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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浮于水面的千丝万缕

翌日,夜轩之约了程东俊在殿前议事。

夜轩之没想到安时并不是糊弄他,她是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用程东俊的话来说就是,自从那次她在纤绯阁里撞墙寻死未遂之后,就性情大变了。刚从黑市带回到纤绯阁的时候病恹恹的,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吃,一心只想死。听那卖主说,安时是一个燕靖城的人卖给他的,他看这姑娘姿色出众便想着再转手卖给纤绯阁肯定能挣一笔。

“又是燕靖城,难道她是从燕靖城来的?”夜轩之问。

“这个就不知道了。”程东俊答道。

夜轩之:“顾知,那些剁狼人如今调查得怎么样了?”

顾知:“按信子来报,他们那晚一路出了晋安城之后就再没有其他异常举动了。”

程东俊叹了一口气:“或许我们要找的人并不是他们呢。”

夜轩之拿起案上的卷宗,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程东俊喝了一口茶,又说:“都说这作案的人喜好绝色佳人,在燕靖接二连三失踪的姑娘已有有十一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果作案的人现在已到了晋安,那下一位遭殃的姑娘又会是谁呢?”

夜轩之问顾知:“行居在晋安城内的剁狼人都查过了吗?其中有没有发现异样?”

“每日都有不同的剁狼人进出,他们大都是在城内做些平常买卖,并没有什么可疑。不过近日查到城西有户姓福的人家,他的邻里说大概在一个月前曾看到过有剁狼人在他家进出,之后有一日,那一家收拾了行囊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

程东俊:“他们去了哪里?”

顾知:“听说是到颍州(地名)的亲戚家去了。”

夜轩之:“那户人家是做什么的?”

顾知:“主人家是位大夫。”

程东俊:“那说不定那些剁狼人只是去看病而已。”

……

“阿时,你等等我啊!”西殿内突然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正说着话的三人都停了下来,在殿外伺候着的全总管说:“殿下,老奴前去看一下。”

只见偏院里有两个丫鬟,一人在树下,一人在树上。树下的唐果看见全总管往这边走来,便朝树上的安时喊:“阿时,快下来,全总管来啦!”安时怀里抱一只小猫,从树上慢慢爬下来。

全总管严肃地问:“你们两人为何在此喧闹,王爷正在殿前议事,还不赶紧退下去!”

唐果拉起安时:“是是是,全总管,我们这就下去。”

阿时也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多,何况是在王府,便抱着小猫和唐果刚要离开,夜轩之等人却往这边过来了。

“奴婢参见王爷!参见程大人!”唐果一边作躬行礼一边扯安时的衣袖,安时便跟着作躬。

程东俊往前一步,笑着看安时:“哟,灵芍姑娘,便是这素布简衣也遮不住花魁的灵动之美啊。”

安时笑了笑,回一句:“彼此彼此,这绸缎锦袍不是也盖不住程大人的油腔滑调嘛。”顾知和唐果都在一旁憋着笑。

“还有,我不是什么灵芍姑娘,我叫安时。”

程东俊不但是刑部侍郎,也是个出了名风流才子,被安时这么说,他倒也不生气:“那,安时姑娘,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夜轩之问安时:“你在这里做什么?”

安时把怀里的小猫抱紧了紧,坦然道:“爬树。”

唐果听完下巴都要掉了,连忙解释:“不是,王爷,是这只小猫在膳房里偷吃,嬷嬷让我们抓了它关起来,结果它就跑到树上去了……”

全总管上前一步伸手:“把猫给我吧。”

安时想了一下,摇摇头,他有点凶,要是把猫炖了怎么办。

“算了,让她留着吧。”对于安时的不懂规矩,他也不觉惊讶了。转而便让顾知送程东俊出府,唐果抱走了小猫,王总管也退下了,只留下他和安时二人。

“安时姑娘今后有何打算?”夜轩之开门见山。

安时有点紧张,害怕来历不明的自己会被赶走,她突然就在夜轩之面前跪下来,夜轩之被她这一举动搞得有点意外,伸在半空的手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听到她有些沉重地开口:“王爷,你花了五万银通从那些恶人手里救了我,我很感激你,我也知道其实我并不值那么多钱,我来到这里举目无亲,不知何处为家,王爷既然花钱买了我,那我恳请王爷让我留下来打工还债,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五万银通都还给你的!”

夜轩之的本意也是先将她留下来,所以便答应了:“你先起来吧,这件事还有寻找你家人的事情我会交给顾知去办的。”

安时听完,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来了,她昨夜可是辗转反侧地想自己何去何从的问题。她弯着眉眼地望着夜轩之盈盈笑:“谢谢王爷!”一边谢完一边急急鞠了一躬,转身就跑去找唐果分享好消息了,不用留在纤绯阁,也不用流落街头,有工打有饭吃,太开心了!

夜轩之看着她跑远,无奈地笑了。

……

但是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同样,一开始在王府里的生活,也不是那么顺畅的,安时的新挑战马上就来了。

在大户人家里,在主子身边伺候的丫鬟奴才,自然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首先就是要五官端正和精明能干。而在玉王府里,夜轩之身边亲近的人,顾知是第一个,他是玉王从小到大的玩伴兼朋友兼侍卫,也是玉王的得力助手;第二个是全总管,他是顾知的舅舅,负责打理府里的大小事务,和嬷嬷一起管教丫鬟和奴才;接着就是平时在前殿专门伺候王爷的婢女了。

府里分前殿、中殿和后殿,三个殿都分有固定的下人做事。而能在殿前做事,常常伺候王爷和宾客的丫鬟奴才,就比中殿和后殿的其他人要地位高一些,趾气高扬一些,说话时也大声一些,竹翠便是这其中一个。

安时和唐果在王府中殿,这里前后都有偏院、庭落,还有膳房和练功场。安时很少能见到夜轩之,但是这同样阔大的中殿却是安时的天堂,这里风景宜人安静舒适,有看的吃的玩的,也可以去后殿绕着圈子散步,跟众多的“王府打工仔”一起消遣,每日工作做完,还可以抱着小猫“大宝”跟唐果一起赏月谈心。中殿和后殿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安时,她既长得漂亮又用心做事,也常帮着别人一起做工,有时候出谋划策,大家闲暇里都喜欢跟她一起玩,有她在的地方经常都是欢声笑语。

时间长了,前殿的婢女都知道安时,但有些人并不喜欢她,总是喜欢找她一些小麻烦,安时并不放在心上。在府里时日长了,安时倒是学会了很多规矩,但并不是每一条她都会遵守,少人管束的时候她就像脱缰的马,大家见多了也当她是孩子气惯着她。

有一日傍晚,竹翠到膳房给王爷取点心,安时在灶边摆置木柴,她帮忙把柴房老陈叔劈好的木柴抱进膳房放到灶边备用,竹翠端些点心站到膳房门边等着,安时抱着一大堆木柴进来的时候并看不到门边里站了人,竹翠故意打翻了那碟点心,然后指着安时大声责难:“喂,你是瞎了眼吗,我这点心可是要送去给王爷的!”

安时把柴抱到灶边放下,搓拍着手满不在乎地说:“点心那么多,你再装一份不就行了吗。”

“你说什么?你可知道这碟点心比你的月俸还要值钱?”竹翠不依不饶,大声叫:“嬷嬷!”

嬷嬷闻声赶来,问是什么事,竹翠指着安时:“今天晚上不许她吃饭,还要罚她到院庭去守夜!”嬷嬷只得遵从。

饿肚子是不可能饿肚子的,中殿的大家可不舍得他们的阿时饿肚子,但守夜就不能不守了。

申时过了不久,院前院后和屋檐回廊处处都上了灯,唐果在院落的凉亭里陪安时到了戌时,安时便让她回去睡了。安时以前在医院里上班,三天两头便要值通宵夜班,但是那时候有整个区的病人还有书本手机陪着她,而现在,只有天上的浮云清月,和月光下被风吹摆的树影,连“大宝”都丢下自己跑去玩了。百般寂寥的安时,背着手在回廊上来来回回地踱步:漫漫长夜,做点什么好呢?

走到了前殿后院,只见院前那屋里的烛灯还亮着,安时知道那是夜轩之的书房,里面有一个很大的檀木书架,上面的书应该都是四书五经吧,有没有我能看得懂的呢?这样想着,她已轻轻的走到了书房门外的梨树下,书房门前守着两个侍卫,安时不敢惊扰,便转身往回走。

“阿时姑娘。”安时闻声回头,看到顾知手里拿着几本书册站在身后不远处看她。

“顾知,你在这里做什么呀?”安时笑着问,觉得他亲切。

顾知走近,“我给殿下送册子,你怎么还没休寝?”

安时:“我今天晚上守夜,觉得无聊,便走到了这里。”

“你为何要守夜?”顾知奇怪,府里向来都是男奴和侍卫负责巡夜的。

安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做错了事情,所以要罚我守夜,你去忙吧,我回中殿去了。”

“好。”

书房内。

夜轩之问顾知:“你刚才在与谁讲话?”

“是阿时姑娘。”

夜轩之手里的笔停了一下,又问:“她为何在此?”

顾知便将安时的话一一道来,“殿下既觉得阿时姑娘不同于常人,那想必她在府中,适应起来也是会有些困难的吧。”

“最近失踪的案子可有新的动静?”

“此案倒是消停了,暂时没有新动静。除此之外,殿下可还记得前些时日说起的与剁狼人有往来的福姓人家?”

“城西那户去了颍州的人家吗?”

“嗯,刚刚有人来报,那户人家找到了,但一家三口全数都都死在了自己的家中。”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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