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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最好交情见面初

漫漫长路,似是永无尽头,张道凌顺官路一路西行。此地已属凉州地界,地处荒凉,也没甚人烟。

张道凌骑着匹瘦马,古道、西风、瘦马倒也应景。

正行得口干舌燥,忽见前方炊烟升起,有两间低矮土房,门前竖着一杆大旗,夕阳斜照,旗面迎风猎猎作响,上面书了四个大字“悦来客栈”,张道凌心中一喜,腹中正咕咕作响,快马加鞭直奔客栈而去。

客栈里面干净整洁,却没有客人,柜台后立着一个老者,勾勒着腰,满脸皱纹,一幅寒苦之相,见有人进来也不答话。张道凌自寻了一处窗前坐下。

忽闻一声如杀猪般的嚎叫声:“你这杀胚,来了客人还不招呼,老娘的干饭是白吃的吗?”忽地从后厨转出来一个妇人,只见这妇人人高马大,膀扩腰圆,一张血盆似的大口,抹的满脸脂粉,却偏学那西施行路,走得婷婷聘聘,如枯松遇狂风,脸上脂粉纷纷落下,看来倒是气势不凡。

一晃晃走到桌前细起嗓子笑道:“哎呀,原来是位小哥哥啊,生的倒也俊俏,这细皮白肉的,定是饿了,到让妾身好生心疼。”

张道凌一阵恶寒,不禁打了个寒颤,忙道:“大娘。有好酒好肉尽管端来,小子这一路行来,无处打尖,腹内正是饥饿。”

那妇人笑道:叫甚么大娘?

说罢,抛了个媚眼,娇声道:“叫大姐就好。”

张道凌无奈,只好道:“大姐,拿些吃食来吧。”

妇人咯咯娇笑道:“好嘞”。回头吼道,那杀胚,还不赶紧上菜,等我端呢吗?那老者也不答话径自到后厨端了一盘子酱腱子肉,拿得一大壶便白酒。

张道凌心中欢喜,不曾想这等乡村野店居然有有酒有肉。

他拿起酒壶,将那白酒倒得满满一碗,一口喝干。

只觉那酒质奇劣,入口如刀,但窗外北风凌冽,残阳如血,配着此酒,倒是符合心境。突触到胸前玉佩,不禁柔肠百转,也不知道心下是个什么滋味。

正自沉思,互见门外慌慌张张跑来一个小厮,趴到那老板娘附耳轻语。那老者也凑到柜前,三个人鬼鬼祟祟。

正疑惑间,只见窗外远处走来一个书生,一身白衣,背上背了把松纹古剑。路上虽满天风沙,他却片尘未染,如似足不点地般一路行来。

近些观时,只见那书生丰神如玉,器宇轩昂,头发用带子束了,一双浓眉插鬓而上,面上却带着些风尘之色。张道凌见如此书生如此人才,心中顿生好感。

那书生走进客栈,见到张道凌不觉一愣。那老板娘笑道:“客官一路劳顿,可是想吃些什么”。

那书生道:我自来食素,来几样素菜,一坛烧酒就可。那老板娘疑道:“一坛?”

书生点头微笑:“正是”。那老板娘又露出“无盐”(形容容貌丑陋,典故出自春秋时期第一丑女钟离春。)也似的谄媚笑容道:“客官我这里有陈年女儿红,可需...........”

话音未落,就听咚的一声,一锭大银扔到了柜台上。

那老板娘嘴都咧到了后脑,大声吼道:“杀胚,贵客临门,还不快些准备,个个懒的要死”。

那老头和小厮连滚带爬到后厨准备去了。

一会儿功夫四色小菜端了上来,只见那四样小菜颜色翠绿,甚是喜人,香味四溢。

那书生微笑道:“不曾想这等地方竟能做出这等菜品。”抬手拍开那坛女儿红泥封,顿时满屋飘香冒了出来。

张道凌闻到这酒香味,顿时脑中一晕,竟有种想扑上去抢喝之感。正自迷糊间,忽然一道凉气从丹田升起,直冲脑海,脑中一清,一切又似乎是幻觉。迷糊中,似乎那书生望着他轻咦了一声。

这时张道凌神智已清,闻那酒气又有变化,察觉那极香中却透着一股恶腥,惊讶间,那书生已端起碗向他示意。张道凌猛地大叫一声:“不可。那书生一仰头,已一碗见底。”

只见那书生以手扶脑,似是头晕,身体晃了晃,一头栽在椅上再也不动了。

那老者和小厮各拿一把奇形兵器凑了上来。

那老板娘从头上拽出一根细绳,迎风一晃向前一抛,那细绳顿时化作一根金灿灿的长鞭将那书生牢牢捆住。

回过头来,恶狠狠地望向张道凌咯咯怪笑:“小子,倒险些坏了老娘的大事,今日饶你不过,定让你尝尝我北冥山的手段。

”张道凌大惊,回身抽出木剑,斜指身前。只见那三人满脸狞笑,那老板娘头上生出双角,一对獠牙从口出支出,满面凶光,作势欲扑。

正惊慌间,忽听一声长笑,三人慌忙回首见,只见那书生已拔出长剑斜指长空,那金色长鞭却以散落在地,全无半点灵性。

那三人面色铁青,那苦面老者身体咯咯作响竟凭空长高了三尺,成为一个熊罴模样,手中奇形兵器一晃,变为一把两头粗壮的狼牙大棒,大吼一声舞了一个棒花,土屋顿时轰然倒塌。

只见书生身形一晃已到屋外。张道凌看事不妙,向窗口翻了出去,只听得轰的一声大响,烟尘漫天。

那熊罴从烟尘中高高跃起,吐气开声,手中狼牙大棒带着阵阵恶风,奋力向书生迎头砸去,气势甚盛。

那书生剑法如行云流水,脚下如同在水面滑行,手中长剑一声低吟,似缓实快,从那熊罴胸口掠过,这才低头让过那狼牙大棒。只听得“啪”的一声响,束发绸带已被震断,头发顿时散批了下来。

那熊罴有如呆了一般,狼牙大棒旋转着脱手飞了出去,站在原地不敢移动分毫,只见胸口一道极细的血痕慢慢洇开。

那老板娘哀嚎一声,抢到熊罴面前,一伸手按住了伤口。那小厮手拿了把吴钩佝偻着身子挡在二人面前,作势欲扑,口中獠牙现出,不住嘶吼,三人缓缓后退。

那书生长发披肩冷然笑道:“既然来了,就想这么走吗?”

那小厮叫道:“你扶他先走,我挡住他。”

老板娘急道:“一起来的,要走一起走。”书生笑道:“你们这三个小妖,到还有些义气,即使这般如此,我送三位上路。”

那老板娘心知无幸,缩小身形又变回粗壮的妇人模样,凄然道:“李淳风,我三人既然奉命杀你,原也没想活着回去,我夫妇二人誓愿同生共死,只是...........”。话音未落,抓起那小厮向后抛去,大吼一声:“小三,快逃”。猛地向那书生冲去,那熊罴也用粗壮的身体挡住去路。

那书生一声长啸,运起真元,长发飞舞,剑法变幻莫测,向那二妖斩去,二妖喉咙飙出一道鲜血,仰身便倒。

那小厮早已呆了,竟没有逃走,走回来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流泪道:“大哥、二姐,恕小弟不能从命,黄泉路上小弟陪你二人一起,也好走得不孤单”。说罢,举起手中吴钩,随手摆了个招式。

那书生肃穆而立,眼里却没有了戏谑,森然道:“好,那我就全力以赴,让你这小妖死前见见我最强道法。”凝心静神,神态虔诚,身后竟隐隐现出一轮明月从海中升起,一剑落下,那小妖早已气绝。

书生重新束好长发,只见张道凌拿了把破木剑,横在身前,满脸戒备之色。

不由哂笑道:“我除妖不杀人,你紧张什么?”

张道凌道:“好好的人,忽的头生双角,或变巨熊凶神恶煞,你却三招两式把他们都杀了,我哪知道你是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那书生笑道:“我如是妖魔,那你打得过我吗?”

张道凌想了想,放下了木剑,到废墟里找了把铲子,找了一处土地松软之处崛起坑来,那书生奇道:“你干什么?”

张道凌道:“这三人,虽是妖魔,但性格刚烈,甚有义气,我很是佩服,因此让他们入土为安。”

书生大笑:“妖生于天地之间,采食日月之精,既然去了,自当迎风待雨,身去化尘,散于这世间,不留踪迹,却又如何需用土掩?”

张道凌道:“我敬佩他三人刚烈,自有我的法门,和其他无干。”

那书生微笑道:“随便你吧。”自废墟中却又找来一张未破损的椅子,寻个干净所在,从包里取出一瓶酒自酌自饮。

三妖体型甚巨,这三个坑只掘得张道凌大汗淋漓,待得挖好坑,去拽那熊罴,那熊罴却有千余斤重,却拽之不动,那书生在旁微笑,也不帮忙。

张道凌无奈,只得找了个棒子,插在那熊罴身下,用力撬动,废了好大力气,才将那熊罴放到坑里。

那书生忽道:“你这小兄弟倒也奇怪,看你修道已然筑基,似乎修的是道门法诀,但搬个重物,还费这么大力气,似是不得运用之法门,倒也奇怪,你师傅是哪一个?”

张道凌怔怔道:“我没有师傅,只是在看道德经时悟到些东西,也不知道是甚么境界。”

那书生肃然起敬,长身而起,道:“自行悟道乃圣人之所为,小生失礼了。”长袖一拂,余下二妖自行飘尽土坑,余土尽掩。

微微欠身道:“小兄弟请这边详谈”。

那书生满斟了一杯酒,素酒一杯,望小兄弟莫要推辞。

张道凌初时有些拘谨,但几杯酒下肚,眼花耳热后,不由得放浪形骸,畅所欲言。

那书生学识甚是渊博,上到天地大道,下到诸子百家,无所不知,张道凌也是熟读百家之书。二人竟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张道凌向他请教了些道法上的疑问,那书生性格甚是洒脱,知无不言,道:“你所修的法门似是三清一脉,三清宗的事我倒知道一些,属黄老教派。”

东汉末年,正一道内乱,真本失踪,但就凭借残本,三清宗依然是修道界庞然大物。三清宗心法乃是道门正统,称为:三清真诀”,那三清真诀分为三境乃:“玉清、上清、太清。取义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义,代表大道生成规律。三境之下,又分那:真、虚、如、空、无、灵源、灵始、灵妙、玉虚、太虚、太乙,太玄等境界。

吾观小兄弟相当于初始至真一境,但你灵识有异,那三妖在酒中放置的散灵草,道行稍差也辨识不出,你居然能闻得出来。说罢,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张道凌道:“可能是我从小采摘草药,因此嗅觉灵敏的缘故吧”。

那书生道:“散灵草对仙不对人,普通人喝了无甚危害,可是修道人就会灵散道消,这和嗅觉没有关系,说了你也不懂”。

张道凌惊道:“可是,你刚才不是喝了一碗吗?”

那书生朗声笑道:“我是何等样人,才一碗而已,喝了只当提神,就是十碗八碗也只是肚胀而已,倒是小兄弟你还知道提醒与我,要是我真被迷倒,你岂不被三妖害了吗”。

张道凌有些羞怯,道:“当时也不知他三人是妖,以为是开黑店、打闷棍的,看大哥器宇不凡,小弟心生仰慕之情,不自觉的提醒,自不量力,到让大哥见笑了”。

那书生忽正色道:“观小兄弟行事,甚有古风。你侠义心肠,能结识你,我甚是欢喜。我本名需说与你知道,我姓李名淳风,道号黄冠,乃是大唐国师梵天罡之徒。小兄弟怎么称呼?”

张道凌道:“小弟姓张名道凌。”那书生道:“好,好名字。掐起手指,起了个指上课,闭目盘算”。

半晌,睁开眼睛,“小兄弟并非凡人,身上异事甚多,我竟然算不到你的命格,这还是头一遭,很是奇怪”。

又道:“这兵荒马乱,此地有地处边陲,你到这里做什么?”

张道凌道:“我自小父母双亡,承祖父垂怜,将我养大,今祖父病逝,我在家无事,出来寻些缘法。”

李淳风道:“虽然你身负道法,却无运用之道,出来一人行走,却是莽撞了”。

忽然轻咦一声:“可否将你木剑借我一观”。张道凌忙将木剑拔出,双手递将与他。

李淳风观看良久,忽地一声长啸,双手持剑,木剑放出淡青色光华,跃向长空,双手如持千斤重物,向前一斩,如一记惊雷,地面出现一道宽两丈,长约数十丈的大坑,直贯山顶。张道凌张大了嘴,惊得呆了。

李淳风缓缓飘落,叹道:“好剑,不想你竟然还有这样的宝物,你道行不高,拿这把剑,就有如孩童持金在街中行走,任何修道之人无不想夺之后快,以后万万不可在人前显露”。

张道凌想了想,言道:即是宝物,我又用不了,所谓红粉送佳人,宝剑赠壮士,这把剑增予大哥可好。

李淳风闻言一愣,抬眼直视张道凌,见他目光清澈真诚,不似作伪。摇了摇头,不禁叹道:“你真是不知道这柄剑究竟有多珍贵”。

张道凌道:“我又用不了,什么珍贵不珍贵,在说我修行靠自身提高修为,如借外物,反倒失却了道心”。

李淳风哈哈大笑:“兄弟年纪虽小,气量却大,我还是轻看你了,倒是我显得有些流俗。

沉吟良久,从包中取出一本古书,封皮上写着玄元宝鉴四个大字,说道:“这乃是我当年初问道时,吾师至元仙长赠与我的,也不算什么仙家秘籍,但是胜在其中诸般道法齐全,虽都是些旁支小技,但你要记住,道法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不要拘泥死法,只要运用得当,嘿嘿,小道法不见得比所谓的正法差了”。

说罢,又将身后长剑拔出,道:“此剑名曰《斩云》,你没了防身法器,这把剑就送你作防身之用,虽是没有你的剑佳,但也陪伴我多年,斩过无数大妖巨魔。

又道:“我与那龙虎山三清宗紫涵真人与我有旧,听说近期龙虎山广招门徒。如你有机缘拜到三清门下,提我之名,以剑为信。这样你就有了传承。

吾在洛阳夜观天象,卜了一挂,离此地五百里处有一处黄泉入口近期迸发,恐祸乱人间,奇险之处必现异宝,此剑正可助力,待此事完结,我再去寻你,到时将此剑还你,望不要推却”。

次日,张道凌与李淳风依依惜别。

张道凌与他相识虽短,但二人俱属性情中人,想到乱世之中,再见不知何时,不觉戚戚,眼中不由湿润,不舍之意意在言表。

李淳风心下感动,道:“道凌,昨日我推得一卦,你我二人命数交错,牵绊甚深,虽不知是福是祸,但会有相见之日,你我自有相见之日,莫要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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