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闽北市到武夷山市有一百多公里路程，要穿越武夷山区，其中不乏崎岖的山路。虽然沿途风光秀丽，但对于驾驶人员来说，是不能大意的。
王燕却显得颇为兴奋，一会儿说这里是典型的丹霞地貌，一会儿说那里有亚热带植被。
杨昌运笑着赞扬道：“王燕同学是读的自然地理专业吗，这些知识怎么都知道啊？”
王强忙说：“明年才高考呢，不过，这家伙从小就喜欢这些。”
“哦，非常不错啊，能够涉猎这么多课外知识。叔叔问你，你对茶文化感兴趣吗？”杨昌运问道。
“茶文化这也太大了吧，我还没了解过。不过我觉得闽南的乌龙茶倒是不错。”王燕说道。
“好吧，叔叔就用武夷山最好的乌龙茶招待你。”杨昌运笑了。
“昌运兄，恕我冒昧。这次邀请强子过来，有何图谋啊？”李鹏飞在一旁玩笑。
“鹏飞，怎么能这么说呢？昌运兄一番美意，何来图谋呀。”王强赶紧庇护。
“这么说来，还真有。”杨昌运边说边握紧了方向盘，车子不时在蜿蜒的山路上盘旋着。待进入到稍微平缓点的路段时，他说道：“图的就是王兄的脑瓜子。我今年已经开始整合本地的茶叶资源了，且有几条主线。只是谈到发展，就必须做个颇具眼光的战略规划了。所以此番相邀，还望两位不吝赐教啊。”
“原来用意深远啊。”李鹏飞说道。
“好吧。且先看看情况，我也来个知无不言吧。”王强笑道。
“王兄，你先考虑一下怎么走、怎么看，我全程陪护。此外，我再安排两天，陪你们游玩可好？”杨昌运问。
“她只需到武夷山游一日便好，不要误了正事。”王强知道杨昌运对自己是抱有很大希望的。
“那就考察完去吧。选个晚上上山，早上可以看日出。”杨昌运建议道。
“杨叔叔，谢谢您。那就再好不过啦。”王燕虽然眼睛望着窗外，其实一直都在认真听着他们的谈话。
2
山路开得不快，车子颠簸了近两小时才开进了市区。
杨昌运找了个早餐店，带着他们进去了。
闽南的早餐也是品类繁多，有粉面、有汤粥、有包点等等。
王强知道王燕好奇，便让她去叫。
王燕一看，大部分都没尝过。于是，点了一个锅边粥配海蛎饼，一个三角糕，四碗沙茶面。
杨昌运见状，又叫了个润饼菜和一份花生汤。
李鹏飞看到这么多品种的美食小吃，说道：“闽南人还真会吃，早餐也这么讲究。”
杨昌运忙说：“都尝尝，好吃可保不定呢。”
王强也都尝了尝，觉得味道还行。只是像他这种无辣不欢的，吃一顿还凑合，多吃就会腻。
王燕显然是饿了，要不就是很喜欢这种口味，竟成了餐桌上的主力，只是吃相一点也不矜持。
王强又是心疼，又是碍于面子，说道：“慢点吃吧，我的乖乖女。”
杨昌运笑着说：“孩子长身体，多吃点也无妨啊。”又说：“一会先去酒店休息吧。”
“没事儿，晚上在车上都睡了的。”王强说。
“是啊，这吃饱喝足的，晚点去酒店没问题。”李鹏飞应和道。
“那从哪里开始好呢？”杨昌运问。
“你的大本营在哪啊？”王强问。
“王兄是问加工厂还是产地啊？”杨昌运说。
“你不是说有几条线吗，也就是说产地肯定不在一处咯。我们先去你的工厂吧，就是你平时办公的地方。”王强解释道。
“嗯，就是你的老巢。”李鹏飞笑道。
“我有两个地方办公，一个是老家镇上的工厂，一个是市里的写字楼，公司注册就在那里。”杨昌运也笑了。
“原来是狡兔三窟啊。”李鹏飞继续玩笑着。
“你嘴里能说点好吗？”王强责备道，随后对杨昌运说：“就到写字楼的办公室，先捋捋思路吧。”
“好的，正好离这里不远。”杨昌运说。
3
杨昌运带着大家来到了一幢小高层的写字楼里。他说，自己的办公室在八楼，是去年刚置办的物业，目前公司的运营中心就设在这里。
当他们走出电梯间，对面墙上一行镀金大字“闽南省昌运茶业有限公司”赫然跃入眼帘。这个跨度得有十几米，下面还摆放着一排装饰用的绿植，看起来显得非常大气且有仪式感。
王强打量了一下，整层面积有上千平方，装修得还挺好。这么看来，杨昌运的产业规模还真不小。
李鹏飞忍不住说道：“昌运兄的公司真气派。现在这一层都在使用吗？”
杨昌运谦虚地说：“现在用了一半，估计到明年就都得用上了。”
他们路过前台时，前台的小姑娘毕恭毕敬地站起来，喊道：“董事长好。”
杨昌运朝她微微笑了一下，朝里走去。里面只要看见杨昌运的员工也都主动向他问好，杨昌运一一回应。他带着几位径直来到了靠东南角的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设计得很大气，外边是一个很大的开间，有工作区和会客区；里面还有一间房，应该是休息区，总体面积应该超过了一百平。
杨昌运引大家到会客区就座。这里摆设了一个很大的茶台，和任天行办公室的那个不相上下，但只有懂行的才看得出，是黄花梨的。茶具自然也更考究、更齐全。
李鹏飞一看，便惊叹道：“昌运兄，你可是深藏不露啊。”
杨昌运笑了笑，说：“这都是本地的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强也笑着说：“今天昌运兄用什么茶招待我们呢？”
杨昌运说：“这里只有自己的包装茶。小燕子是稀客中的贵客，当然按照她的要求，来壶顶级的本地乌龙咯。”说罢，他招呼来一位女生，为大家泡茶。
他介绍说：“这是我们专业的茶艺师。她叫小雨，专门负责重要客户和外宾接待的，茶叶及茶道的常识都可以问她。”
“那是高级人才啊。”李鹏飞不禁赞叹道。他这才开始打量起这个女生，外形俊俏，身材比例很好。只是皮肤虽然光洁，却不怎么白，甚至可以说有点黝黑，这点倒很不像大城市的白领丽人。她衣着唐装，应该是公司给配发的，加之那轻盈柔美的动作，看她泡茶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小雨姐姐，这个是叫什么茶啊？”王燕好奇地问。
“这是我们武夷山的特产，叫武夷岩茶。它是一种乌龙茶，又叫青茶，是半发酵茶。相传商周时期就因进献给了周武王而久负盛名，唐宋元明清时期则长期作为皇家贡茶。1915年巴拿马的万国博览会和1959年的中国名茶评比会都被推介为中国十大名茶。”小雨如数家珍，声音却很柔和，像电台里的栏目主持一样。她口里说着，纤纤玉手却没有丝毫停歇地忙碌着。
“那泡这个茶一定很讲究吧。你能跟我说说吗？”王燕仍是一脸好奇地问。
小雨微微一笑，看了杨昌运一下。
杨昌运说：“这里都是我最珍贵的客人，他们的问题你只管答，多介绍介绍也算是在推广茶文化嘛。”
小雨这才轻启朱唇，说道：“岩茶按我们的标准分为大红袍、名枞、肉桂、水仙、奇种五类，这是顶级大红袍。有人说它是茶中之王，因此确实需要正确的冲泡和品饮方法才能充分体验到岩茶的风韵和每泡的特点。”
她停了停，开始向每个杯里筛茶，然后继续说道：“首先，泡茶的器具要用乌龙茶的专用茶具，一般选用90-150毫升的紫砂壶和三才杯；其次，投茶量应该在器皿容积的二分之一，不可多更不能少；其三，泡茶用的水以山泉水为上，纯净水为中，自来水是不能用的；现开现泡，水温低于95度或长时间烧开的水都不能用；其四，每一泡要先浸泡一下，然后适当增加浸泡时间，最多可冲10泡，且汤色基本一致。”
“乖乖，听着都觉得很麻烦呢，不过好像很高大上的样子啊。”王燕咧了咧舌头。
正说着，小雨已经将第一泡茶递到了各位面前。
“我怎么听坊间说，此茶只有中央首长才能喝到呢？”李鹏飞一边问着，一边端起来。
“此话不假。也就是前年，我们联合茶叶研究所搞的岩茶无性繁殖取得了成功。要不，连我也喝不上呢。”杨昌运解释道。
“嗯，香气馥郁、韵味持久，不愧为茶中极品。那现在的市场价格应该还是居高不下吧？”王强边饮边说。
“当然，原来是千金难求，现在至少算是能满足一小部分市场需求了吧。关于这方面，大红袍还真有个小典故呢？”杨昌运故作神秘地说。
“杨叔叔快讲讲，我最喜欢听故事了。”王燕不太懂茶，但一听到这，又瞪起了那双好奇的大眼睛。
杨昌运不紧不慢地说道：“1972年尼克松访问中国，主席送给他四两大红袍母株茶叶。尼克松却不知道这是极为珍贵的，还私下抱怨主人小气。总理闻讯后向他解释，先是把大红袍的由来告诉他，补充说主席都把半壁江山奉送给您了。尼克松听闻后瞠目结舌，自觉惭愧起来。”
“如此说来，我们此行的意义不亚于尼克松访华啊。”李鹏飞的嘴就从来没慢过。
“你啊，这么好的茶都塞不住你的嘴。”王强又喝了一口，顿觉满口芳香。
杨昌运对小雨说：“这里我来吧。你去拿些包装茶来，每个品种都要个小包装。”说罢，他为大家又斟了一轮茶。
4
不一会儿，小雨用托盘拿了许多小包装茶来，有袋装的、铁盒装的、木盒装的。这些包装看起来都很精致，应该是没少花心思的。
杨昌运说：“小雨，你带这位小客人到公司四处看看，顺便帮她介绍讲解一下武夷山和茶文化吧，我们在这里喝喝茶。”
小雨很有礼貌地伸手招呼王燕道：“请随我来。”
王燕笑着对王强说：“爸爸，你们聊，我去啦。”
“好，我们聊得差不多再叫你。”王强向着王燕挥了挥手。
她们刚起身，杨昌运就开口了：“目前国内能数得上的茶叶品类，闽南大部分都有。从产量上看，以绿茶、红茶、黑茶、乌龙茶、黄茶、白茶、花茶、药茶这八类居多。而闽南比较有特色的是乌龙茶、红茶、花茶、绿茶和白茶，其中享誉全国且有代表性的是武夷岩茶、大红袍、安溪铁观音、正山小种、茉莉花茶、天山绿茶和白毫银针。我们现在的业务也涵及这些门类，但自有资源还是以武夷山地区的土产为主。”
李鹏飞听他介绍，说道：“那门类还真不少，也挺杂。”
王强说：“听你这么介绍，是不是想洗洗牌啊？”
“有这么个意思。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讲，茶叶其实跟你做的槟榔有相似之处，属于资源类农产品。掌握了资源才能掌控好价格，而显然以我目前的实力，是无法涵盖这么大的资源和市场的。”杨昌运当然有自知之明。
“所以不知如何取舍，是吧？”王强追问道。
“正是。”杨昌运答道。
“目前业务形态和结构是怎样的呢？”王强问。
“茶叶的价格品种之间差异很大，这就决定了消费者或用户群的差异也大，更别说销售网络和渠道了。像大红袍这种，传统渠道或市场就根本容不下。还有一个重要的途径就是外贸，像东南亚及欧美的华人市场，销量也很有前景。”杨昌运介绍道。
“可不可以理解为几乎每个品种都要为其创建不同的渠道呢？”王强问。
“差不多，除非一些市场供货价格相差不大的，可以放在相似渠道里。”杨昌运说。
王强听他说到这里，没有再问，而是陷入了思考中。
李鹏飞又问：“现在国际市场是个什么情况呢？”
“全球市场以红茶需求量最大，主要是欧美更为接受。其次是绿茶，绿茶倒是亚洲人和非洲人的首选。目前印度茶叶产量最大，但从市场和趋势上看，用不了几年，中国肯定会超过它。再就是东南亚、日本和台湾地区了。”杨昌运回答道。
“那出口主要是到哪些国家呢？”见王强沉默不语，李鹏飞继续问道。
“美英法德意西俄这些国家自不必说。欧洲有两个国家很有意思，一个是冰岛，一个是土耳其，人均消费量都排在世界前列。此外，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也进口量很大。亚洲倒是以日韩进口最多，其他饮茶国都是自产颇丰的。”杨昌运介绍得很全面。
“闽南的产销在国内看是什么水平呢？”王强又开口了。
“我们省里一直很重视这个产业，这些年省里的行业会议也都参加了。产量方面，闽南一直排第一。而销售市场还是主要集中在几个特大城市和沿海一些经济发达地区。”杨昌运说。
“鹏飞，你也算半个资深茶客了。你是怎么看待闽南茶的？”王强笑眯眯地问道。
“闽南各地好像都产茶。我的印象里，闽南茶都很好，名气都很大啊。特别是今天喝了这顶级大红袍，觉得人都上升了几个层次。”李鹏飞也笑了。
“不错，这就是我们的初印象。”王强对杨昌运说。
“王兄的意思是？”杨昌运有点疑惑。
“从外省看，只要是闽南产的，就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和美誉度。而一般消费者是不问你产自闽北还是安溪，或是闽南别的地方。”王强笑着说。
“王兄的意思是，品牌不重要，品类才重要？”杨昌运问道。
王强解释道：“茶叶作为特产，特殊品类是有产地限制的。普通消费者，也就是最广大的消费者，是以常识来判定的。比如武夷岩茶，不产自武夷山，还算武夷岩茶吗？同理，铁观音不出自安溪，不就掉价啦。”
“那这么说，我只能做武夷山本地的乌龙茶、红茶和绿茶咯。”杨昌运的额头有点冒汗。
“当然不是。不过要先看看你现行销售主力产品的结构和比例，同时利润也是一个重要指标。”王强说。
“要不，我让财务把这两年的数据整理一下。”杨昌运说。
“我看很有必要。你现在是自觉要进行手术的，我相信你的判断有道理。但从哪里下刀，肯定还是需要先拍个片子的。”王强说得煞有介事。
“好，我马上安排。不过可能需要点时间，就是按品类整理吧。”杨昌运问。
“利润只要估个毛利就好，不必太细。”王强说。
换作今天，这个工作都不算个事儿，只要财务人员敲敲键盘就好了。可在那个年代，整账都是手工，要把两年的数据整出来，还分这么多个品类，没有个半天一天的，决计出不来。
杨昌运立马起身，去财务那边布置工作去了。
李鹏飞伸了伸舌头，笑道：“强子，你可把财务人员害苦啦。”
“我不也是在帮他们吗，以后说不定还真用得上。”王强笑道。
5
杨昌运折返回来的时候，不无抱歉地说：“前年的财务资料有很大一部分在厂里，我已经派人去取了，可能需要明天一整天才能整理出来。我看，我们也别耗着，临时调整一下行程吧。”
王强笑着说：“历来是客随主便的。怎么安排，昌运兄请直言。”
李鹏飞也附和道：“我们可不就是来休闲享乐的吗？悉听尊便。”
“那我们一会儿到楼下随便吃点东西。下午去厂里和基地看看，晚上再用个大餐，休息好。凌晨上山，去赶明天的日出。怎样？”杨昌运建议道。
“可以啊，那就有劳昌运兄相陪啦。”王强连忙回应道。
“杨叔叔，今晚就去爬武夷山吗？太好啦。”王燕在小雨的陪同下，刚好走进来。听到杨昌运这么说，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一会儿我们在这附近找个酒店吧。只是我们这座小城的酒店最好也只有四星级，委屈你们了。”杨昌运说道。
“昌运兄，不必如此麻烦。我们此番前来就是想感受自然的武夷风光的。你老家是在山下吧？你看厂子附近的镇上有没有宾馆，或者那种可以留宿的农家呢？”王强一边说一边畅想着。
“这个提议好，只要不太热就行。”李鹏飞怕热是出了名的。
杨昌运想了想，说：“有倒是有。这些年旅游开发，这些项目搞了不少，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就这么说好啦。”王强斩钉截铁地说。
“董事长，基地的茶园附近新办了一两家休闲山庄，您是不是考虑把客人安排到那去呢？”一旁的小雨建议道。
“那里条件怎么样？”杨昌运不太清楚情况。
“也都是为观光的游客准备的，基本的设备都有。每次回去听别人说，反响还不错。”其实小雨的老家就在那附近的村子里，她多少是知道的。
“那行，我们一起去看看。哦，今天你没有其他重要事情的话，就全程陪同我们吧。晚上爬山，你可要重点陪护好我的小客人呀。”杨昌运笑着对小雨说，同时指了指王燕。
“好的，董事长。那我先去换换衣服，马上过来。”小雨说。
“好啊好啊，我和小雨姐姐特别投缘，有说不完的话呢。”王燕自然很高兴。
没过多久，小雨就来了，一行人便起身下楼用餐了。
可能是人员多了，小车不方便乘坐，杨昌运并没有开自己的车。出发去厂里的时候，他调来了一辆面包车。当然，是有司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