谷，就成了一种习俗。
对华夏人而言，这是一场灾难。
对草原人而言，这是一场最为荣耀的葬礼。
五十多岁的人，是南下打草谷的主力。他们用命去拼杀，用刀枪去抢夺。他们唯一的愿望就是，活不活无所谓，只要能抢点东西就行。
只要部落的同伴不死绝，活下来的战友，就会把自己用命换来的东西，送回部落里。
有了这些东西，正值壮年的儿子，就不用去抢劫别的部落。年幼的孙子，就能吃饱喝足快快长大。
这就是他们的生存方式，到了年纪，他们不想死，但是他们必须得死。因为只有他们死了，子孙才能活的富裕宽松些。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总是凶悍凶猛，悍不畏死的原因！只因，他们压根就没想活！
努力活下去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要把抢来的东西，送回各自的部落里。
越是上了年纪的异族，就越是凶猛。因为他们从四五十岁开始，就年年南下打草谷。一年又一年，年年如此，能活到现在，他们的厮杀经验比谁都足。
对了，草原还有一个规矩！
能够连续十年打草谷而不死的人，会受到来自全部落的供奉。他们的余生不用再去打仗，只需要教导年轻人弓马骑射，就能换取食物吃饱喝足。
十月二十一日，大军围城，屯兵城下！
说实话，董魁此刻有些腿软。
三万人，太多了！
黑压压的人头漫无边际，柳城城墙八米高，董魁登高而望，拿着望远镜，都是一眼看不到白茫茫的雪地。
为什么会这样？
往年南下的鲜卑异族，会兵分三路，分别从幽并凉三州入境。有一个算一个，南下打草谷的总人数，也就十万人左右。
今年来柳城的，为何高达三万？
难道，东部鲜卑，全来柳城了？
为什么？
董魁满怀疑问，搭弓射箭，以抛射之法，射向天空，送去一封信箭。
没多久，鲜卑大军当中，有三名骑兵，举着狼旗，停在城外三百步。
见此情形，董魁急忙出城，带着两名骑兵举着无字黑旗，前去赴会。
董魁是个半吊子，鲜卑语言，他不是很懂。慢慢的说，他连蒙带猜，倒也能够听懂一些。可惜啊，他只会听，不会说。
策马越过障碍，那些错乱无序的低矮围墙，令道路难以前行。
城外三百步，六人相会。
对方三人！
居中的一人，他身穿黑色铁铠，戴着狼头骨为盔，他手持狼牙铁棍，骑乘一匹肩高一米七的宝马良驹。
在他左侧，是一名身穿皮甲的中年人。看模样，虽是奇装异服，却也像个汉人。
在他右侧，是扛旗的力士，此人魁梧雄壮，身有铁铠弯刀，面目狰狞有刀疤。
再看董魁三人！
董魁居中，一身黑色铁甲上多有划痕，头戴缨盔，手持丈八蛇矛透甲枪，胯下骑乘乌云踏月兽，得胜钩上还挂着弯弓与宝刀。
董魁左侧，是扛旗的力气，黑盔黑甲，此人单手举旗，另一只手，则是提着一柄八尺金背砍山刀。
董魁右侧，也是三十三黑甲骑兵之一，此人原是鲜卑神射手，两年前为了降服他，董魁死了十一名黑甲骑兵，才把他给逼到绝境，被董魁俘虏。
自古以来，战场交锋，除主将以外，当以扛旗着为尊！
两族风俗不同，华夏以左为尊，草原以右为尊！
两人相会，面对面。
头戴狼骨的鲜卑将领，他愤怒指着董魁，说了一句鲜卑语！
可惜，董魁没听懂。
这时，在此人左侧，那位身穿皮甲的中年人，他字正腔圆的用并州方言，向董魁说道：“放了小王，进贡一万青年奴隶和女人。念在你是勇士的份上，今年可以不屠柳城。”
“谁是小王？城里面没有奴隶和女人，有的，全是士兵。今年柳城城墙八米高，我不认为你们能进来。”董魁眯起眼睛，接连说了三句话。
接下来，便是这中年人当翻译，使得双方可以正常交流。
鲜卑将领大怒，听完翻译之后，他用鲜卑语说着话。中年翻译说：“被你俘虏的人中，有我们的小王。放人，若不然，必将让你柳城上下无活人。”
“城墙八米高。”董魁是这么说的。
“我有三万勇士。”鲜卑。
“你没有攻城器具。”
“我兵马充足，可围城而攻。你们这帮懦弱的汉人，守不住。”鲜卑。
“你们出来打草谷，习惯性的不带军需口粮。一直都是走到哪，就抢到哪。现如今，若是无法破城，就是没了食物来源。人吃马嚼，最多三天之后，你们就会弹尽粮绝。”
“我可在柳城之外，就地征粮。”鲜卑。
“早在几天前，城外就没人了。茫茫雪地，鬼影都没有，你抢谁啊？”
“我可杀马吃肉，围困你到死。”鲜卑。
“你的确可以杀马吃肉！可问题是，现今大雪初下，道路有阻却是畅通。过些日子，天寒地冻，等到大雪封山的时候，你们可就回不去了。冬季很漫长，茫茫雪地当中，孤立无援，你们这些无根浮萍，又能活多久呢？三万匹马，是能吃十日，还是二十日？你比我更了解这里的气候，大雪封山两三个月，这是正常。封山三四个月，也都是常有的事儿。不回家，你们怎么活？”
“……。”鲜卑沉默了。
董魁则是说道：“我给你出了主意，你可以往南去长城，过了长城，那里有很多城池，城池外面还有很多村庄。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我把人放了，然后你们就可以带着小王回家了。你们还可以去一趟阳乐，也可以下马猛攻西北方向的白狼山，那山里面还有大部落八个，小部落数十，足够你们吃饱喝足。我有地图，地图上小路近道，关口卡要，全部都有。拿五千匹马给我，我给你地图。反正你们攻打白狼山，也用不着骑兵。”
“无耻。”身穿皮甲的中年翻译，他在此时开口骂道。
董魁愣了，如果耳朵没聋，董魁就可以很确认，鲜卑将领压根就没有说话。这一句‘无耻’，是中年翻译自己骂的。
“能不能问一下，是哪个部落的小王被俘？。你若不说，我就杀了你。”董魁看着中年翻译，冷冷的说了一句。
“动手杀人？你是打算以一城之力，跟三万人马死战到底吗？”中年翻译很是不屑，鄙视着董魁。
董魁呵呵一笑，开口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奴隶罢了，还是个在很多年年前就被抢走的奴隶。你是个汉人，人到中年，人老体衰，在他们眼里，就等同于是废物。你啊，死也就死了，没人会在乎。我手里有你们要的小王，我比你金贵多了。狗奴才，你最好先给我想清楚，你下句话要说什么。”
听完此话，中年翻译的表情相当精彩，有羞愤也有惊恐，到了最后则只剩无奈与服软。中年翻译，他开口回应道：“就是一个小部落的小王。”
“你觉得我傻吗？鲜卑大大小小有成百上千个部落，什么样的小部落小王，值得三万大军围城？”董魁冷笑道。
“真是小部落的小王。”中年翻译嘴硬，仍旧是这么说的。
也就在这时，鲜卑将领开口说话了，他指着董魁，说着鲜卑语。
翻译过来，那句话就是：“投降免你一死，如若不然，破城之后，人畜皆亡。”
…………
……
听完此话，董魁拨马回头，转身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