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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爱情来敲门

技校第三年实习结束后,同学们回了学校照毕业相、拿毕业证,还举办了毕业联欢晚会。拿毕业证前,广州的一间化工厂到学校招聘,班级里一半的同学自愿招聘去了这家工厂。梅紫那个喜欢小虎队组合的小女生同桌,也去了这家工厂。另一半留下的同学,则全部进入了矿上的化工厂。梅紫留了下来,顺理成章的进入了矿上的化工厂,成为一名磷肥车间的工人。工作时间是三班倒,要上夜班,车间工作环境不太好,生产中会接触到很多化工污染物和各种难闻的废气,每天上班还要被车间里研磨矿石的球磨机发出的巨大噪音不停轰炸。虽然工人这个身份在当时被称为“铁饭碗”,但显然这份工作梅紫觉得并不理想。如果当初梅紫知道自己读完技校后从事的是这样的工作,或许梅紫会对外出打工有一种新的看法。

或许是在报纸上看过梅紫的小文章,厂里的办公室主任找到梅紫,让她去参加矿里通讯员培训。培训完之后,梅紫做了厂里的通讯员。主任时不时的向梅紫约稿,一来二去的,梅紫认识了那个年轻的办公室主任。主任大名叫林怀志,梅紫作为下属尊称他为林主任。林主任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几年,年纪比梅紫大七、八年吧,个子不高,斯斯文文的样子。林主任每次见到梅紫,总好像有些害羞的样子,话不多,轻声细语的,笑得很腼腆。跟梅紫说起话来,完全不像上级与下级说话的样子,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梅紫似乎在林主任身上看见了另外一个阿才,冲着梅紫笑的样子是一模一样的。

梅紫在车间干了一年左右,突然有一天上班时,车间的值班长来到梅紫的岗位,神神秘秘地说:“黄梅紫,有人找你,他在车间门口等你,你去看看。”。

正在工作的梅紫有点奇怪,连忙问:“值班长,谁找我?”

值班长笑了笑说:“你自己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梅紫觉得很奇怪,心想,到底是谁找我?神神秘秘的,说也不说一下。梅紫疑惑地走出岗位,下到车间一楼,绕过发出巨大噪音的球磨机,来到了车间的门口。梅紫看见林主任站在车间门口,原来是他!梅紫心里一阵疑惑,林主任为何事而来?自己跟他并不熟,平素除了通讯员的公事之外,并无私交,他怎么会来车间找自己,很意外啊!梅紫转念想一想,林主任从厂部办公室过来车间里找自己,不对啊,平时都是他打电话过车间让自己到厂部办公室找他的。自己只是一个车间的小卒子,他好歹也是一个厂部领导啊,亲自下车间,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不对啊,自己跟他也并不熟悉,怎么会有重要的事情。

梅紫忐忑不安地走到林主任的面前,跟他打招呼:“林主任,你好!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林主任一脸严肃认真的对梅紫说:“你从现在起被磷肥车间开除了。”

梅紫听了很惊讶,吓了一跳,连忙问林主任:“林主任,车间为什么要开除我?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梅紫没料到平素一本正经的林主任还会对着自己开玩笑,以为林主任说的是真的,心里不禁害怕起来。梅紫心想,自己好不容易才考上技校,读了三年技校,分到工厂,现在工作才一年左右的时间,就被工厂开除了,“铁饭碗”还没端稳就这样没了,父亲肯定会不高兴的,回去怎么跟父亲交待呢?同学和老师知道自己被车间开除了,会怎样笑话自己?没了这份工作,我该怎么办呢?梅紫越想越害怕。

看见梅紫脸色都变难看了,林主任才微笑着对梅紫说:“你不用担心,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是这样的,厂里下了调令,调你过厂部的调度室做电话接线员。从现在起,你不再是这个车间的一员了,你与这个车间无关了。”

梅紫听到林主任说的这几句话,心头的一块大石瞬间落地,谢天谢地,原来自己没被‘炒鱿鱼’。梅紫心里既感到很奇怪又瞬间感到一阵如释重负,奇怪的是因为自己并没有向厂里提出过调职申请,如释重负则是自己没被厂里开除,“铁饭碗”没丢,虚惊一场。林主任说完,把调令递给了梅紫。梅紫伸手接过调令,心想,调动岗位应该是林主任仗义帮的忙吧,还好工作没丢,吓死我了。这个林主任也真是,再怎么说也是堂堂一个厂领导,怎么能拿开除这种严肃的事来开玩笑。我一个工厂小工人,听了差点没把我吓个半死。梅紫刚刚还处在丢工作的惊恐中,林主任的一句话,即刻转变成换了好岗位的惊喜。这个惊喜,的的确确是先惊后喜,名符其实的惊喜,梅紫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林主任在此之前并没有向梅紫透露过半点风声,也没有征求过梅紫的意见,这从天而降的工作调动,着实让梅紫吃了一惊。

厂里调度室内有个电话机房,刚好有一个空缺,工作只是做一些工厂内线和外线的人工转接,这个职位可是很多人想去的。电话接线员工作轻松,跟梅紫原先在车间脏累差的工作比起来,实在好太多了。天上掉下来一个意外之喜,梅紫就这样换了岗位,去了厂部调度室做了一名电话接线员。从生产环境差的车间调去环境相对好很多的厂部工作,是很不容易的,没关系是根本无法调离的,在这之前,梅紫想都没想过自己能调到厂部工作。现在,梅紫稀里糊涂的就这样被调去了厂部。单纯的梅紫并不知道林主任为什么会费尽周折帮自己这个忙,安排好所有一切,而梅紫却完全蒙在鼓里。林主任亲自拿着调令过来车间亲口告诉梅紫,就为了给梅紫一个突如其来的惊喜。一开始梅紫也觉得有点不合理,但梅紫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感觉有点奇怪而矣。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以这样的方式来到,让人如坐过山车一般从平地冲下低谷,再从低谷瞬间冲上高岗,落差太大了。

如果想让人永远记住你,或许你要用到一种特别的方式。先让他下地狱,让他感觉生不如死,在他绝望之时,再向他伸出一只手,把他扯上天堂。从地狱到天堂的落差,一定会让人刻骨铭心、印象深刻。这种方式一定会让人将你深深记住。因为在以后的日子里,不管已经过去了多少年,梅紫对那天发生的一切,依然印象深刻、记忆犹新。

林主任对梅紫的特别关照,梅紫一直都有些不解。梅紫以为,林主任是不是跟自己的老师一样,因为自己在报纸上发表过文章而对自己另眼相看而矣,并没有想过还有别的什么原因。直到有一天晚上,同厂认识的一个女工友来梅紫家找到梅紫,说林主任找她,就在梅紫家外面的马路边等着,让梅紫出去一下。梅紫莫名其妙,怎么林主任又找上门来了,难道是又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吗?不会像上次那样,如此惊吓吧!带着疑惑,梅紫去见了林主任,两人就站在马路边上说起话来。

“林主任,你怎么来这里了,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梅紫问。

林主任望着从家里匆忙赶出来的梅紫,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涨红了脸对梅紫说了一句,“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梅紫愣了一下,这个惊吓比上次的惊喜还要震憾。林主任特意来找梅紫,原来竟然是要跟梅紫表白的。梅紫听了林主任红着脸说出口的表白,霎那间明白过来,原来林主任是因为喜欢自己,才会为自己调动工作的,而自己竟然一直都没往这方面去想。林主任突如其来的爱情表白,两人面对面那么近的距离,那么直接的就说了出来,完全没有半点的情绪铺垫,顿时让站在马路边上的梅紫不知所措。梅紫从来没有想像过,爱情表白竟是这样的,想像中的爱情表白,不是应该男主角拿着一束玫瑰花,在一个精心布置过的浪漫的地方,向女主角表明心迹吗?现在怎么变成了是在车来人往的马路边表白呢?梅紫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梅紫心想,林主任为什么总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不是惊喜就是惊吓的,每次总让人吓一跳。

梅紫不喜欢这种忽然而至的表白,完全是毫无先兆地出现在面前,梅紫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或者,是梅紫太过迟钝,一直以来都没感觉到林主任对自己的情义。面对着眼前这个有点激动有点紧张脸都涨红了的林主任,梅紫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他。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说不愿意吧,面对面的太伤人了,人家说到底也是一个领导,让领导难堪没面子并不合适。说愿意吧,自己跟他也没到这一步,其实大家仅仅只是相识而矣,连熟人也算不上,梅紫对他一点也不了解。梅紫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梅紫低下了头,望着路边的杂草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尴尬。梅紫在想,他帮自己调动了工作岗位,自己心里也是很感激他的,但自己也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答应他呀。现在是做女朋友,并不是做朋友啊。况且,自己和他现在是连朋友都算不上,除了工作之外,自己和他私底下也没有过什么来往啊!彼此之间并不了解,也算不上熟人,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要做他女朋友呢?没有一点感情基础,怎么能跟他谈恋爱呢?这关系变化也未免太快了吧!而且自己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可以说是很陌生,这样的两个人,不可能做男女朋友的。就算再难说出口,也要拒绝他的。

梅紫想到这,抬头对他说:“对不起!”说完这三个字,梅紫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啥了。一直以来,梅紫对他就是上级和下级的关系,从来没有往爱情方面想过。突然之间,从天而降的爱情就来敲门了,人在门后的梅紫除了惶恐,还能做什么?梅紫从来没想过要进入他的人生,又如何去做他的女友呢?梅紫唯有选择躲在门后,拒绝了前来敲门的爱情。

拒绝了林主任的表白,梅紫心想,他一定是恨透自己的。在这之前,自己竟然是半点都没有猜到他对自己的心思。之前只是一直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他看自己的眼神,跟阿才看自己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原来他是因为喜欢自己。阿才一直没有说出来,是因为阿才不想见到像今天一样的局面。阿才知道,事情说开了,大家也就不能像往常一样,相安无事的做朋友了。有些人,为了坚守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宁愿隐藏自己的真心。而有些人,宁愿撕破脸皮的结束,也要得到一个答案。林主任,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或许他是煎熬多时了,他来找梅紫,或许他心里也是有心理准备的。梅紫其实可以婉转地跟他说需要时间考虑考虑,但梅紫不想欺骗别人,也不想违背内心的感觉去假意逢迎。

被拒绝的林主任,脸色显得很是难堪,他没再说什么,也没问为什么,转身就走了。他满心欢喜的来找梅紫,鼓足了勇气表白,没料到是这样一个结果。或许,他觉得梅紫会像上次接受新工作一样,顺理成章接受他的,一份真心实意付出的感情,应该得到理所当然的珍惜。所有付出真心的爱情,都期待开花结果。所有付出努力的感情,都期望有所回应。所有一心一意的等待,都想要一个答案。梅紫给出的答案,或许伤害了他的自尊。梅紫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在马路的拐弯处消失,内心实在有点不忍心,他毕竟是喜欢自己的,梅紫并未想过要伤害谁。

人啊,总会在不适当的时候,遇上一些生命中不请自来的人。面对说来就来的感情,梅紫无法接受这份沉重的爱。但梅紫觉得,每一个真心的表白,都是值得被尊重的。每一个把真爱说出口的人,都是爱情的勇士。为自己的爱情争取机会,就算失败了,也是虽败犹荣。梅紫正是因为尊重别人珍贵的感情,才没有随意接受别人给予的爱情。当这份爱情来敲门,梅紫选择挡在了门外。林主任和梅紫两人说穿了彼此的心思,从此变为陌路人。自此以后,两人相见,只是尴尬一笑,谁也不多说一句话,仿佛从来未曾相识过,而那份刚萌芽即被扼杀的爱情,随之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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