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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榕表姐

梅紫就这样每天不停的忙碌着,虽然有点手忙脚乱的,但也算是逐渐适应了新妈妈的角色了。转眼间,孩子三个月大了。还有十几天,便是元旦了,新的一年即将来到。

梅紫趁着天气晴朗,带着女儿回了一趟娘家。母亲告诉梅紫,弟弟成文去了东莞打工。母亲说榕表姐也在东莞,成文去东莞,表姐弟之间也有个照应。榕表姐是梅紫大舅的女儿,家中排行第三。大舅是梅紫母亲唯一的哥哥,兄妹两人从小由梅紫外婆一手拉扯长大,日子过得很艰难。当年梅紫外婆生下大舅时,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大舅三岁多时,外婆又怀了梅紫的母亲。国民党当时四处征兵,到处拉壮丁,在家务农的外公,也不得不丢下怀孕的妻子,去了当兵。外公一走,从此就音信全无,没了消息。梅紫外婆没办法,一个女人在村子里种着一亩三分地,里里外外都是一个人操持着,千辛万苦的拉扯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艰难的过日子。梅紫母亲从未见过她的父亲,梅紫也从未见过外公。梅紫母亲和大舅从小相依为命,感情颇深。

大舅没读过书,没什么文化,但孝顺懂事。因为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小小年纪便担起了种田养家的责任。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才十六岁的年纪,大舅已经是村里的种田好手。田里的水稻蔬菜,家里的鸡鸭猪牛,样样都不用外婆操心,叔伯婶婶都夸他能干。因为从小失去了父亲,大舅对妹妹十分的关爱照顾,脏活累活从不让妹妹染指。大舅二十岁时,同族的一个婶娘给他介绍了娘家的一个侄女。大舅不仅能干,脾气温和,人实在,而且一张国字脸,长得还挺帅气。虽然家里穷点,但婶娘跟自家侄女说,大舅人不错,从小看他长大的,知根知底,嫁了他亏不了,不会后悔的。那个大侄女,人长得粗眉大眼的,性格豪爽大方,行事为人风风火火,就是一个急性子的泼辣妹子。大舅和她相亲的第一眼,她就看上了大舅。两人的结合顺理成章,因为大舅家里穷,也拿不出什么娉礼,只是挑了一担稻谷送到丈母娘家,就当是聘礼了,幸亏丈母娘家也没计较。结婚当天外婆杀了只自己养的鸡,又到集市上买了两斤五花肉和一条草鱼,还买了一瓶白酒,再加上自家菜地里种的青菜,外婆用这些材料炒了几个菜,两家人简简单单的吃了顿饭,就算结婚了。

大舅是个会疼人的男人,舅妈性子急,脾气有点燥,哪里看不顺眼了就会数落一翻,大舅都是让着她,从不跟她争吵。在家里,舅妈成了说一不二的人。性格温和的大舅,从不介意舅妈的强势。大舅说了,舅妈虽然脾气差点,但心里都是为了这个家。自从她嫁进来以后,过得都是穷苦的日子。每天地里家里不停的忙活,死心塌地的跟他过日子。她是一个好女人,疼她让她是应该的。后来,舅妈接连生下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表姐妹中和梅紫最为亲厚的,就是比梅紫大两岁多的榕表姐。

榕表姐长得像极了舅妈,不仅样子像,而且脾气也像。但榕表姐读过书,比舅妈更明事理,性子也更温和些。榕表姐那吃苦耐劳的性情倒是跟舅妈一模一样,而且更为倔强。小小年纪的榕表姐,经常跟着舅妈下地干活。插秧、割稻、犁田,样样不输大人。梅紫亲眼见过榕表姐的能干,有一年暑假,梅紫去大舅家小住几天。那时恰逢稻谷丰收,大舅一家都去收稻谷,梅紫也跟了去。大家忙碌了一个上午,几块田地里的稻谷总算收割完毕。大舅和舅妈麻利地将稻谷捆成几捆,每人挑一担回去。大舅说梅紫没干过这些重活,没让梅紫挑稻谷。回去的时候,长长的田埂上,大舅挑着最大的一担稻谷走在最前头,舅妈紧随其后。舅妈的后面跟着的就是两个表姐和表哥,也挑着稻谷。年纪略小的表妹,右手挽着一个竹篮,竹篮里放着几把割稻用的镰刀和两个水壶,紧追着榕表姐身后。梅紫看着比自己仅仅大了两岁左右的榕表姐,近百斤的稻谷挑在肩膀上,走在细小的田埂上如履平地。同是那条田埂,梅紫什么也没挑,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小表妹身后,竟然还落下一段距离,而且还要时刻的注意脚下,一不留神,还差点摔倒在水田里。

梅紫打心里佩服梅表姐,在大舅家住的几天里,梅紫见梅表姐每天都在忙活着家里的活。一大早起床吃过早饭,就要把家里的水池打满水。大舅家用的水,是自家打的井里手动按压抽上来的,装满家里的水池,要二十来桶,算上抽水和提水的时间,也要两个钟头左右的时间。梅紫只是跟着打了几桶水,已经是累得不得了,榕表姐却能一个人把水池装满没喊一声累。打完水,梅紫以为可以休息一下,榕表姐却拿起镰刀挑起簸箕,让梅紫跟她去地里割猪草。榕表姐说家里养的猪,每天都要吃一大锅猪草熬的猪饲料,割猪草是每天必不可少的活。割完猪草回来,吃过午饭,休息一两个钟头,又要去地里干活。锄地、种菜、挑水淋菜,都是体力活。把那几块菜地侍弄好了,太阳也就落山了。晚上也没闲着,又喂猪又喂鸡的。一天下来,活干的可不少,梅紫光看也没帮着做多少活,都是榕表姐自己干的,却没见榕表姐抱怨,没听她说过一句累的话。

榕表姐的能干,不仅是家里的农活样样在行,她的胆识和经商头脑也让梅紫佩服不矣。梅紫记得有一年,还在上初中的榕表姐,放暑假时来家里了。梅紫父亲让她跟梅紫住一个房间,睡同一张床。多了一个小伙伴,梅紫也挺开心的。梅紫原以为她只是小住几天玩玩,没想到她竟然是来卖冰棍的。第二天,榕表姐就跟梅紫的父亲商量卖冰棍的事情。

榕表姐跟梅紫的父亲说:“姑丈,暑假时间长,我不想天天呆在这里什么也不干。我想在这里找个活干,现在天气那么热,我想去卖冰棍,看看能不能赚些小钱帮补家里。你们这里有个冰室,我可以去冰室批发一些冰棍,用自行车载着到处去卖。姑丈,你觉得这样子行不行?我想过了,我觉得我可以试一试,就算不赚钱也没关系的。”

梅紫听了,不禁有些愕然。想不到榕表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主见和胆识。

梅紫父亲听了,也有些意外。梅紫父亲想了想,问榕表姐:“这大热天的,骑个自行车到处走,先别说什么赚钱不赚钱的,卖冰棍不是说说这么简单,很累很辛苦的。大日头的在外奔波,一身水一身汗,还有可能中暑,你能捱得了这劳累吗?”

榕表姐笑了笑,毫不在意的说:“姑丈,不就是卖冰棍吗,这能有什么辛苦!这天气,我在家里还不是天天下地干活,种菜、淋菜、收稻谷、上山打柴,每天都不闲着。卖个冰棍,可比在家里轻松了不少,说不上劳累。姑丈,这点苦算不了什么!我从小吃苦长大的,这点苦难不了我。你就放心让我试试吧!”

梅紫父亲见她如此说了,决定让她试试。梅紫父亲心想,这个小丫头,自己主意大了。看来是早就打定了主意的,既然她一心想着去卖冰棍,那就让她试试。试过她就会知道不容易了,自然就会知难而退了。想到这,梅紫父亲说:“榕儿,既然你不怕苦。那姑丈我就全力支持你。我先给你一笔钱,你拿去批发冰棍。家里的那辆自行车,就给你用了。我再帮你找一个装冰棍的简易小冰箱,你每天去冰室批发了冰棍,装进小冰箱里,可以有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卖,你看着时间,时间太长了,冰棍会溶化的。头几天,你少批点冰棍。看看销量,如果好卖,再逐渐加量,切勿贪心,以免积压了卖不出去,受了累还亏了本钱,不值得。”

榕表姐见姑丈同意了,开心地说:“谢谢姑丈!姑丈交待的话,我会注意的。姑丈你放心,我绝不会亏了您的本钱的,等我赚了钱,我会还你的。您瞧好了,我定不会辜负姑丈您对我的关照和信任的。姑丈,您就放心好了!”

榕表姐就这样开始了卖冰棍,她每天下午一点多就去冰室批发冰棍,然后把装冰棍的小冰箱用胶带牢牢的绑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到山下的小镇里卖。中午的日头最毒,能把人的皮肤都晒红了。这个时候出门,汗流浃背都是小事,分分钟会中暑的。

梅紫劝榕表姐换个时间去,榕表姐笑笑说:“中午最热的时候,就是冰棍最好卖的时候。就是因为天气热,人们才会想吃一口冰冻的冰棍解解热气。太阳晒晒,出点汗,没什么大不了的,冰棍能卖完就好了。卖冰棍其实不是你想的那么难,还挺好玩的。梅紫,要不明天你陪我一起去?”

梅紫原本也是有些好奇,便答应了。第二天,梅紫同榕表姐一起去卖冰棍。因为自行车的后座放了小冰箱,梅紫只能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杠上,榕表姐两只手扶着车头,表姐妹两人就出发了。自行车走的下坡路,很快就到山下的小镇。找了个人多的地方,榕表姐停好自行车,开始叫卖起来。

“卖雪条,卖雪条啦!有红豆雪条、牛奶雪条,两毛钱一条,又香又甜,手快有手慢没,快点来买啦!”

榕表姐见梅紫站在旁边,有点不好意思。便说:“梅紫,别光站着,帮忙喊啊!你不喊,人家不知道你有雪条卖。别不好意思的,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看我,像我那样喊就行了!”

榕表姐说完,又继续大声地喊了起来:“卖雪条了,有雪条卖,又香又甜的红豆雪条和牛奶雪条,冰冰凉凉,两毛钱一条,快来买啦!”

梅紫望了望周围的人,实在开不了口。这时候,听到叫卖声的人,陆续有人过来买冰棍。梅紫帮忙收钱,榕表姐一边招呼客人一边从小冰箱里拿冰棍出来。卖了一会,见没人来买了。榕表姐就推着自行车沿街道走着卖,一边走着一边还不时的吆喝几句。中午的太阳也实在是热得很,汗水早就湿透了衣服。榕表姐从小冰箱里拿出一支牛奶雪条,递给梅紫。

“梅紫,你吃个雪条,解解热。跟我出来,这大热天的,辛苦你了!”

梅紫正热得口干舌燥,这时候能吃上一口冰冻的雪条,无异于雪中送炭。梅紫终于明白榕表姐选这个时候出来卖冰棍,实在是很恰当。梅紫接过雪条,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榕表姐,你也吃一根吧!这么热的天,吃口雪条降降温!”梅紫见她没吃,便劝她也吃一根雪条慰劳慰劳自己。

“你吃吧!我不吃了,我习惯了,我不怕热的!”榕表姐说完,继续叫卖着。很快的,小冰箱里的雪条就卖完了。

榕表姐笑笑说:“今天有你在,雪条卖得快,你的功劳也不小啊!”

梅紫跟着榕表姐去了一次卖冰棍,从这之后,梅紫对榕表姐那是一个佩服。榕表姐的胆识和能力,远在梅紫之上。她每天一个人就能卖好冰棍,而且每次都是卖光才回来的。她在人多的地方,丝毫没有胆怯,吆喝叫卖,招呼客人,面面俱到。她每天最热的时候出门,在外奔波流汗,不辞劳苦。这卖冰棍的活,她每天干得很开心,不管多累,回来她都是笑容满面的。榕表姐就这样卖了一个暑假的冰棍。梅紫觉得,这换了自己,是绝对干不来的。

榕表姐初中毕业后,去了东莞打工。先是在一间大酒店的餐厅里做一名服务员,凭着她吃苦耐劳,踏实肯干的精神,还有那善解人意的口才,很快就升任餐厅的楼面部长,管着大大小小几十个服务员。不出几年,也就是在梅紫结婚前,已经升任餐厅经理了,整个餐厅都归她管了。梅紫听舅妈说起榕表姐,那是一脸的自豪。大城市的餐厅经理,梅紫相信对于榕表姐来说,并不意外。榕表姐自小表现出来的能力,梅紫是了解的。舅妈还说,榕表姐在东莞买了房子,安了家,正准备让她也去东莞。

梅紫问舅妈榕表姐可有回来,舅妈一脸炫耀的说:“她一个大酒店的餐厅经理,每天壹百多人等着她安排工作,忙得不得了,根本走不开,怎么会有时间回来。你以为她是一间小饭店的经理,闲得没事干吗?榕儿工作的那间餐厅,那可是东莞里有名的一间大酒店里的餐厅。那餐厅,我去过,可气派了,豪华的不得了。餐厅里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每天都几乎客满。找榕儿订房的电话,多了去了。我家榕儿在那当经理,那可不简单啊!别人一年的工资,也抵不上榕儿一个月的工钱。我家榕儿,现在挣钱了。”

舅妈说得没错,这些年来,自从榕表姐去了东莞,梅紫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她已经成了新东莞人了。但梅紫相信她是个念旧情的人,榕表姐在梅紫心里,不仅是能干的人,她还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成文去东莞找工作,她应该会关照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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