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噹、噹,八声古朴的钟声将张道凌带出沉思,张道凌面色一变,入门时却曾听闻,这是门派紧急召集门人之信,急忙整理服饰,匆匆步入大殿。大殿内五脉弟子分列,身着白、青、蓝、紫、棕五色衣衫,面色肃穆。张道凌抬头望去,五脉真人端坐高台之上,不住争论。见弟子到齐。
清极真人清了清嗓子道:这次黄泉门开,秽气外露是近几百年最严重的,有消息传来,天门府附近百姓已有百姓受到侵袭,神智昏庸。
当年在巴蜀一带,巫教淫祀害民。天师携王长、赵升两位仙师持仙剑护民,将巫教剿灭,蜀地百姓受感化,之后百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今巫教亦有复出之像,借受黄泉气息影响百姓,妖言惑众,蛊惑众生。降妖伏魔,护佑众生是我辈修士宗旨,故我等不能坐视。
黄泉是人间和幽冥间的一道壁障,所涉事情非小。今年岁在辛丑,七星错位,正是千年一遇黄泉气爆发,上清以上无法进入,因此鸣钟召集尔等,被选弟子将进入黄泉,找到泉眼,用法阵封堵。
此去虽有重重艰险,九死一生。但一来降魔卫道本就是我辈修士所为,虽死无憾。二来福祸相依,凶险即为机缘,如果能平安归来,道法也会得到磨炼,而且我将开放本门资源,亲自助归来弟子修炼本命法宝。刚才我和几脉真人商议,各位真人胸怀坦荡,均要从本脉选出弟子。说罢沉吟片刻,此事......。这样吧,就从上清以下弟子中随机挑选有缘人吧,说罢长袖一拂,一只卦签带着耀眼光芒冲天而起,化作点点星辰向众弟子飘去没入体内。
瞬间,一名弟子顶门一道清光向天涌起,随即出列,向清极真人单膝跪倒:“弟子殷行,谨遵掌门法旨”。
随即数道青光闪起,又有数十余名弟子走出队列,纷道:弟子重峰、弟子雯璟、弟子云郎、弟子云清、弟子范无悔.......谨遵掌门法旨。清极真人缓缓环视,忽又一道青光蓦地亮起,一身着白衣之人凌空飞起,长发散披,周身气息凝而不散,颇有出尘之意,站到队伍前列,正是叶开。
清极转头向众真人道:“叶开违反门规之事我已知悉,原本在碧水寒潭禁足应满一载之数。但今日事出有因,因而我令所有上清以下道行的弟子都需前来,刚才这门道法乃师门传下来的,众真人也深知此乃向天问卜,寻的是各位弟子与此事的因果,无外力可以改变。这次事关重大,叶开又乃此境界弟子中的翘楚,我想让叶开戴罪立功,众真人意下如何”?众真人纷道:“正该如此”。只有紫涵真人轻轻哼了一声。
清极真人见不再有青光闪起,向队伍中望去,见掌门一脉占十之三四,不仅叹道,此行九死一生,也不知道你们能有几人能回,本来你们乃本门道统中兴之基石,并非我们这几个老东西,但此次事关天下,你们就随缘吧。
话音刚落,只见下面人群中又闪起一股微弱的青光,时隐时现,如萤烛之火,像是随时将熄,蓦地又变成紫色,众人不仅大奇,纷纷议论。
此人正是张道凌,只见他面色尴尬,也不知应否出列,迟疑了一下,缓步走出队列,还没走到台前,青光不由又是一阵大闪仅余一点绿光,微弱至极,众人不仅齐声哄笑。众真人也不禁莞尔,玄微真人笑道:坊间有云“欲要平素过得去,顶门需得戴点绿”,这弟子平日里定然过得很是不错。众人听罢又是一阵哄笑。
清虚真人肃颜道:众弟子均在,玄微真人请慎言!紫涵真人仰面朝天,冷哼了一声,玄微真人顿觉周身灵气一紊,不禁心下一凛,不再言语。玄月真人却面带微笑,望着张道凌的眼中带着几分嘉许。
张道凌慢慢走到清极真人面前,面露尴尬之色,也不明是自己是否被选中。清极真人微微一笑,向他望了一望,忽然轻咦了一声,以前见你小子资质平平,仙窍闭塞,这才不过一载之数,你大有改观啊,我记得当年收你做记名弟子来着,看你这身衣着似是紫涵真人一脉啊。
紫涵真人上前道:张道凌被收入我脉一事,因掌门闭关,还没来得及向掌门禀告。
清极道:看他以前资质,列入记名弟子也是勉强,即是紫涵真人青眼有加,现今资质也可,就列为正式弟子吧,一会让青逸在门派碑石上刻下了他的名字,留下元神灯吧。
紫涵又道:张道凌入我门时间尚短,我因炼丹,也没教导他甚么。看他的因果之线又十分特异,此事?
清极真人向张道陵望了一眼,看着他丰神如玉的面容,不知怎地,心里忽然起了没来由的一阵厌恶,长袖一拂道:此次之事无分入门长短,不分长幼,即是身有感应,就一起去吧,说罢。转身待走。忽然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下之人走了过来,一阵杀气扑面而来,张道凌不禁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
这人也不跪拜,轻鞠了一躬道:掌门,离寒来迟一步,请掌门见谅。话虽如此说,但丝毫没有歉意。面对如此杀气,清极真人不禁也挑了一下长眉。道:无妨,这次黄泉入口便是从你修行的幽冥绝域进入,当初令你独自在那里修行,宗门也是有考虑的。
这些年独自修行,黄泉入口你可曾找到?离寒低沉着嗓音说道:当初在那头十年,我不停与鬼物厮杀,进不到绝域深入,前阵子被一个幽冥鬼王追杀,逃离之际方才看到黄泉入口,但两界之间阻隔之力甚强,弟子无法穿透屏障。
清极真人沉吟道:既然如此,那么这次任务就你和叶开带队吧?
离寒冷然道:掌门恕罪,离寒独自一人修行,孤独惯了,只会杀戮,带不得队,请收回成命。
清极真人望了他一眼,见他浑身如笼罩来一团血雾之中,眼中没有半分生气,不禁叹道,当初你师傅紫涵真人也是不同意你去的,我也十分犹豫,你自己一力要求修这杀戮之道,虽说大道三千,但这条路也未曾听说有前人成功过,看你这身杀气,怕是杀了不少生灵、鬼物。这些年,这些年苦了你了,前代鞠灵真人兵解时留下一柄仙剑,名曰秋水,乃本门至宝,就连我的佩剑都不如此剑,真人当初持此横扫天下,斩巨妖,屠巨魔,赠与你吧,望你不负此剑之名。
听闻此言,清虚、玄微、玄月连都不禁一愣,满脸艳羡之色。紫涵满脸欣喜,使了个眼色命他道谢。却听他道:离寒修的是杀戮,无需用这等珍贵之物,用到我手里也辱没了鞠灵真人仙侠之名,请掌门收回成命。
众真人不禁一愣。清极真人沉思半晌,好,既然你不愿用此剑,那此事作罢。
犹豫半晌忽道:一会你去藏经阁拿我手逾将那本剑谱取了吧?这次众真人都不禁身躯一震,齐道:掌门不可。紫涵真人也急道:掌门此事万万不可。
至此,离寒那了无生气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感情。清极真人道:当初先师命我执掌门派,非是我道法比你们高强,而是我能为门派做到公平、公正,当初从你们弟子中选人,你们或多或少都存在些私心,当我不知吗?离寒为门派镇守绝域多年,修成现在这幅模样,这剑谱即使我不给他,他还能够回头吗?唉,此事是祸是福我也掐算不出,望你不要坠入魔道,如有坠入魔道一天,望你保持本心,自寻了断吧,说罢转身而去。
清虚真人愣了半晌,高声道:被选中弟子三日后子时在山门下集合。
回到房中,张道凌不禁摇头苦笑,自己这半吊子道法竟然会被选派进入凶险绝地,此去回来希望渺茫。但他自来豁达,又是少年人心性,索性便不去想。只是将这些日子所炼符箓,诸般护身法宝等放进包袱,如真遇到凶险派上点用处也是好的。
忽然后颈一凉,一阵针刺感直透心底,一阵恶寒,空气中仿似透着淡淡的血腥味道,杀气仿佛无孔不入,铺天盖地而来,张道凌顿时连气也喘不过来,他脸色苍白,额头青筋暴露,豆大的汗珠蜿蜒而下。他面色苍白,嘴唇咬出鲜血从嘴角淌了下来,张道凌从来没有想到过竟然有人能将杀气修到如此程度,忽觉压力又是徒增,恐怖的杀气似乎要将他身体碾碎,心底的恐惧一点点增大,不禁两腿颤抖。
但淋漓纵横的杀气也将张道凌骨子里的倔强和血性逼了出来,正自难捱,忽然间丹田中如透出一股热气,他有如身负千斤之重,头颈咯咯作响,努力将头一点点转了过来,面向离寒。离寒被斗篷笼盖下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欣慰之色,眼神闪动,忽然漫天杀气消失不见,寻不到一丝踪迹。
离寒点头道:道行差劲,勇气可嘉。回首看到他收拾好的包裹,也不见他取剑,一股剑气斩在包裹上爆出漫天碎片。说道:心中存了借外物之力,便有了挂碍,就不能做到片尘无染。进入绝域之初,我带你一程,以后就靠你自己了,记住,不要怯懦,要借助凶地,锤炼自身,身体才是最好的武器。
这次云清师兄也要前往。他,他是个好人,修行的道法清正平和,和那里环境处处相违,你要护他出来。
张道凌听罢急道:离寒师兄,我道法浅薄,怎能保护得了师兄。你。
离寒半晌方道:我有时杀戮之时会失去神智,近年来日益严重。只听得窗外云清叹道:离寒,各人均有因果,我如出不来也罢了。你怎可教小师弟走你之路。
离寒沉默半晌默然道:我知道,他能修我的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或许有一天,或许..或许.....张道凌抬头望他时,见他已离去,只是背影阑珊。
云清望着他道:离寒身世可怜,这些年自己在绝域很是艰难,他性格孤僻,如他强迫你学他的东西,你也要坚持,不要走他的道路,记住了吗?看到张道凌点头,云月方才放心。道:师傅让你去见他,咱们这就走吧。看到张道凌愁容满面,不觉一笑:道凌,咱们修道之人乃逆天而行,步步荆棘,就算回不来了,轮回了,又有甚么大不了的。张道凌悚然而惊,点头称是。
来到紫涵真人居所,张道凌不仅愕然,见紫涵真人拿着一柄锄头,正如一名寻常农人一样在规规矩矩的翻地,只听他吟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见张道凌发愣,不觉一笑:我入道门已200余载,很是怀念从前的日子,没事的时候,就除除草,翻翻地,我很喜欢陶渊明这首诗,很有意境,来屋里坐吧。
张道凌初次来紫涵真人居所,很是惊奇,屋中居然也如寻常百姓家一样,真人所需的各类灵物,却是一样也无。仙气更是没有,多的只是一些人气。只有中堂两侧挂着一副楹联,上书大道至简,悟在天成。笔力雄劲质朴。
紫涵真人洗了洗手,到八仙桌旁坐下,亲手沏了盏茶,递给张道凌,张道凌连称,折煞弟子。紫涵真人和蔼笑道:不需拘谨,我的弟子无需妄尊人间礼数,礼不可费,但礼数太过就是迂腐,我最讨厌的就是儒家的伪礼。
尝尝吧,我有一俗家友人,名曰陆羽,一生痴迷茶道,这茶还是他赠予我的呢。张道凌向盏中望去,见汤色绿而清澈,叶底嫩匀明亮,香如幽兰,昧香气浓郁高雅,滋味鲜醇,甚是喜人,不禁端起,仰头喝了一大口。
紫涵真人笑道:道凌,茶不是这么喝的,要小口品尝,若是我那朋友见到,又要摇头说:“牛嚼牡丹了”,说罢,哈哈大笑。张道凌面色一红,轻轻的品了一口,果然口齿留香。
紫涵真人笑罢,面色一黯,道:当初,你初入门派之时,李淳风托我照看与你。我存着对你人品、心性考察之心,经过一段时间暗地查看,对你我甚满意,淳风说你心性淳朴,行事甚有古风,果然不错。你我师徒之缘虽短,但你我均为修道之人,百年即为一日,一日即为百年,我这段时间因忙于修炼,也没有真正指导你些道法,如今又要身赴险地,你虽有些小聪明,但那里的环境,恐怕也用不上啊,此去九死一生,但掌门之命难违,我心中很是不安。
张道凌心中感动,起身跪倒道: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刚才云清师兄说得好,修道之人乃逆天而行,步步荆棘,就算回不来了,轮回了,又有甚么大不了的。
紫涵真人道:云清这孩子,呵呵,说起来倒是我执着了。好吧,你坐好了,我就把这些年来的心得,诸般道法的妙用给你讲讲,临时抱抱佛脚也是好的。
紫涵真人这一讲,一个听得如痴如醉,一个讲得口若悬河,不觉中日落西山,月已高悬,紫涵真人叹道,时间尚短,我也只能将这些年所悟的心得讲给你听,你领悟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所幸你入门以来在藏书阁中书看得甚多,见闻广博,倒也能随机应变。我再嘱咐你一句,若事不可违,保命第一,不要在乎那些虚名,徒逞刚强。
另外,提防些那叶开,那人心胸狭隘,来头甚奇,入门时掌门亲自破例收他为徒。掌门看似放荡不羁,但执掌门户甚严,心中甚有点壑,叶开数次违反门规,他却公然袒护,事反必妖,你小心就是了。
好了,天色晚了,你回去休息吧。张道凌应了声,正待转身,忽然想起一事,师傅,掌门说的剑谱是甚么东西?为何各位真人这种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