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一大早,崔瑜就醒了,扒开窗帘一看,外面艳阳高照,顿觉一片神清气朗。这时她听到外面似乎有响动,就以为是秦晋回来了。仔细检查了一遍,一套长衣长裤的运动服穿戴整齐,她大方地打开门准备打个招呼。
结果看到的是一个大妈正在客厅做清洁。她把地毯卷了起来,正蹲在地上清洗地毯下的地板。客厅的大长桌擦得直反光,窗户的玻璃也是一尘不染,阳台门大开,阳台上蓄着等待洗涤用的水。大妈听见动静,站起来朝崔瑜亲切地微笑。大妈约摸五十多岁,头戴一块棉质的花头巾,身上系着一条长长的围裙,双手戴的橡胶手套拿着清洁工具。她有点腼腆地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然后笑眯眯地望着崔瑜。
崔瑜不懂土鲁其语,猜测是和她打招呼的意思,她也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Hi……”大妈又叽里咕噜了几句,指着盥洗间比划,又对着客厅比划。果然交流全靠手舞足蹈,崔瑜竟看明白了,大妈叫她去洗漱,她还有一会儿才开始打扫浴室。她愉快地点点头,进去开始洗脸。
原来这就是江浩说的每周末过来做清洁的人。崔瑜看了大妈的清洁标准,简直比她这个所谓爱干净的人要高出N倍,完全不容许房间内有一点藏污纳垢。怪不得第一次进屋就看到窗明几净,在房间里的感觉十分利索,相比之下,当时的那点酒味完全忽略不计。
滚筒洗衣机里好像在清洗着床单被套,崔瑜纳闷,这大妈难道是直接去秦晋的房间里拿出来的?秦晋的房门有锁,难不成她还有他房间的钥匙?她以前也是这样吗?呃,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正在胡思乱想,门口站着一个睡眼惺忪的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眼圈红红的,他拿着一套换洗的衣服正要往浴室进来。居然是秦晋。他今天这个形象,着实不太光鲜照人。以前往后面梳得铮亮的发型,现在全耷拉在脸上。不过就算形容憔悴,仍挡不住一脸的英气,哎,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看见崔瑜正在啪啪往脸上拍着水,他的瞌睡瞬间全无踪影,“你起来这么早?”
“你回来这么早?”崔瑜也是一脸惊讶。
“我们昨晚上半夜到的。”秦晋回过神来,脸上是挡不住倦容,“你有没有要洗的衣服,交给大妈一起洗吧。”
崔瑜摇头,“没有,我自己可以洗的。”
这时大妈听见秦晋的声音,走过来对着秦晋叽里呱啦一阵说话,又两手一摊,左右比划一番,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秦晋。秦晋笑笑,用标准的汉语说道,“好了我知道了,就去买。”他做了一个点钞票的动作,大妈满意地继续去做清洁。
崔瑜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操作?他已经将土鲁其大妈都发展成汉语爱好者了?
秦晋看着崔瑜一脸诧异的样子,解释道,“她是格鲁吉亚人,不会讲土鲁其语。有很多格鲁吉亚人在安可拉打工的。”
崔瑜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觉得这个大妈的长相偏硬朗。
“你昨晚上把客厅的阳台门打开,窗户也开着,数不清的鸽子进来了,大妈今天清洗鸽子粪,洗涤剂都用完了。”秦晋的脸上并不见不耐烦,“以后记得别随便开窗。”
崔瑜完全没注意还有鸽子的存在,她深感抱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想开着通风,我赔你吧……”
“赔就算了,真要补偿,你去给我煮杯咖啡吧,一会儿我还要去开会。”
“可是我不会做咖啡。”崔瑜嘟噜着说,她只会冲泡那种速溶的小糖水咖啡。
秦晋无奈,“得,抽空我教你吧。你先出来,我要洗澡。”他手掌扇扇,潇洒地做着一个类似往外驱赶蚊子的动作。
崔瑜侧身而出,门刚“砰”地关上,她就想起浴室里还挂有她的一件内衣。昨晚上她洗澡后顺手把内衣裤都洗了,本来贴身衣物平时都是晾在她自己房间的,当时内衣的海绵一直在滴水,想到屋里就她一个人,就没有拿进房去,准备等早上不滴水了再收起来。谁知道秦晋昨晚上半夜回来,早上又用浴室,崔瑜完全没想起这茬事。
她倒吸一口气,心狂乱地跳动,脸上瞬间火辣辣的。这该怎么办?去拿出来?里面已经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事到如此,只能继续装死了,装作她那件挂在浴帘旁的樱桃蕾丝刺绣小内内不存在。对!必须当它是空气。
崔瑜进退两难,来到客厅准备和大妈一起打扫卫生,毕竟她的失误增加了清洁的工作量,她有点过意不去。大妈示意她不必参合,而且工具也不够。崔瑜只好来到厨房。她看着台面上摆的一排咖啡机犯了难,以前只在咖啡店里见过,从没自己摆弄过。在国内的时候,公司茶水间配备的是那种蒸汽式滴漏咖啡机,一壶壶咖啡都有专人经管着,员工只需要倒了咖啡以后加糖加奶就直接享用,根本没操心过咖啡机的事情。
看来还得从学打豆子开始。豆子怎么打?该调哪一档?打多少豆子?崔瑜犯了难。幸好有万能的互联网,她掏出手机在网络上搜索着答案,准备虚心地从零开始学习。不查资料还好,也许硬着头皮试着还能鼓捣出来一杯咖啡,一查资料才发现里面的门路这么多,咖啡豆不仅要看产地,还有烘焙度和酸度苦度,她完全凌乱了。
她在柜子里找到咖啡豆,正在认真研读着小如芝麻的英文介绍,后面响起秦晋的声音,“你看我做一遍,就会了。”原来他已经洗完澡穿戴整齐出来了。他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衬衣,搭配深蓝色的领带,藏青色条纹的西裤下是一双深棕色的牛皮鞋,发型早已梳得根根分明,先前的疲态一扫而光,完全就是一个满血复活的秦总。他从崔瑜旁边经过,透出一股热腾腾的香气,她受不了这种荷尔蒙太强烈的味道,闪到一旁,虚心地等待秦晋的教学。
只见他先在咖啡机上暖好两个杯子,然后舀出一些咖啡豆,放在机器里研磨。研磨的声音几乎盖住了他的话,“这是朋友从埃塞俄比亚带的豆子,挺正宗。”崔瑜认真地点点头。
接着秦晋取下咖啡机的压粉器,装好研磨完成的咖啡粉,将咖啡粉压紧实后装到咖啡机上,放好咖啡杯,点了一个按键,咖啡机便开始慢慢沸腾,一会儿空气中弥漫着浓香的咖啡气息,咖啡卷着浓浓泡沫开始滴落在咖啡杯里。
他递上一杯咖啡给崔瑜,“自己加奶。”
崔瑜接过咖啡,热气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她第一次感觉到咖啡是如此醇香,她平时喝的速溶咖啡简直就是洗锅水。秦晋站在窗前,端着咖啡杯静静地享用,太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金灿灿的犹如一幅油画。崔瑜发现他的手竟十分好看,手指白皙又修长。看着他这么安静地享受着咖啡的样子,对清晨的一杯咖啡是发自内心的热爱,然而在外人面前的喜好红茶也不像是装的。哪一副面孔才是真实的他?
她想起之前秦晋提过一句,又看他正装出行的样子,“秦哥,你周末还要去开会?”
“我们这一行哪有周末,有事情天天都是工作日。”他放下咖啡杯,“我出去了,大妈说洗涤液没有了,你等她打扫完,和她一起去超市买一些。钱放在客厅桌上的。”
“我身上有里拉。”崔瑜赶紧说,她白吃白住已经省下很多,不能再占人家便宜。
秦晋没接她的话,头也不回地说,“还有,把你挂在浴室的内衣收了。”
他还是提了这茬。崔瑜瞬间羞得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