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与张游儿缩成一团一语不发，都希望这个女魔头忘记还有他们的存在。
只是天不遂人愿，女人微微抬起下颚，斜斜朝他们瞧了过来。
那张脸比之前的还要美丽，一颦一笑皆可勾魂摄魄，只是一头白发显得有些突兀。只是此时凌霄与张游儿都没有心思管这些，只想让她离得远远的。
女人吃吃笑了，道：“放心，我暂时不杀你们。”
最开始要男人杀他们的是她，现在说不杀他们的也是她，张游儿与凌霄可不敢真的相信了这女人的话。只是见女人随意找地坐下来，真的没有加害他们的意思，两人便也稍稍放松了点。
两人看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但也不敢贸然上去查看。女人见了，便道：“他没死。”
张游儿也糊涂了，问道：“你们不是一起的吗？你为何？”他本想说为何要自相残杀，但感觉措辞不当，便没说下去。
女人当然听懂了他的意思，一脸嫌弃地用衣袖捂住嘴轻笑，道：“凭他也配？他不过是我练功的材料罢了。”
若是张游儿与凌霄常在江湖上闯荡，便能看出女人打在男人背后那一掌的招式。那是一门叫摧花掌的阴毒功夫，练者只能是女性，功力每上升一层，就要吸食一个纯阳时日出生的男人的精血来作为筑基，且从共赴巫山到吸血这整个流程的时间不能超十二个时辰，不然就没效果了。虽然不至于要了性命，但多数男人被练完功后，似乎都少了一魂一魄，变得痴傻起来。而练者在吸食完血液后，两个时辰内会功力全无，所以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女人原本就打算在昨夜练功，故而挑选了这个人迹罕至的树林，谁会想到凌霄与张游儿的闯入会打乱了一切。但好在他们刚刚完全被女人威吓住了，哪里能想到现在的女人连张游儿都打不过呢。
既然相安无事，女人也不打算杀了他们，凌霄便问了从一开始就想知道的事：“你们和谢无梦是什么关系？为何要设计害他？”她又想到地上的人皮面具，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人掩唇笑了笑，眉梢微挑，直看向凌霄道：“你的问题这样多，倒叫我不知道要回答哪一个了。”
凌霄皱了皱眉，不是很喜欢此刻女人故意卖弄的风情，但此时与女人起冲突显然是不明智的。她将整件事从脑内过了一遍，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道：“陇西县城门外披白麻的女子是你，对么？”
女人的笑意渐渐隐去，声音也冷下了几分：“你知道的倒不少。是谢无梦说给你听的么？”
凌霄刚要说是，张游儿伸手扯了下她的衣袖，打断道：“是我们从捕快那听来的。”
凌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向他投去了不解的目光，但张游儿也没有解释，只是手指隔着凌霄的衣袖在她手臂上轻拍了两下。女人听罢冷哼了一声，修长的手指随意拨弄了一下颈后的雪发，拈起一小簇来仔细查看。见里面夹杂着少量灰丝，女人心情也好了一些，道：“不过，告诉你们也无妨，那的确是我。”
两人本以为她不会承认，此时倒有些不安起来，像是断头前最后一餐总是丰盛些，知道得太多，也就离危险更近。这女人虽之前说了不会杀他们，但她连自己的同伙都能下毒手，这承诺到底能信几分，尚不能知。
只是，此时也许是唯一的机会，反正在这洞里饿死也是死，被女人杀死也是死，不如做一个明白鬼。凌霄下定决心要知道真相，便将手从张游儿手下挪开，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女子手指勾玩着那一簇头发，垂眼看向地面，像是在思考凌霄的问题。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问自己。
谢无梦。这个名字在她心里兜兜转转过千百回，终于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她眼里带着压制不住的怒意，轻笑道：“我恨他入骨。”只是这笑里透着太多危险，女人一张美丽的脸庞都有些扭曲，让凌霄与张游儿背后一凉。
凌霄深吸一口气，在袖子里默默握紧了拳头，道：“谢无……谢大侠，可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觉得……”
女人打断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道：“你是不是觉得谢无梦是个好人？”
凌霄点了点头。女人又看向张游儿，张游儿也点了头。女人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得无法自持，眼眶里都蓄起了水雾。
好半天，女人终于笑够了，将眼角的泪花抹去，像是在谈论一个极为熟悉的人：“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他这个人……光明磊落，会替弱小出头，善良，且愚钝。”她笑着摇了摇头，轻若蚊呐地叹道：“愚不可及啊。”
凌霄与张游儿对望一眼，几番对话下来，两人心中的疑惑不仅没解，反而更深了。
女人又道：“你们觉得，要摧毁这样一个人，用什么方法最好？”不等他们回答，女人继续说道：“江湖中人最是看重名誉，甚至看得比生命还要重，他应该也不例外。所以一开始我想毁了他的名声，便时常做些坏事嫁祸到他头上。”
张游儿忍不住开口问道：“所以近一年来江湖上时常传出谢无梦的恶名，这些事都是你做的吗？”
女人从自己的世界回过神来，赞许地看了一眼张游儿，道：“不错。”
女人继续道：“后来我发现，原来谢无梦并不在意这些虚名。无论江湖上的人如何看他，他都不在意。”确实，谢无梦虽然帮了许多人，但他这样的性格是交不到朋友的，他一直都独来独往，身边没有一个能真正证明他清白的人。她叹息道：“只可惜我做了这么多，他倒是真豁达。所以我日夜苦思，想啊，想啊……终于让我想到一个办法。”
虽然女人极力忍住发笑，但眼里满满的笑意终究是遮掩不住。凌霄一度怀疑这个女人是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