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出去吃还是点外卖啊,这么热的天气我都不想动了。”
白夏岔开双腿平躺在卧室的床上,颈后垫着枕头,好让自己的头和背稍稍挺起来,方便更舒服地玩手机。
书桌前的白天,转头看向正眯着眼划拉手机的白夏,说:“出去走走吧哥,你昨天一天都没出门,今天早上早餐也点的外卖,再不动一下,肌肉都快萎缩了。”
白夏不情愿地放下手机,用力舒展自己的身体,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行吧”他慢慢爬起来,坐在了床沿,然后穿上拖鞋开始发呆,“好热啊,要是能下点雨就好了。”
话音刚落,沉闷的雷声便真的从头顶传来,窗外前一秒还是烈日当空,“阳光明媚”,转瞬间,浓厚的乌云就覆盖了整片天空,紧接着,大雨哗啦哗啦下了起来。
兄弟二人先是惊异地对视,然后就都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哈,哥你好牛逼啊,网上学的求雨术效果还真不赖!”
白天笑着合上书离开了桌椅,去柜子里拿伞。
他和哥哥相差五岁,感情很好,但是性格和经历,却是几乎完全相反。
白天从小就是传说中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小学到大学都是班长,学习模范、三好学生,学科竞赛……各种奖项拿到手软,学业上勤奋努力,生活里乐观开朗,“老师的贴心小帮手,同学们的帅气大班长”。
虽然说,被女同学们私下称作“钢铁直男”,但这一听就是“赤裸裸”的羞涩暗恋啊!这点小小的瑕疵,完全不影响他在各年龄段少女心里光辉伟岸的形象。
去年,他也顺利的考上了国家重点大学,各种事迹至今还流传在就读过的小学中学里。
相反,白夏作为哥哥却没能给弟弟一点好的影响。
浑浑噩噩地度过大学四年,找不到工作,待在家里啃着老,扬言说要实现自己那完全不切实际的梦想,最后到头来不就是抽烟,喝酒,惆怅。
他也努力过,但是不知道怎么就变了,看着弟弟上了大学依旧点灯熬油,刻苦攻读学业,他发自内心的感到欣慰——自己从小爱护着的弟弟,以后就要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了。
但他也常常无奈地叹息,作为大哥,作为长子,自己无疑是完全失败了。而且,沉闷抑郁的性格,也注定没有什么爱情会与他有关。
就这样吧,反正一辈子也没做成什么事,实在当不了作家,就去工地上干活,也不要拖累弟弟。
在白夏若无其事、不思悔改的表面下,内心其实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未来。
“不用帮我拿伞,天,我刚好想淋淋雨。”
白天站在门口等哥哥收拾好出来,兄弟两人一起向最近的川菜馆走去。
这雨下得还真是稀奇,毫无预兆、突如其来不说,白夏偶然抬头一看,竟然发现,那乌云中间还在隐隐泛着彩色光晕。如丝如线的雨点纷纷坠下,也能略微反射出与平日里不同颜色的光泽来。
“诶,天,这黑云怎么还带着彩色啊。”
听见白夏说的这么奇怪,白天放下伞也向天上看去,然而却只是淋了一脸雨水,根本没看见什么彩色的云,他赶紧又打起伞,抹了把脸对白夏说:“哥,我又什么都没看见。”
其实他经常看不见白夏说的东西,因为,这是白夏的超能力。至少兄弟两人是这么认为的。
起初,白夏以为自己只是视力好,看的比别人远一点。后来,他发现自己居然不止能比别人看的远一点,还能比别人看的近一点,各种材料的细微纹理在他眼里都是十分清晰。再到他上了大学以后,已经能看见300米外一个路人说话的嘴型了。
但是很多东西他根本就不想看见。
街对面小区的房子里有人出轨偷情,公交车上小毛贼割开别人的口袋,漂亮有气质的美女在角落里抠鼻屎……
他有些害怕,自己似乎有点不太正常。他没敢告诉父母,而是选择向当时还只有高一的弟弟坦白,然而,没想到的是,白天居然也在为类似的事情困扰。
每次一紧张,东西就会莫名其妙移动到别的地方。
第一次是在初二的期末考试,时间不太够用,白天刚想加快书写速度时,笔竟从手里直接就消失了,接着“咣当”一声落在了讲台上。
他只能顶着所有人惊讶的目光,走上讲台拿回笔,向老师道歉。
老师替他解释的是:白天同学做题太投入太兴奋,以至于不小心把笔扔了,这种对学习的专注和热情,值得学习,值得学习。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笔是怎么到讲台上去的。
而且,这种情况并没有简单的结束。
高速飞行足球能突然出现在车窗旁,吓得踢球的小伙子们四散而逃;扔向垃圾桶的废纸能像拐过弯一样砸在同学头上,他们还以为白天故意要找茬……像铅笔橡皮出现在别人桌子上的事情,那几乎是隔几周就会发生。
最无奈的一次,上厕所手机掉马桶里了,细节自行脑补,不予描述。
这些小事,大家觉得只是意外,毕竟人无完人,班长有把东西放在女生桌上,从而借机搭讪的小癖好,也可以理解嘛,被搭讪的女生也心甘情愿,其他人就更没什么好说的咯。
但是,白天知道,自己根本不想让这些事情发生,更准确的说法是,当他害怕一个东西出现在某个地方时,它就会恰恰好好出现在最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常常是一念之间,突然害怕足球会砸到汽车玻璃,它还就真从差着几十米的地方直接砸上去了。
害怕手一滑手机掉马桶里,就……
当他难以忍受这样的折磨决定向哥哥倾诉时,白夏却来告诉他,自己也被很奇怪的事情影响着正常生活。
兄弟俩在公园里来来回回走了几个小时,互相诉说着特殊能力带给生活的各种不便。
在那天,他们得出来的结论是:自己应该就是电影动漫里的超能力者了。只不过,超能力并没有让他们变得神通广大,反而是把生活变得更加复杂,更加疲惫。
突如其来的雨,又猝不及防的停了,遮天蔽日的乌云也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走到川菜馆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但这对于白夏来说已经相当于是一趟短途旅行。白天没理会哥哥在一旁哼哼唧唧地喊累,点了几个两人都爱吃的菜,就开始在手机上背英语单词。
白夏看见弟弟要学习了,也不再说话,他把手机倒扣着放在桌上,左手握拳贴在嘴唇上,右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得,不玩手机就开始发呆呗。
但是白夏每次却说,这是在思考寻觅创作的灵感。
他确实在思考些东西,但梦想毕竟只是梦想,照进现实的结果就是,他也确实没有当作家的天赋。但是因为超能力的关系,他做不到完全发呆,总会不自觉地观察着周围事物的异常和变化。
比如,刚刚进来的那对男女。
白夏只扫了一眼,就看见那个男人脸上和手上的三道疤痕,其他地方都被衣服紧紧包裹了起来。
在这炎热难耐的盛夏,这样的装扮实在是显得太过刺眼。即便刚刚突然下过一场暴雨,也只是把燥热变成了闷热,根本不至于穿成这样。
肾虚?
白夏撇了撇嘴,可惜了旁边那个女孩儿,还蛮漂亮的。
而且,这也虚的有点过分了吧?
男人本色,人之常情,白夏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那个女孩儿身上。
实话说,她的衣着也很奇葩,黑色的紧身皮裤,配上看起来十分厚重的短靴,上身却是清凉的运动背心,上下两半身体,竟还处在不同的季节。
看到他们在正面不远处的桌上坐定,白夏没敢再直视,佯装拿起茶杯喝水,然后便斜着眼睛继续打量眼前这个气质极佳的美女。
她的皮肤并不洁白,是那种展示着健康的淡淡古铜色,面容是清纯的少女模样,但眉宇间还是透露出一种不同于大部分年轻女孩的凌厉。
虽然说比不得旁边的男人那样健壮,但她手臂上肌肉的轮廓,在白夏眼里还是清晰可见。
上菜的服务员刚刚好挡在两桌之间,堵住了白夏的完美视角,放下手机准备开吃的白天看见哥哥探着脑袋朝自己身后张望,也回头想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打搅了哥哥的才思泉涌,一转身
“哦,原来就是个女生啊。电脑里的片不够看,出来还要端详端详?”
面对弟弟的玩笑,白夏直勾勾的眼睛动都没动,只是摇了摇头
“啧啧啧,小屁孩你不懂,看片只是发泄一下,现在这,叫做欣赏生活中的美。”
“噢哦~~欣赏美的眼睛为何如此猥琐?哈哈哈!”
白夏也嘿嘿笑着轻推了一下白天的肩膀,然后两人便低下头开始吃饭了。
不应该啊。
按理说被两个人这样盯着看,怎么说也会本能的回应眼神,看看别人到底在看什么吧?白夏一边吃一边想,可是这女孩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难道……
没错,一定是她害羞了!
不,还有一种可能,她是渣女,在那装清纯!
算了,还是好好吃完饭回家睡午觉吧,别人的女朋友,与我无瓜。
白夏夹了一大块肉放进嘴里。
当时还只是一个无业青年的他,不可能会想到第三种情况:不是他在欣赏那个女孩,而是那个女孩,一直都在观察着他们。
不对劲。
吃着吃着,白天突然感觉到一种从心中突兀而来的恐慌,就好像有人在用外力把他的神经拉紧一样,心跳加速,口感舌燥,坐着也很不自在。
他刚想拿起杯子喝口水,却在这时不小心发动了超能力,茶杯从桌子中央摔到了对面的桌底,闻声赶来的服务员还以为是他故意把杯子砸到了地上。
没有人看见他做了什么,他也只能不停低声向对面的顾客和服务员道歉,然后看了看一直低头没有说话的哥哥。
白夏闭着眼,对弟弟造成的混乱显得漠不关心,但白天熟悉哥哥的这幅表情。
紧张的时候,白夏的超能力会比平时更严重,他接受不了突然变强的光和太多没有必要看到的细节,就会闭上眼睛调整情绪,直到内心的忐忑完全消失。
但是这次,他好几分钟了都没睁开眼。
“哥,你是不也感觉不对劲。”
“嗯,突然感觉特别紧张,眼睛也开始不舒服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说,你忍一忍,我们先走吧,我怕我控制不住,再把人家的什么东西弄坏了、打碎了。”
白夏点了点头,两人还没吃完,就草草结账,赔了一个杯子的钱。之后,白天搀扶着禁闭双眼的白夏,赶快离开了饭店,朝家的方向走去。
可是怎么走,紧张感却并没有减弱。
“天,你先回去,让我在这坐一会儿。”
白夏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珠已经变成了泛着淡淡微光的天蓝色透明球体,通透得像小时候玩过的玻璃弹珠。
他忍住眼睛的胀痛,找到路边的墙角很快坐下,又赶紧闭上眼,用袖子擦去不停涌出的眼泪。
“哥,那我先回去,你休息会儿再起来。”
白天也很害怕自己现在在外面会闯祸,只想要赶紧回家钻在被窝里,不去想任何事情。
他刚转身准备出发,突然感到后颈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接着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确认了,这两个也是。”
裹着外套的男人单手提着白天对女孩说话,接着又把昏迷了的白夏踢进角落里。
女孩冲着男人点了点头,两人各自背起白天和白夏,打开井盖爬了下去,男人最后张望确认没有在看着自己之后,慢慢盖上了井盖。
监控死角,没有人目击。
不知是因为什么而被绑架的两个青年,此时还在狭窄黑暗的地下,昏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