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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流落无名岛

东方焰的马,他们是认得的,因此马回来的时候,两丑儿子非常高兴。

两丑儿子见东方焰来了,乖乖地退了出去,东方焰方才已在管家夫妻和两丑儿子面前现了本相,他们四个欣喜若狂……他们虽然丑,甚至有些笨,却是可以信任的。东方焰要他们四个看好白金宫和赤火宫,照顾他的马,等他回来……东方焰死后,白金宫和赤火宫虽散,诸神众仙短期内依旧不敢冒犯两宫,因为祝融和蓐收只是归隐,并没有死,东方烈虽然远不及东方焰,比普通天神却强得多,因此看好两宫并不是什么难事;至于东方焰的马,那马就像东方焰的盔甲,东方焰的金枪一样招摇惹眼,多数神仙都认得,他现在是宫南城,自不好再骑那马。

古丽刚听说东方焰要收她做金神巫那会,大为别扭,横竖闹着不依,但再桀骜不驯的神仙烈马,到了东方焰手上,东方焰都能让他们乖乖听话……软硬兼施,胡萝卜加大棒,往往能达到目的。遗憾的是,东方焰拿青晔一点办法也没有。

东方焰告诉古丽,玉公子不是凡人游侠,而是私逃下界的天神,古丽区区地仙,法力低微,玉公子真想躲她,古丽是找不到的,如果古丽做了他的金神巫,法力可以超过玉公子,自然不愁玉公子跑掉。东方焰抓住古丽这种心思,古丽便答应追随东方焰。古丽因长期受“落日石”的熏陶,气场与东方焰想合,因此东方焰很快点化古丽。

“都想起来了?”

古丽恍恍惚惚地看着东方焰,他仿佛站得很近,又好像站得很远。

“都想起来,可以随我回去了。”东方焰又开口说了一句。

古丽看着东方焰的身形渐渐清晰,人也随之清醒,不禁四下看看……这是哪里?古丽发现自己正抱膝缩在一间暗室的墙角。

“这是看守所?我是阿依莎?!那古丽是谁?”阿依莎疑惑地想着。

东方焰道:“这是看守所,你是阿依莎,古丽是你的前世。我是东方焰,我是来助你恢复记忆带你出去的,你重新跟着我,做我的金神巫。”

“东方焰?”阿依莎疑惑地看着东方焰,眼前伟岸堂堂的男子气韵和她的旧主宫南城倒是相像,可他怎么会是东方焰?东方焰不是已经……

东方焰道:“我一直都是东方焰,宫南城只是我接近青晔的化身,我也是莫奚邪神。”

阿依莎惊诧地听完东方焰和盘托出他的种种阴谋,东方焰已无需隐瞒这些。东方焰说罢,接着道:“我这次诱青晔去冥界追江怀瑾,是因为我更想要你。你的气场与我相合,有你我自然方便得多,可我也不是不能没有你……别忘了,我是的母亲是金祖巫。”

阿依莎幽幽道:“我知道,你前世点化我,是因为‘落日石’。你现在找我,是因为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需要帮手。我答应重新跟着你。”

就像伊泓秋当初答应跟着东方焰一样,阿依莎也答应跟着东方焰,因为,即使她们心里向着青晔,若不先答应了东方焰,东方焰完全可能一怒之下震散她们的三魂七魄,取走她们的天魂,先答应下来,保住性命,还可等青晔救她们出去。

不过,古丽和银狐大为不同,古丽心中认定的主子,一直是东方焰,虽然今生的阿依莎性情变了,和君昙婉相处得也不错,但古丽想跟的主子,还是东方焰。

当然,阿依莎也回忆起那个烧饼帅哥,隐约知道他是玉公子所化,心里希望他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玉公子告诉青晔,他本想去看守所救阿依莎,却发现东方焰已经先在那里了,由于敌太强我太弱,玉公子也不敢在旁边猫太久,因为武侠小说里说内功低的人躲在旁边是会被高手发现的,这个道理应该同样适用于法力低的神仙,玉公子就偷偷溜了,回来守着叶知秋和虞水柔的尸体,等青晔回来去救阿依莎。

君昙婉笑笑,道:“你搞清楚两点哦,第一,我已经不是青晔了,我现在肉体凡胎,连你都不如;第二,古丽本来就跟我合不来,她心里认定的主子,一直都是东方焰。所以,我劝你还是别指望着我,自己跑去烈火铄金宫把她勾搭出来就是了。”

玉公子道:“我去烈火铄金宫,只怕没见到古丽就让东方焰给抓了。”玉公子突然邪邪一笑,接着道:“其实我也是想帮你,古丽只是个借口而已。再说了,东方焰想要古丽她们,是因为她们虽然成了肉体凡胎,但她们的天魂依旧可以吸收天地主元素的力量,公主你不也一样吗……真正的战神,不在于战神的身体,而在于战神的灵魂。公主你说是不是?”

君昙婉道:“这话说得真好,真正的战神,不在于战神的身体,而在于战神的灵魂……问题就在这里,东方焰虽然被我射死一次,为我自杀一次,为我冰封一千年一次,可他的灵魂从来没有经过轮回隧道正反旋风的摧残,一直是强大的战神的灵魂,所以他一直很厉害。而我,我从轮回隧道转世,灵魂的力量已经削弱很多,当时我只是想,从轮回隧道转世隐秘,不易被发现,可以平安长大,没想到正反旋风竟那么厉害,居然能伤及我的根本。我,还有他们两个……”君昙婉指了指阙云月和纳兰月,接着道:“都是从轮回隧道转世的。你想跟谁混,要选清楚。”

玉公子道:“我选清楚了,我还是觉得跟你混比较有前途。”

君昙婉拍拍玉公子的肩膀,作语重心长状,道:“没事,都没事,要是我失败了,我就嫁给东方焰,真没事。”君昙婉如此说话,一方面是因为她要是真失败了,结局基本没悬念,就是嫁给东方焰;另一方面是想惹阙云月吃醋……阙云月过分的理性和冲动一样令人吃不消。

时至七月底,君昙婉考完试,大学的第一个暑假即将开始。可就像君昙婉的人生注定不平静一样,这个暑假也已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暑假。

考完试那天,虞翻来学校,问君昙婉他们愿不愿意坐他的私人油轮去新马泰玩一圈。安如闻言,立刻道:“我也可以去吗?我也可以去吗?私人油轮耶……好棒哦!”安律师业务好,安如当然不是没坐油轮出海玩过,但私人油轮,那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君昙婉家是神棍世家,凡间父母平常的身份只是小公务员,家境虽还过得去,和有钱人的奢侈生活却搭不上边,虽然以他们的法术,从银行变点钱出来完全没问题,但正直的法师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法师做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会被同行不齿,日子久了,会被踢入黑巫师行列;至于青晔的生活,虽尊荣无比,但在君昙婉的记忆里,青晔大部分时间在到处找神仙打架,天界诸神众仙,几乎一直过着《山海经》里描述的生活,那样的日子过久了,其实没什么意思。因此,君昙婉心里也是想去的,只是爱面子,嘴上道:“那样太让你破费了,多不好意思。”

虞翻道:“公主跟我还客气什么,连我的身体都是公主赐予的,我为公主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何况,这凡间的财富,不花了也带不走。”虞翻对君昙婉淡淡一笑,接着道:“大家都一起去吧,纳兰和云月他们,也一起去吧。”

虞水柔幽幽道:“‘连我的身体都是公主赐予的’……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君昙婉道:“其实,冰蟾和金蟾算是我的克隆体,相当于我的孩子。你呢,水柔……我是你奶奶。”

“哎哟喂……奶奶……太受不了了……”虞水柔夸张地搓着手臂,作搓鸡皮疙瘩状。

君昙婉笑着摇了摇头,道:“君昙婉只有十九岁,可青晔有多少岁,谁也说不清楚,上古时候没有纪年,老神仙多数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岁。”

虞翻的私人油轮竟还大得很,这次同行的人不少……虞翻这次不是单纯为了带君昙婉和虞水柔她们出海旅游,这次请的首席嘉宾是某跨国集团的总裁,虞翻主要目的是想和他谈生意,其他人说不好听点,只是陪客。

说到陪客,这条船上的陪客还真多,我们熟悉的就不消说了:君昙婉、纳兰月、阙云月、霜晨月、安如、虞水柔、叶知秋、伊泓秋、碧泓清都来了,唐傲芙和沃疏桐也来了,还有两个活宝玉惜寒和律歌音也来了,玉公子也去凑热闹,当然,华筠、雷天清两位,身份已经明确,也随君昙婉来了。

让一群大学生吃早餐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么现在,你已经看见了一个奇观……没错,你看见一群大学生在吃早餐,而且早得很,而且他们是自己主动起来吃早餐的,他们完全可以像往常一样睡到中午。可现在是在海上,坐着豪华的私人油轮,看海上日出,再去油轮上的西式餐厅吃一顿丰盛的早餐,这样的机会毕竟不是常常能有的。

“姐姐,这是什么?”碧泓清指着君昙婉餐盘里精致的糕点问,碧泓清分明已经拿了许多东西,可他还是觉得还有好多东西他没拿的,因为餐厅里看起来好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君昙婉道:“是糕点啦,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碧泓清伸长脖子看看四周,道:“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君昙婉把糕点放到碧泓清已经堆得高高的餐盘里,道:“这个你先吃,我再去拿。”

碧泓清笑笑,道:“谢谢姐姐……”

“这花生看起来好好吃哦,我也要……”碧泓清见安如盘里的花生,又叫了起来。

安如道:“你以为谁都像昙婉那样宠着你?要吃自己拿去……”

君昙婉道:“还有果汁、咖啡、布丁、酸奶,你都没拿,你都要吃吗?”

“嗯嗯嗯……”碧泓清使劲地点点头,“我都要吃,为什么我没看到那些东西?”

君昙婉道:“哦,你还没看到你的吐司没抹沙拉酱,还有,吐司烤一下会更好吃,要不要我给你烤烤,再抹点沙拉酱?”

“要要……谢谢姐姐……”碧泓清满脸堆笑地把吐司给了君昙婉。

安如摇摇头,道:“你也太宠他了,他又不真是你弟弟。”

君昙婉淡淡一笑,道:“像就好。”

碧泓清得意地看着安如,道:“听到了没有?”

安如“哼”了一声,道:“你拿那么多东西,吃不完要罚款的。”

碧泓清道:“谁说我吃不完?”

你永远不知道一个瘦瘦的男生到底能吃下多少东西?这不,碧泓清还在吃,他吃啊吃啊吃啊吃,已经吃了一个多小时,居然还意犹未尽,碧泓清这会已经离开座位,在餐厅里到处转,发现他没吃过的东西,当然一定要吃,吃过但没吃够的,他还是要吃,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饱的,可碧泓清就是没有吃饱的意思。

谁也没办法再陪碧泓清吃下去,只剩下君昙婉陪着他,安如为了陪君昙婉,只得继续看碧泓清吃,安如终于不耐,道:“老碧啊,你说你是酒仙转世,我还真不信。”

碧泓清夸张地猛嚼几下,咽下嘴里的东西,道;“怎么不信?如假包换!信不信我喝两箱白酒都不醉?”

安如道:“不,我不是怀疑你的酒量,只是看你这食量,还以为是‘天吃星’转世。”

君昙婉不禁笑道:“小孩子贪吃些是正常的,青煜也很喜欢吃东西。”

碧泓清又得意地看着安如,笑道:“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

说话间,碧泓清的笑容突然迟滞,竟怔怔地出神。

“发什么呆呀?”安如把手在碧泓清面前一挥,碧泓清回过神来,默默地低头吃了两口,而后又忍不住抬头看着左前方,依旧怔怔出神。

君昙婉不禁顺着碧泓清的目光看去,竟也微微一怔,那里坐着个女子,她的容貌不是极精致的,却有一种骨子里的冷艳超脱,她的冷艳,甚至超过了伊泓秋……君昙婉也不禁被她吸引。

君昙婉见那冷艳女子只喝了杯豆浆,吃了块小小的西点就起身离去,目光不禁随之而动。

“我吃饱了,我们走吧,姐姐……”碧泓清随即说道,大步走了,到快追上那女子时,碧泓清的脚步就小了,三人竟一路跟在冷艳女子后面到了正厅。

正厅里什么好吃的都有,碧泓清这下后悔早餐吃太久了……注意,他后悔的是早餐吃太久,而不是早餐吃太饱,早知道这里有更多好吃的,就早点来这里吃了,因为,碧泓清觉得,好吃的肯定已经被先来的吃掉了。

君昙婉认识的人大多已经在正厅里,无非也是吃吃喝喝扎堆聊天……虞翻不在,他已经陪那个跨国集团的总裁吃吃喝喝扎堆聊天去了。

见君昙婉来了,叶知秋起身过来,先对君昙婉前面的冷艳女子打了个招呼,道:“学姐。”冷艳女子清冷的脸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但转瞬即逝,便算是与叶知秋打过招呼了。

碧泓清好奇地看着那冷艳女子,她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但几乎每个人都过去和她打招呼,每个和她打招呼的人都是打了个招呼就走,竟没有人和她多说一句话,她似乎也没想和别人多说一句话,她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说,每次来人跟她打招呼,她只是以那淡淡的笑回应着。

碧泓清不禁对叶知秋道:“她是你学姐?她得有多大啊?”

叶知秋幽幽道:“我也没有很大……”

碧泓清道:“那她结婚了吗?”

安如立即道:“你个小屁孩肯定没机会了。”

叶知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沉声道:“不要说这个问题。”

安如见状,却马上来了兴趣,凑过头去,悄声道:“她有故事?诶,说说,说说……”

叶知秋遥遥看看那冷艳女子,而后沉声道:“她的未婚夫,也是我们一个学长,出海未归,好几年了,听说是遇到海难,全船失踪,她就一直等他。你们说话注意点,不要触及人家的伤心事。”

这时,大厅的钢琴突然响了,但见律歌音在钢琴前对众人深鞠一躬,道:“我想给大家唱首歌。”伴奏的是玉惜寒。

律歌音唱的是阿兰的《三生石三生路》,律歌音的声音和阿兰几乎完全不一样,但他一开口,众人就被深深迷住。

“窗外寒星冷月隔着雾,长夜对残烛。镜中愁容满面发未梳,素颜眉头蹙。”

听这头一句,伊泓秋眉头微蹙,轻叹一声,眼里竟泛起泪光,猛一回头,却见虞翻已经站在身后,虞翻轻轻揽住伊泓秋的肩。

“自古多情总被无情误,相思穿肠肚。悠悠岁月几番寒暑,此去经年陌路。”

叶知秋深深地看了虞水柔一眼,紧紧握住她的手。

“三生石,三生路,三世情缘尘归土。但相思,莫相负,再见时盼如故。”

君昙婉听到此处,已是泪迷双眼,不禁看着阙云月,阙云月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温柔超脱,好像这样的歌声并不曾勾起他一丝回忆。

“如花美眷谁人顾,浮生无你只是虚度。似水流年惹人妒,人间有你却胜无数。”

纳兰月看着君昙婉,嘴角浮起凄凄的笑。

“今生的我还在读,前世诀别的一纸书。手握传世的信物,而你此刻身在何处?

没有你,不见你,未见你,芳心问谁吐?没有你,满腹的心事向谁诉?

只因你,让青史绝唱于千古。”

君昙婉悲难自抑,终于跑了出去。

“‘可你转世的脸谱,究竟轮回在哪一户?’……别太难过了,你起码找到了他,他也已恢复记忆,只是人家心怀苍生,不能太过儿女情长。你和他,谁对不住谁,还难说得很。”

君昙婉闻言,微微一震,来的是霜晨月。

霜晨月接着道:“是我出来,有点失望对不对?有的时候,杠子头是必不可少的。小律的歌声是很美,但凡人的歌声不可能有这样的魔力。”

君昙婉闻言,心头蓦地一紧,略一沉吟,而后道:“你的意思是……”

霜晨月道:“我也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东方焰不会让我们这么舒坦,近水楼台,他不会放过。”

君昙婉道:“你说的也是,玉惜寒和律歌音,也不像是没有来历的……只是我……你让我一个人呆会,静一静。”

霜晨月淡淡一笑,道:“好,我不打扰你。不过,我想告诉你,虽然爱情不可解释,不可捉摸,一生却也不是注定只有那一个。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从来不在你考虑的范围内,可是……”霜晨月忽然拉起君昙婉的手,俯首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而后抬头道:“可是我爱你,我的女神……我会用我的生命守护你。”

君昙婉看着霜晨月消失的背影,再一次泪迷双眼。

君昙婉兀自站在甲板上,痴痴地看着乌青的海水狂热地亲吻着船壁……惨白的水花迸溅。不禁想:“这世上很多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就像浪花迷恋海岸,一波接一波狂热地追求,却终成泡沫;那浪花多美,却短暂得来不及捕捉。”

海水狂热地亲吻着船壁,越来越热烈……

阙云月在舱内,目光定定地透过窗户看着海浪,他早已惯看潮起潮落……朝潮为潮,暮潮为汐,暮潮之后就是夜,汐之阑就是夜的开始,是阑汐的名字。

蓦地,一道大浪扑上窗户,船身微微一荡,阙云月心头猛地一紧,忽然冲了出去。

又是一道大浪,船身剧烈摇晃。

乱了。

“青晔!”阙云月惊呼,却已迟了……高逾城墙的巨浪排空而来,转眼吞没了甲板上小小的君昙婉。

阙云月飞身跃入海中,君昙婉却早已被恶浪冲得不见踪影,转眼间阴风怒号,白日的海水竟在刹那冷入骨髓,阙云月的心也冷了……

船在阴风恶浪中无力地飘摇,船上哭声喊声哀嚎一片。

纳兰月方才见阙云月冲了出去,也踉踉跄跄地往外跑,霜晨月一把将纳兰月拉回,道:“你们这些肉体凡胎的,别瞎凑热闹了。”

霜晨月说罢,勉强稳住身形到甲板上,隐约见阙云月在恶浪中沉沉浮浮……阙云月没有挣扎,他甚至没有任何动作,竟像泥木雕塑一般任海水将他抛起抛落。霜晨月无暇多想,默念一咒,驾起祥云飞到海上,对阙云月喊:“你快上来……”

阙云月依旧如泥木雕塑般毫无反应,霜晨月大喊:“喂……快上来听到了没有?她死不了的,放心好了。你死了我们更没戏唱了,快上来,用你的念力定住风浪!”

阙云月微微一震,终于动了,是啊,他现在虽是肉体凡胎,但暗王子本就是意念集合体,意念才是他的力量之源,他的灵魂虽经轮回隧道正方旋风摧残,但因根基深厚,念力依旧强大。阑汐的意念,原本能掌控天地诸元素。

阙云月卓立船头,烈风拂衣,恶浪撼船,阙云月却如山停岳峙,他目光定定地看着排空的浊浪,任阴风怒啸,而后,风竟渐渐小了,浪也随之稳了下来,这样的风浪,已经可以控制。

阙云月回身,慢慢地走回船舱,他走得很慢,甚至很悠闲,仿佛吃完晚饭的富贵闲人在自家庄园散步一般。霜晨月不禁笑笑,心下想:“狂怒的魔神在他的注视下也会平静下来,这样的眼波,无论看着谁,都要被征服……”

舱内本是哀嚎一片,但阙云月进来时,所有人都停止哀嚎哭泣,齐齐看向阙云月,仿佛虔诚的信徒看见了他们梦寐以求的真神……阙云月方才分明也在这里,却没有人多看他一眼,阙云月还是阙云月,只是他的心,不一样了。

阙云月淡淡一笑,如华月出云,道:“风浪已无大碍,只是船偏了些航向,船长会把我们带回去的。”阙云月都开口了,谁还能不信呢?

“带我去操纵舱。”说话的是那个冷艳的女子,她走到阙云月身边,对他微微颔首,而后便过来一个模样有些狼狈的船员,领那冷艳女子去了船长室。

“昙婉呢?”纳兰月见阙云月和霜晨月已经坐了下来,阙云月已经开始吃东西遂过来问。

阙云月定定地看了纳兰月一眼,道:“她被浪卷走了。这是风浪是天吴(太古风祖巫)和共工(太古水祖巫)的法器所致,已被我用念力定住一部分,现在风浪还是很大,但行船应该无碍。”

纳兰月道:“是东方焰?”

阙云月道:“是东方焰都不怕,因为他的目标是我,不会伤害昙婉。”

纳兰月急道:“不是东方焰?是奚晚亭吗?奚晚亭怎么敢……那昙婉岂不是很危险?!”

霜晨月道:“嫉妒的女人是很可怕的,奚晚亭搞的这些鬼,只怕等东方焰反应上来,昙婉已经完了。”

“那你……”纳兰月焦急地指着阙云月,而后又无力地垂下手指,接着道:“云月,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昙婉出了这样的事,你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

霜晨月道:“念力,在冷静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出来,别咋呼他。”

“我来……”

操纵台前满额冷汗的船长见她来时竟顺从地让到一旁,舒了一口气,而后道:“宛凝,风浪很大,船偏航了,拜托你了!”

“船长、唐律师,船偏离航线很远,这地方,已经不在航海图内。”船员勉强定住心神,对船长和唐宛凝道。

唐宛凝道:“没事,这地方我认得。”

操纵舱里的人都不禁看向唐宛凝,眼里净是信任和期待,唐宛凝才三十三岁,论资历和经验,绝对比不上船长,可大家都信任她……因为,唐宛凝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传奇。

曾有一次,唐宛凝作为海事律师随船出海,同样是遇到不可预测的风浪,竟是作为律师的唐宛凝凭着高超娴熟的操作技术领全船脱险。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成为一时奇闻,唐宛凝只解释说她出身海边,自小熟识海性,父亲是船员,她学过一些船只操纵方面的技术。

雾霾绵延,却隐约可见前方有岛!

船上的人相互看看,不禁面露喜色,低声欢呼,唐宛凝却沉声道:“别高兴得太早,这个岛同样不在地图内,很可能渺无人烟;若是有人,只怕更糟,可能是野人。大家小心,切不可单独行动……上岸之后,尽快辨明方向,补充淡水和食物,重新起航。”

天色阴霾,岛上巨木森森,看起来竟像是原始森林,更添阴晦。一鹿蹿过,众人精神不禁为之一震,霜晨月飞起一脚,众人未及反应,鹿已经躺在地上哀鸣,原是霜晨月踢起一块石头把鹿打倒……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身手,简直就是武侠小说里的大侠。

霜晨月对众人笑笑,道:“我们没有枪支弹药,只能用石头打了,我……体育老师,这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我吧。”也是,没有枪支弓箭,食物又不够,这群来自文明世界的人只能望鹿兴叹,霜晨月不便显露法力,只能用这种法子。

众人一阵欢呼,已有两个青年游客跑过去要拣那鹿,就在二人接近那鹿时,突然蹿出三个身披兽皮、手持尖矛的人怪叫着要赶走两人。众人不禁又是害怕又是好奇,在这无名的岛上,竟真见到了传说中的野人!

霜晨月足尖点地,快速蹿到三个野人面前,护在两青年游客身前,霜晨月道:“鹿是我们的,你们不能抢。”当然,霜晨月的话,野人是不太可能听懂的,但当时的情境,猜也猜得到霜晨月要说什么。

三个野人怪叫着拿长矛往霜晨月刺来,霜晨月一手一个,将他们一一撂倒。而后,林中竟蹿出起码三五十个野人来,胆小的游客吓得缩成一团,纳兰月和玉公子几位有法力的飞身蹿出,将游客护在核心。霜晨月好赖是天神,别说三五十个野人,三五百个野人他也能瞬间撂倒。

霜晨月忽觉寒光一闪,一个手刀挥出,寒光应手而落,但见眼前半蹲着个左手握着右腕的人,那人浑身黝黑,满脸胡子,却目光如炬,再看那落在地上的,竟是一把做工精良的瑞士军刀。

霜晨月正自疑惑,那人却先开了口,说的竟是中文:“朋友可是中国人?”

此语一出,众人一阵耸动,唐宛凝的神色更是奇异,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

霜晨月微微一笑,上前几步,扶起那人,道:“我是中国人,你不会是中国版的鲁宾逊吧?”

那人道:“我是遇到海难流落到这个岛上,才和这里的野人生活在一起。”

霜晨月道:“我们也是,不过我们只是迷失方向,船还是好的,我想你可以跟我们回去了。”

那人已微微动容,道:“是这样就最好不过了,不过,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希望你把这头鹿给我们,你们需要食物,我们可以给你们肉,我们只要鹿血。”

“千帆!真的是你?!”唐宛凝听了这几句话,冲上去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

那人怔怔地看了唐宛凝一会,继而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唐宛凝,道:“是我,真的是我,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

唐宛凝垂泪,道:“那次你说,等你回来我们就结婚,可我找了你七年,等了你七年,你都没有回来……”

原来,这人就是唐宛凝失踪七年的未婚夫夏千帆,七年来,唐宛凝多番寻找,终没有夏千帆的消息。

夏千帆道:“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等我?你知不知道我很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了!宛凝……”

唐宛凝附在夏千帆耳边,低低说了一句,夏千帆笑道:“我知道,你以为我真那么傻,你以为我只会认你的脸?”

唐宛凝松开夏千帆,疑惑地看着他,道:“你知道是我?”

夏千帆拉起唐宛凝的手,也附在她耳边道:“我当然知道,你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骗不过我。你是海盗公主卡琳拉,有你,我这个鲁宾逊一定就可以回去了。”

夏千帆这个鲁宾逊的经历已是传奇,却不知唐宛凝这个望穿秋水苦苦守候的女子才是真正的传奇,唐宛凝在外人眼里是个知识女性,顶多是个扛得住事的大律师,只有她自己和夏千帆知道,当初纵横太平洋公海的“海盗公主卡琳拉”就是唐宛凝。

夏千帆出生泉州沿海,是典型的“海边出生,海里成长”的少年,自小怀揣“大海的梦想”,夏千帆也为此成为厦门大学海洋学院的学生。夏千帆成绩优异,性格坚韧,人缘也颇好,大四的时候找了家待遇颇好的国企,可惜工作与专业无甚关系,更没有接触大海的机会,夏千帆不顾众人反对,重新找了份海上的工作。海上的工作虽然待遇也颇高,却是长期漂泊大海的孤独,甚至冒着种种不可预知的危险换来的。

夏千帆签约前,一个学长曾劝他不要下海,这个学长刚毕业那会和夏千帆一样向往海洋,后在一次航海中遇到海盗,脱险后便辞了职,找了份地面上的工作。对于普通人而言,海盗是个充满传奇甚至有些浪漫色彩的东西,从海盗手里脱险逃生简直就是英雄,可这位学长回来后绝口不提海盗的事,无论别人怎么问,他就是不说,原本开朗大气的少年也变得阴沉内敛、寡言少语。

临行前,那位学长也来送夏千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拍夏千帆的手臂,道:“大海,一帆风顺是不可能的,但愿一路平安。”

夏千帆在海上漂泊一年,眼见一起出海的同事一个接一个地离去,也有同伴因海上孤寂而染上酒瘾、赌瘾甚至其他不良嗜好的,唯独夏千帆不改初衷。夏千帆的梦想没有褪色,因努力而更加接近梦想,夏千帆看到了梦想更浓郁的色彩。当然,与一年前不同的是,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已经远去,无知和青涩的少年日趋成熟,夏千帆的容貌也因大海而更显男子气概。

学长说得没错,大海,一帆风顺是不可能的,但愿一路平安。这一年多来,夏千帆与同伴一起,屡屡乘风破浪,化险为夷,尽管如此,没有一个真正的海员敢小觑大海的力量。

那日,风和日丽,海天一色,碧波金粼,夏千帆的心情不禁为之舒展。可这温柔美丽的大海转眼出现危机,不是风云突变大海变了脸,而是海盗……这是航海人最怕的东西,甚至不测风云比突发海难更可怕!

这是一艘货船,船上的海员虽然都有两下子,可除了那个阴沉冷酷寡言少语的大副,谁也没有遇见过海盗。

乱。

夏千帆完全不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他也曾想象过许多次,遇到海盗时他该怎么办,纵使不与海盗英勇搏斗,夏千帆想象自己也该是沉着冷静的,至少不会惊慌失措,尊严扫地!可此时的夏千帆,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也不知道平日里生龙活虎的同伴是怎么了……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他们要抓我们去当奴隶!”夏千帆终于反应上来两个海盗是什么意思,虽然不懂他们的语言,海员的生命常在风雨飘摇,或能淡看生死,但对自由的渴望激发了他们勇气,海洋男儿的力量瞬间爆发,夏千帆飞起一脚踢翻一个海盗……夏千帆清醒了,海员们清醒了,可他们很快又失去理智,没有人跟海盗拼命还能理智。

群起反抗。

“还不快给我住手?我的地盘你们也敢来?”夏千帆也不知挨了多少刀受了多少伤,他好像还中了一枪,夏千帆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还在拼命地打,扑上来的对手却已迟滞,甚至要退开,夏千帆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了,只知道抓住机会打倒他们,多打倒一个,他和同伴就多一份生还的机会。

终于都停了下来,没有人再动。

夏千帆这才回身去看说话的人,竟是个女子,仿佛只有二十出头,均匀的蜜色肌肤,明星般的眼波,她全身上下无不散发着野性的魅力。她笑,道:“你不错,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我希望你加入我们的队伍。”

夏千帆昂然道:“你是谁?”

女子笑笑,道:“在海上混的人,有不认得我的,却没有不知道我是谁的……我是卡琳拉。”

“卡琳拉?”夏千帆微微动容,“海盗公主卡琳拉?”

没错,纵横太平洋公海的“海盗公主卡琳拉”,在海上混的人,有不认得卡琳拉的,却没有不知道卡琳拉的……卡琳拉年轻貌美却是个令人谈之色变的女海盗,没有人知道卡琳拉是哪里来的,也没有人知道卡琳拉究竟几岁,道上的朋友叫她“海盗公主”,一来是因为她的年轻美貌,二来是因为卡琳拉的脾气就像个捉摸不定的公主,你永远别妄图猜测卡琳拉下一刻钟想干什么。

是的,你永远别妄图猜测卡琳拉下一刻钟想干什么,甚至猜不出卡琳拉下一分钟会说出什么话,卡琳拉一笑,道:“还好你没有孤陋寡闻到不知道我。”而后,卡琳拉转向那些已经放下武器的海盗,接着道:“你们难道不知道,这里是我卡琳拉的地盘?这里的船,尤其是中国的船,任何人都动不得。”

那头目模样的海盗看了卡琳拉一会,竟颤颤跪倒,道:“卡琳拉公主,我们本是广州沿海无以为生的渔民,也知道这里的规矩,只是好几个月没做成一单‘生意’,这才冒险在公主的地盘拦一艘船……这艘船的东西,并不多……我们是小股流盗,公主若不嫌弃……”

卡琳拉笑笑,道:“不嫌弃,当然不嫌弃,你们以后就跟着我吧。”卡琳拉转对身边的一个中年女子,道:“接掌这艘船……”

夏千帆上前一步,朗声道:“慢着!这艘船是我们的!”

卡琳拉道:“我上了哪艘船,哪艘船就是我的。连你们……”卡琳拉嘴角勾起一丝笑,环视还生还的船员一周,道:“连你们都是我的。”

夏千帆道:“我们只属于自己!”

卡琳拉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卡琳拉的规矩?凡我俘获的船员,不肯归顺的,我高兴就留着做奴隶,不高兴就杀掉。不过,你们放心,我从来不杀中国人,因为我虽不是中国人,我爷爷却是。”

“我们还没有被你俘获!”夏千帆说着,竟已一拳打向卡琳拉的肚子。

卡琳拉自成名以来,很少有人敢跟她动手,夏千帆这个浑身挂彩,甚至还戴着眼镜的青年,明显是个书生,早已胜券在握的卡琳拉哪里把他放在眼里,因此猝不及防,竟结结实实地挨了夏千帆一拳。

卡琳拉随即反应上来,捉住夏千帆的右臂,往后一带,右腿随即劈向夏千帆的背……不料竟劈了个空,夏千帆竟如游鱼般溜到他身后,卡琳拉随即一个旋身,下属已经扑向夏千帆。卡琳拉朗声道:“谁都不许动!他是我的!”

没有人再动。

卡琳拉笑笑,道:“你倒有些路数,你要能打赢了我,我就放了你和你的同伴,而且我保证,只要我卡琳拉还在海上,太平洋公海,没人敢动中国的船;你若输了,就跟我走。”

夏千帆冷冷一笑,出手。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决斗,夏千帆是个书生,浑身挂彩的书生,卡琳拉却是常年纵横海上的悍匪,此刻精力充沛……可在海盗的世界里,弱肉强食,没有公平而言。

夏千帆毫无悬念地落败了,可他败得漂亮!

正因为他败得这样漂亮,不可一世的海盗公主卡琳拉竟有些芳心荡漾,她无论如何不肯放这个中国书生走。

夏千帆和他的同伴被卡琳拉带走,因为不肯合作,他们都做了卡琳拉的劳工,卡琳拉付给他们工钱……当然,对于失去人身自由的劳工而言,卡琳拉给多少钱都是装模作样,因为她随时可以拿走这些钱,在卡琳拉的王国里,只有卡琳拉,没有法律。

当然,卡琳拉依旧暗暗关注夏千帆,越不容易动心的女人,一旦动心,越容易不顾一切,至死不渝。

数月后,夏千帆的冲动、愤怒都已平息,他暗地里告诉他的同伴,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他们终有回到祖国和家人团聚的一天。

这时,大副开口道:“我们都看得出来,那个海盗丫头喜欢你,因为你,她才拿我们当人看。你既愿意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不如去勾搭她,少说可以救你自己,多则可以救我们,甚至感化她,还太平洋一个安宁。她脾气虽坏,却也不丑,你对她,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她会被你征服的。”

经历过这些事,夏千帆已经不是一根筋的愣头青,权衡之后,便答应下来。

等了数日,卡琳拉又来看夏千帆,卡琳拉见夏千帆依旧横眉冷对,心下有些失望,正欲离去,夏千帆却突然道:“卡琳拉,等一下。”

卡琳拉强捺心头的喜悦,回身,冷冷道:“叫我做什么?”

夏千帆看着卡琳拉的眼睛,道:“卡琳拉,你是不是喜欢我?”

卡琳拉怔住,这叫什么话?!

夏千帆也不知道他说的这是什么话,夏千帆至今没谈过恋爱,完全不清楚怎么讨好女孩子,大副和老资格的船员教了他许多招数,教他怎么哄卡琳拉开心,还说卡琳拉这种不可一世的女匪首,平日里男人都不敢多看她一眼,照他们说的做,卡琳拉肯定动心。可遗憾的是,那些话,那些招数,夏千帆一句也说不出,一招也用不上,只是说了这样一句不像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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