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过去。”
郑赶起身，宋承轩已经站起来走向门口。
一路上狂摁着喇叭，宋承轩在路上不断变道加塞，不管挨骂不挨骂了，只要没剐蹭到就行。
就这样，郑赶还一个劲儿催宋承轩，“轩子，你特么快点开行不，快点。”
宋承轩知道郑赶急疯了，他悄悄把车门锁设定了儿童锁模式，不操作他这边中控锁，谁也别想开。
他怕郑赶一急，拉开车门从车里蹿出去。
二十分钟后，郑赶跪在了老太太的床前嚎啕大哭。
不是手术失败，是生命无可挽回。
人送到医院已经濒危，手术做到开始的部分，生命体征便开始出现不平稳，心脑血管的专家手头上没有手术中的，都去了手术室抢救。
但是，无济于事。
医生们得出患者无法抢救的结论，出来叫家属进去见一面，张浩赶紧给郑赶打电话，并且带着周刚进去。
站在老太太床前，张浩学着郑赶的口吻对老太太叫了声妈，说了句“妈，让你受罪了，这件事情不怪你，有坏人盯上了小胖，下辈子郑赶还做您的儿子，小胖还是您的孙子”，不知道老太太能否听见，反正算是一句安慰吧。
说得在场的医生和护士有人扭过头去抹眼睛。
后来，郑赶来了，一部分医生护士才明白过来，原来张浩不是儿子，他在替郑赶送老太太。
“郑赶，别哭了，行了，赶紧给老太太准备后事，入土为安，你做儿子的要尽最后一份孝心。”宋承轩懂得如何去劝人。
在很多时候，就需要有那么一个人站在旁边，他们经历多一些，遇事冷静。
“来，浩子和大刚，把郑赶扶起来，带他出去静静。”宋承轩组织着。
老太太走了，走得一点都不安详，胸腔被切开缝上，颅骨被打开缝上。
她心中一定塞满了愧疚，感觉对不起孙子，对不起儿子和儿媳。
有人说，天堂才没有愁难和疾苦。
是吗？
但愿。
郑赶靠在塑料椅子上，闭着眼睛，眼泪依然哗哗地流。
用心搭建的幸福，说塌就塌，塌得如此之快，这般彻底。
“草尼玛的人.贩子，老子要杀了你，呜。”郑赶咆哮着，整个楼道都是他的回音。
宋承轩那边在听院方交代后续的手续和殡仪馆联系事宜。
这边郑赶咆哮，宋承轩回头望了一眼，走过来张了张嘴，没劝。
周刚是教育工作者，稍微比较爱注意公共素质和形象，也考虑郑赶毕竟是公务员，他拍着郑赶肩膀要劝郑赶什么，宋承轩摆手给他制止了。
示意周刚别管郑赶，让他骂两声哭一会儿发泄发泄，要不然容易憋出精神问题。
呜呜呜。
郑赶抱着头撕扯着头发狠狠地哭了一通，宋承轩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啦，赶紧过这边来签字，马上联系殡仪馆，还有好多事需要你拿主意呢。”
接过周刚给他的纸巾，胡乱在脸上抹了两下，把鼻涕擤了，郑赶站了起来。
在护士站柜台上连着签了几个字，跟着医院负责太平间的工作人员，走特殊通道，把老太太推到了太平间，然后，和宋张周一起离开了市第一人民医院。
坐在车上，郑赶开始联系市殡仪馆，在电话里，殡仪馆那边说了各种规格的告别仪式和整容形式，全是由价钱上说。
郑赶第一次经历这种事，问宋承轩。
父亲是军人，在郑赶几个月大的时候，部队被派去救山火，发生罕见爆燃，父亲和三位战友不幸遇难。
家里有过白事，但是郑赶才几个月大，他知道啥？
别看宋承轩趁钱，但宋承轩给郑赶讲得很实在，“老人活着时候，孝顺才重要，人没了，搞那么多排场和形式没啥用，你又不需要做给谁看，平时，你对老太太挺好的，没必要在这方面纠结，随心就好，要个中档规格就行。”
跟殡仪馆那边说好了，在车上继续和宋承轩商量办理白事的一些细节。
像是买骨灰盒和通知亲朋好友同事随份子的这类事情，宋承轩能说上一些，再多白事的细节部分，他说这要找红白理事到家里来，让红白理事把整个程序捋一遍，该买啥该做啥要安排人手分头行动。
这时，郑赶脑子里才想到了局单位的工会。
交通局工会有一位快退休的老职工相当于宋承轩说的红白理事。
于是，郑赶把思路捋个大概，想清楚各种电话和讣告先给谁打后给谁打，挨个打了出去。
作为交通局的办公室主任，首先要给局长打电话发讣告，不能说局里其他人知道这个事情，见着局长一问，局长还没听说，让局长多尴尬。
宋承轩的车和张浩拉着周刚的车，一前一后进了小区。
到家里后，郑赶先抱住老婆傅丽，咧嘴大哭。
傅丽神志现在比先前郑赶回来那趟时好多了，她被郑赶哭得一愣，以为小胖有消息了但是猜着结果非常糟糕。
“郑赶，你先别哭，先说咋回事儿？”
傅丽伸手抱着郑赶，用手抚了郑赶后背两下，稳着郑赶的情绪，表现出了异常的冷静。
“呜，妈走了，呜。”郑赶哇地，又大哭起来。
傅丽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她被同事从学校送到小区广场，见了警察了解了儿子丢失是因为婆婆体验保健品造成的，那一刻，她心急的同时，也生出一丝对婆婆的怨恨。
现在，人已经没了。
还能去怨一个走了的老人吗？
老人也是因为急火攻心才殒命的呀。
平时生活里，她跟婆婆处得来。
婆婆待她跟亲生女儿一样，把公公的抚恤金，一分不留地给了傅丽交首付买了第二套房子，婆婆爱干净，除了帮忙给带孩子，每天把屋子给拾掇的利利索索，早晨早起熬粥做汤的非常勤快，这让傅丽和郑赶能够安心在单位好好工作，傅丽每天的幸福感非常强，经常在朋友圈晒这晒那，在学校里，很多女同事坐一起例数自己婆婆种种不好，傅丽很低调，从来不参与唠叨，她也不炫耀，有个好婆婆，心里可是悄悄地美呢。
瞬间，傅丽的痛苦暂时从儿子身上转移到婆婆身上来。
围在旁边的亲朋热友，跟着抹眼泪。
抱在一起哭了一阵，郑赶松开傅丽，“丽丽，听我说啊，现在咱们要坚强，咱们不能垮，妈的后事要办，小胖要找，咱们不能倒下啊。”
不说则以。
傅丽哭天嚎地，“你说说我们上辈子造过什么孽呀，老天爷这么惩罚我们家？我们心地善良，对谁都没差过呀，老天爷啊，你怎么能这样啊，呜，老天爷你讲讲良心好吗，能公平点吗，呜。”
傅丽的情绪再次失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