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方不畏匆匆赶来,面色沉重,拽了张道凌就走。张道凌惊道:“不畏怎地?”方不畏道:“我妹妹这就要回长安了,赶紧赶去见她一面,迟了就来不及了。”
张道凌大惊!两人匆匆赶到方府,只见门前四头高头大马拉着一个华丽的凤辇,车边刀枪林立,侍立的竟是御林军。
方不畏扯嗓大喊:“如烟,道凌来了”。
只见马车凤帘撩开,露出半张花枝招展的妇人面孔,隐约听得轻笑一声:“生的倒是不错,难怪公主..”招呼身旁侍女,将车内如烟扶了下去,如烟已哭的梨花带雨,走到张道凌身前,方不畏扭头走开。
如烟低声道:“道凌,有件事一直隐瞒与你,我乃当今大唐秦王李世民之女,因宫廷夺嫡,我父恐我受到株连,因此将我寄养在方伯伯家中。前几日在玄武门建成太子和齐王元吉合谋兵变,被我父识破,挥兵荡平,功勋卓著,爷爷李渊命我父继承王位,今日特来接我回宫”。
张道凌听了半晌做声不得。含烟从身上取出一块龙佩,说道:“道凌这段时间相处我很开心,你天性纯良,天资聪颖,才华横溢,不该就此埋没,但缺少果决霸道之质,今后行事要决断些,他日,他日有机会,来宫中寻我”。
正说间,车内那妇人轻声哼了一声,似有不耐。含烟垂首流泪,将玉佩放于她手,道了声珍重。
回家后,方不畏知他心中不快,安排了好多吃食,陪他畅饮。张道凌也不答话举碗就干。一会儿,方不畏醉倒。姬定和叹道:“老子嚣张了一辈子,也没闹明白,有些人注定长相厮守,有些人却相忘于江湖。想当年老子也曾对人真心相待,还不是天各一方。你俩身份悬殊,还是,忘了吧”。
张道凌起身拿起架上宝剑,挥剑舞道:“人生如雾亦如梦,缘起缘灭如是观。拔剑起身济沧海,铁血丹心荐轩辕。若得青锋剑三尺,醉罢斩天落长渊。放荡狂歌君莫笑,豪气万丈长经天。挥剑乱舞无法度,此虽无招胜千般。日出东方谁不败,笑称江湖吾在先。世人皆云我痴傻,我笑他人看不穿。因爱夕阳烟晚景照,又怜故乡水悠远,收剑解甲归田日,独留往事在人间”。
姬定和哈哈大笑:好剑,好诗,好酒。张道凌高举酒坛,淋了下去,酒湿衣襟,眼里却尽是寂寥之意。
次日,日上三竿,张道凌仍未起床,姬定和知他情窦初开,便遭分离,心中烦闷,也不打扰。到得日落,却还未曾见他起来,一摸额头,却感一片滚热,便开了药方,让方不畏抓得几副药煎了,给他服下。
这病来势凶猛,张道凌一直睡了三日方才睁眼。见姬定和和方不畏守在床边,两人熬得两眼通红。他心中感激,正待搭话,忽然心底一阵恶寒,望向窗外,见天上明月竟变成了一轮血月,耳中传来阵阵尖啸声,看姬定和和方不畏二人却丝毫未觉。忽见天际一道箭光带着青色灵色光芒,似慢实快,直奔姬定和心口处射来。
张道凌来不及说话,无奈下只好一头向姬定和撞去,姬定和避开了心口要害,那箭却从肩头透出,忽地爆出漫天碎片,姬定和仰天便倒。一旁方不畏方才缓过神来,转身挡在他的前面。只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姬定和奋力爬起身来,用力推开挡在面前的方不畏与张道凌,厉声喝道:“从现在起,你二人站在一旁,无论什么事,都不许你俩个小孩插手”。
“姬将军,贫道有礼了”。只见老道士立在身前,眉须皆白,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左手拿了把拂尘,打了个稽首。
姬定和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戴仙师不在洞府修炼,这么清闲,竟有这等闲情雅致”。
那戴仙师义正言辞道:“隋朝余孽,祸乱百姓,人人得而诛之,贫道虽为化外之人,但却不能坐视,只好六根不净,替天行道了。姬将军是束手就缚呢,还是老道亲自送你一程?”
姬定和苦笑道:“今日你虽暗算在先,不过平心而论,就是正面交手也非你敌手,给个痛快吧,不过这两个孩子是这里普通贫家孩童,还望仙师留情,放他们去吧”。
那戴仙师一脸慈悲之气,说道:“无量寿佛,除恶须勿务尽,将军放心,就让他们陪同你一同上路吧,黄泉路上也好有人陪伴”。举起手中拂尘一跃而起,周身放着淡淡光芒,若长虹惊天,直奔姬定和而来。
眼见姬定和避无可避,在这生死关头,张道凌手忽然触到一块硬木,也不管是什么,一声断喝,用尽全力向前戳去,这一戳竟带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气势冲天,细观之,竟和张道凌平日里劈柴的那般有些仿佛。
那道士避也未避,一掌向木剑格去,笑道:“你这小儿忒也”。话方半句,忽然哑了,一把沾满油泥的木剑竟然破开了他护体真气,透胸而过。张道凌一口鲜血这才喷出,喷的他满头满脸都是,他一手抓住木剑,一手揪住那老道衣襟,用力捅去,半晌那老道丝毫不动。
姬定和叹口气,挣扎着站起身来,口喃喃道:“这是把什么剑啊,竟然连他也戳死了?起来吧,他已经死透了”。
方不畏扶过张道凌,却见姬定和肩上血如泉涌,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了,不由得慌了手脚,带着哭声道:“师傅”。
姬定和怒道:“老子还没死呢,嚎什么丧。去把床下我的斩马刀拿来”。
方不畏立即到床下取来递与他,姬定和拆开刀柄,从里面取出一个带火漆蜡丸,打开蜡丸里面露出一枚金黄药丸,放着淡淡光华,姬定和满脸心痛之色,道:“想不到我也有用得到它的一天”。
一狠心,捏开药丸敷于伤口之上,顿时光华大放,伤口冒出血沫。顷刻,血已然止住,伤口竟有收敛的迹象。姬定和让方不畏撕了块粗布将伤口扎了。这时脸上才有了血色,道:“先师增药时曾说,不到救命关头,不可使用,果真有奇效”。道凌你要紧不。
张道凌挣扎坐了起来,周身有些酸痛,却觉除了大病初愈有些乏力,到没感觉受什么伤。正待答话,却听外面人声嘈杂,箭支如雨点般射到窗棂上。
姬定和叹了口气道:“道凌,这家咱儿是待不了了,我带你浪迹天涯”。
方不畏急道:“师傅,还有我呢?莫要扔下我不管”。姬定和拿出一个布包交给方不畏道:“我毕生所悟都写在这本书里面了,里面还有一些药方,我传你的功法,你领悟甚快,我很欣慰,你在这地方还有父母老小,这事和你没有干系,快从后门走吧,就是有些小事,想来凭你父亲的能力也可将你保住”。
方不畏急道:“师傅,我跟你走,却被姬定和一把抓住从后窗扔了出去”。骂了声,“滚”。
姬定和拿起斩马刀,将张道凌缚在背上,昂首走了出去,只听咚的一声巨响,大门已被撞开。一群官兵剑拔弩张,领头一人大叫:“兄弟们快进去,给我,我。”一眼瞧见地上躺着的老道士,不由惊慌失措。
姬定和叹道:“杨彪啊,想当初你我二人出生入死,今日所为何事,非要拿我人头啊,现今我的人头价值几何啊”。
杨彪大惊:“大,大哥息怒,都是误会”。正待后退,姬定和身法如电,一步迈去,斩马刀已架在了他颈项之上,大喝道:“都给我滚出去”。杨彪魂不附体,忙道,你们快出去。待官差退后,姬定和将杨彪用绳索缚了,塞住了嘴扔到马上,又牵得一匹与张道凌坐了,笑道:“有劳兄弟送哥哥一程”。
姬定和策马狂奔,他骑术甚精,如风驰电掣一般,直奔了百许里方才停下。歇息片刻,起身将杨彪口中破布拽出,杨彪只是大声求饶。
姬定和面带笑容道:“你我相交多年,我待你如亲弟,想当年众兄弟中,我最器重的就是你和范锵,你口齿灵便、精明乖巧,办事甚是周到。我欣赏你还在范锵之上,在征讨匈奴上谷之战时,我军遇袭,是你和范锵拼死保我出来的,这些我都记得,今日这事,却又是为何啊”?
杨彪随他甚久,看他面带笑容,知他起了杀心,也知今天不能善罢,把心一横站起身来,流涕道:“将军,兄弟和你出生入死,保家卫国,没享过一天好日子,老母卧病在床,我不能回,家中遭灾,我不能归,全是胞兄操劳,就连母亲亡故,都没能送终。这我不怨,我也曾满腔热血,立志保家为国,光宗耀祖,衣锦还乡。可你说欣赏我,范锵已官拜五品都尉,我却始终是个小副将做了经年。如今天已换日,百姓安居乐业,长孙大人器重与我,不曾得到的我都已得到,家母陵墓重修,长孙大人亲自写的祭文,我心中感激。后在镇上遇到将军,本以诚相待,后长孙大人知悉,要捉拿将军。今大唐国强,百姓安居,我为朝廷官员,奉旨办事,也理所当然。今日之事,确是兄弟不念旧情,不讲义气,但你要拿些大道理,强压与我,我却是不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兄弟今天将这条命还了与你”。
姬定和挥刀劈了下去,杨彪闭目待死,却见他砍断绑缚绳索,将刀插在地上,淡淡道:“范锵那事吗?呵呵,呵呵,算了,就算我有亏与你吧。你可以走了”。
杨彪一呆,道:“什么”?姬定和背对与他道:“你我兄弟一场,如今新朝建立,各为其主,你说那些,有些也是我考虑不周,君子绝交不出恶声,今天饶你一死,你我恩怨已了,以后无怨无恩,你可以去了”。杨彪跪地叩首流泪道:“谢大人。余光忽见斩马刀插在身前,想起长孙大人承诺的美人香车,顿时恶向胆边生,拔起刀,一个翻滚,向他后心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