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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黄昏

刚苏醒没多久的尹立日立刻摆出“来者不善”的架势,看来他当真把尹之音认成是自己的女儿尹江了。

说来也奇怪,叶一许顿时有种准女婿见岳父的错觉。他不由得紧张,手心开始冒汗,说话也变成支支吾吾。

一旁的江之也瞬间明白尹立日误会了什么,便打算出面解释,结果却被尹之音制止了。

如果只剩下最后一天,她不介意给她的作者当一回女儿,更何况眼前这位老人与她家的尹老头长得颇为相似,只是缺少她师父那把引以为傲的美髯罢了。

“他是我的男朋友,名字叫叶一许。”尹之音替叶一许作答。

“男、朋、友……”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尹立日的眉头微微皱起。

“爷爷,啊不,叔叔好!”嘴皮子向来利索的叶一许此时却犯了懵,差点把辈分搞错,其狼狈羞愧的模样惹得一旁的尹之音和江之咯咯发笑。

若不是因为身体上还插着一堆管子,此刻的尹立日绝不可能乖乖坐在床上,只是用眼神将叶一许全身上下扫射一遍。

之后的时间,是尹立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闲话时光,叶一许被拜托去办理尹立日的出院手续。自从尹立日醒来之后,就像老小孩一般死缠烂打闹着要回家。医生见他的状态不错,便也批准了。

“趁老爷子现在还行,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他吧。”医生拍了拍叶一许的肩膀,建议道。

叶一许点点头。他知道,尹立日现在的精神状态是由于他们强行唤醒他的缘故,可以看作为“回光返照”但死亡终究是最后的结局。他们既没办法逆转已经油尽灯枯的身体,也无法延续他的生命,所以能做的只是最后再和他说说话,陪他走完最后的人生路。

这时,叶一许感觉有人来到自己身后,回头一看,是江之。

“您怎么下来了?”叶一许问道。

“上面的东西都收拾完了,就过来看看。”江之顿了顿,突然再次道谢,“谢谢你。”

“不客气,跑腿这种小事不足挂齿。”

“不单单是这件事,还有老尹他突然清醒过来……”

叶一许的心跳不禁慢了一拍,她是怎么知道那件事与他有关的?!

“哈哈哈您在开玩笑吧,医生都说尹老师能醒过来是天意,我也不可能做得了什么。”叶一许故意装傻。作为次元管理局的新晋员工,他必须遵守《次元法》的规则,不能让无关的三次元人知道二次元的存在。

江之明显愣了一下,也跟着笑起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当然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是人为……只是有这样一种感觉,感觉是你把好运气带给了我,让我的愿望得以实现。”

“哦哦,原来我是锦鲤,欢迎大家都来转发一下~”叶一许便顺着对方的话开玩笑,把江之逗得哈哈直笑。

江之感觉自己真的好久没有那么放松了,她由衷感谢这位忘年交小朋友的出现。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幻想着,若尹之音确实是她的女儿,叶一许是她的女婿,该有多好。可理智只会告诉她,这确实是一个梦。

但即便如此,她只求做一天这样的美梦,又有何不可?

叶一许和尹之音帮忙把尹立日送回家,临别之际,江之终于鼓起勇气,挽留道:

“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刚开始,江之还担心对方是否会嫌她事多,但叶一许和尹之音却欣然同意了。

“好耶!有饭可蹭了~”尹之音兴高采烈地鼓掌。

“瞧你这点出息,好像我平时亏待你没让你吃饱似的!”叶一许宠溺地戳了戳尹之音的额头,然后对江之说,“江阿姨,不好意思打扰了,就让我来给您打下手吧。”

江之喜出望外,“好啊好啊,这怎么能说是打扰呢,应该是我麻烦你们了!”

厨房那边,是“母慈子孝”的场景;客厅这边,是“天伦之乐”的画面。尹之音围坐在尹立日的轮椅旁,和尹立日一起翻看他从前的老照片,听他追忆过往的似水年华。

突然,尹立日的嘴巴不说话了,手指也停留在一张旧照片上。

照片里有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她站在那所学校的礼堂前,笑得十分灿烂。她和尹之音一样,留着瀑布般的及腰长发,只不过她的是黑色的,而尹之音的是金色的。

尹立日的指腹滑过照片里女孩的长发,然后又看了看尹之音,神情有些恍惚。

尹之音担心发色会让自己露了馅,便赶忙说:“你要是不喜欢,我马上去染回黑色!”

“不需要,金色也很好,各有各的好看。”尹立日却摇摇头,如是说道。

“哎哟,太阳打西边升起来啦!”

此时,江之和叶一许端着炒好的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江之继续揶揄道:“想当年,女儿就连涂个指甲油,都被你嫌三嫌四叫去洗掉。”

尹立日则不服气地嘟着嘴,像个老顽童,“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现在的我可以接受一切!”

“好好好,那么就请脱胎换骨的尹先生把这盘胡萝卜吃掉。”

“emmm……唯有这个,不可以。”

“说好的能接受一切呢?!”

老两口的日常拌嘴,令小两口忍俊不禁。叶一许触景生情,悄悄去牵尹之音放在桌下的手,尹之音也给予他温暖的回应。

晚饭过后,尹之音主动提出要帮江之一起洗碗,叶一许则被尹立日点名陪他下楼散步。

然而与其说是一起散步,不如说是尹立日想找一个人帮他推轮椅。现在的尹立日已是骨瘦如柴,看上去就只剩下一层皮挂在骨头上,火柴棍似的双腿甚至难以支撑他的上半身,更别提独立行走了。

叶一许推着轮椅,和尹立日一同漫步在夕阳的余晖中。眼前的一切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看上去美不胜收。只可惜时间即将走至黄昏日落,美景也将被一片混沌的黑所取代。

一路上,尹立日未说一句话。当看到太阳缓缓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之下时,他忽然开口:

“我知道,她不是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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