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林愿印象最深刻的是她刚来医院的那一年,也是晚上值班,凌晨两点送来一个出了车祸的小男孩,大约十岁的样子,护士把小男孩从救护车里推下来的时候,林愿张着嘴站在原地,愣掉了。
虽然上过那么多节解剖课,也解剖过人体,但当真见到一个肢体分离的人时,心脏的跳动是那么的快,喉咙也干的想冒火。
小男孩的腿就放在担架的旁边,断口处血肉一片模糊,小男孩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嘴唇紧绷着,一脸痛苦。
被推进手术室后,外边站着一个小护士,被吓得一直哭一直哭,那时候护士长还不是宋荣,老护士长拽着那个小护士到一边的走廊上训斥,林愿就站在她身边,想出口安慰,但嗓子就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了声。
骨科大夫在手术室里待了将近两个小时,最后还是说,腿接不上了……
小男孩的妈妈在早上六点,匆匆的来了医院,看见重症室里,儿子没了一只腿,女人跌跌撞撞地又跑出了医院。接连三天,没有人来。
医院没有办法,只好找上门,待在门口好言相劝,协调了好久,就是不肯去医院领,女人躲在门里哭着喊:“我真的不能要!我真的不能要!我给你们医疗费!给多少都可以!”
当医院第四次派人去协调时,女人连话都不肯说一句了,林愿站在一边,脸色黑到了底,一个年级稍大一点的医生说,既然孩子有家长,孤儿院救助站肯定不能送,但一直在医院里待着也不是办法……
黎迹舟拿出手机,要给开锁的打电话,一边敲门一边喊,如果医院里躺着的不是你孩子,他自然不需要你负责,但那是你亲骨肉!他什么样子都是你孩子!
开锁师傅不到五分钟就了过来了,提着一个的小工具箱。
锁开开后,女人就往窗台上跑,哭着喊,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又不知谈判了多久,女人还是坐在窗台上,嘴里只说着,孩子她不能带回来,像精神病院的病人一样,疯疯癫癫。
一伙人没有办法,再一次准备回去。
有的医生也顾不上儒雅了,骂骂咧咧地说,没见过这样的妈。
林愿走在最后面,脑子里全是她母亲在火车站上大喊,“我不能带她走”的画面。
林愿转过身,盯着女人,走近……
女人感觉到眼神中的强势,扭过头来,眼角还带着泪,嘴唇一直在发抖,虽然看上去很惹人怜,但这不能掩盖她不要孩子的事实。
“我警告你,今天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等我出了这个门,你就去法庭上喊,你不能要他吧!”
所有人都静止着,看着眼前这个平时话不多的新人,这么无所顾忌地冲女人喊。
“你已经构成了遗弃罪,如果你想要吃几年的牢饭,你就别要他!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以为没了这个孩子,还能重新开始美好生活吗?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要他,我会一直骚扰你,让他成为你一生的污点!”
……
章丘!如果你不要我,我会让我自己成为你一生的污点!
在火车站,十岁的林愿不顾一切地大喊,求也求了,骂也骂了,还是没有用,她母亲还是要去过自己的美好生活……
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被遗弃,可笑的是,选择遗弃的人,总是有各种能狡辩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