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佘欣陡然色变，第一个念头便是冲过去护住慕琴。然而还不等她动手，身边已经有人身形如电更快地冲了过去。泉泽的眼眸之中深沉如海，一双手紧紧搂住慕琴的肩头。然而沛雁却面色大变，想将发簪更深地插进慕琴的肩膀之中。
慕琴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随即便被人挽住了身子往后退。然而真让难以忍受的绝非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内心的震惊。
她低低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随即便有人立刻点住了她肩膀的穴道止血。慕琴勉强抬起头，就看见泉泽灿如星辰的眼眸，她清楚地看见了他眼中的担忧和愤怒，她摇了摇头，眼底有无声的祈求。
“为什么？”慕琴看着和自己朝夕相处的沛雁，她甚至一度将她看做是自己的姐姐。这个温柔美丽的女子，仿佛是江南烟柳一株柳树，随风摇曳，温柔沉醉。
可是现在，她手中拿着匕首，却是铁了心的要杀了自己？慕琴的声音在颤抖，然而眼神却如此执着。有些茫然若失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鲜血，沛雁垂下了眼睫，她将手心抬到自己唇边，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了一下。
过了许久，慕琴才听见了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倦意，“哪有什么为什么，主子要你死，我就只能杀了你。”
慕琴蹙眉，甚至就连泉泽都露出了疑惑，“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是什么落魄家族的大小姐吧。”沛雁的脸色苍白，原本怯懦的神色早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含着讥诮的面孔，让人感觉如此的陌生，“从晓康城第一次初遇的时候，我就想杀了你。可是你身边的高手太多，我又摸不清你的底细，自然就只能按捺下来。原本是想等一个绝佳的机会致你于死地，可是这么久了……再等下去，恐怕我的任务就要失败了。”
她的声音冷如霜雪，可是不知怎的，总是透着淡淡的倦意，这一次，就连俊扬都忍不住呵斥道，“慕琴待你宛如亲姐妹一般，你竟然恩将仇报？”
沛雁的手微微一颤，却并没有出生反驳。慕琴看见她拢在袖中的手不停在颤抖，眼神也透着一股温柔，她忍不住往前踏上一步，揪心道：“沛雁，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说出来，我一定竭尽所能帮你。”
沛雁看着慕琴焦灼的眼神，知道她绝非是虚假之人，此刻生死关头，她竟然还是如此维护自己。一时间也觉得心中酸楚，竟然忍不住落下泪来。那样子，哪里像是个什么杀手刺客，仿佛还是从前的那个沛雁，笑容温柔。
“没用的。我被派来执行任务的那一天，我和你之间，就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了。”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人？”泉泽可没有慕琴这样顾及姐妹情深，追问道，“当日我和慕琴去千智教救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黑暗之中慕琴错以为屋中有人埋伏，曾用匕首直刺暗影。没想到那人身形矫健，竟然还躲了过去。”
“我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在想，你虽然算不上武功高强，可绝对不像你所表现的那般如弱不禁风。”泉泽温润的眼眸之中闪过一道寒光，冷冷说道：“告诉我，你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告诉我，我可以饶你一命。”
原来他早就已经知道了么……沛雁眼中有同样的震惊。然而听见泉泽最后一段话，沛雁却摇了摇头。
微微眯起的眼里闪过一抹寒光，慕琴都看得有一阵心冷。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伸手抓住了泉泽的手腕，摇头恳求道，“不要……不要伤害她。”
沛雁的脸色一变，就连佘欣都露出了愤怒之色。慕琴对她如此真情实意，她却要杀慕琴。这种恩将仇报之人，还留她一命做什么？
“她如此对你，你还要放她一马？”泉泽的眼神更冷，气势凛凛散开，不过看着慕琴恳求的眼神，他还是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说下去。
“她如果真的要杀我，其实有更多的机会。”慕琴微微一笑，缓缓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有自己的苦衷，她不会非要杀我不可。”
“你也未免太高估我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沛雁的身上，她直勾勾地看着慕琴，眼中有似笑非笑的意味，“我不杀你，是因为找不到机会。这一次，是非杀你不可。因为你们就要离开了，却不愿牵累我，所以想将我留在此地对不对？”
“你……听见了？”慕琴叹了口气，不久之前，她和泉泽似乎在马车上商量过此事。只是不曾料到其实沛雁原本有武功在身，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不错，此事了结，她的本意原本也是将沛雁留在此地。
“其实这样也很好不是么？”慕琴还来不及说话，沛雁已经微微笑了起来，“我原本想，若你死了，我能回去复命也好，不能回去也好，总算是完成了主上的任务。如果你没死，那我也是活不了的。”
“怎么会……”慕琴抿了抿唇，她不在乎沛雁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此时此刻，她什么也不想多做追究了，“你回去，就说是自己任务失败便是。”
“你们……会放过我？”沛雁动容，喃喃道。
“我原本，也就没有想过要杀你啊。”慕琴摇了摇头，“你家主子到底为何要杀我，我真的不在意。你……走吧。”
“慕琴，你不要一时心软，到头来说不定养虎为患。她来历不明，身后的那个主子更不知道是什么身份，此刻放她走，难保她不将你的秘密说出去。”佘欣劝诫道。
“你放心，我……没有和主子说过你的事。主子对我有恩，你对我，也有恩。”
慕琴几乎忍不住要落下泪来，在飞舞的尘光之下，她的侧脸有一种温柔的弧度。甚至此刻笑起来的样子，都恰似初次相遇的时候，她怀抱着琵琶幽幽唱了一首小曲，“慕琴，如果人真的有来世的话，我多希望，自己会是一个卖唱为生的女子。不过……我杀了这么多人，只怕，是没有这样的福气了。”
“装模作样。”佘欣冷哼了一声，沛雁的身姿踉跄而去，就连俊扬都皱起了眉，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你……”然而泉泽抬起了手，示意对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慕琴微微闭上了眼眸，轻轻一叹。
她明白沛雁的情绪，因为在很久之前，自己所做的，和沛雁又有什么差别。
她的生命力，一样为了完成任务，充满了欺瞒与谎言。在活着的时候，她不止一次想要挣脱这样的人生。然而宿命的枷锁却牢牢束缚了她的动作，她没有别的办法，无能为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她比沛雁要幸运，她有可以重新再来的机会，但是……沛雁却没有。
她想要拔下插在自己肩头的发簪，然而一只手却温柔的制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不要动，等曾大夫来了之后，让他帮你好好拔下来。”
慕琴的手陡然一松，终究也说不出话来。半晌后，她顺从的点了点头。佘欣嘴角的笑意越盛，然而俊扬却无声无息的皱起了眉头。现在的情况……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棘手。
“咦，叔父人呢？你们方才说……他和沛雁一起去药房了？”燕十三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发出了一声惊呼。这时其余的人才回过神，沈彬更是一脸苍白地往慕琴身边跑来，紧张地说道：“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很痛啊。”慕琴勉强笑了笑，然而沈彬却沉着脸，面色十分难看，“不是，方才师父说过龙血珠的事，龙血珠最忌讳沾染旁人血液，一旦碰触，立刻就会从能够辟易百毒的圣物变成天下最毒的毒药。那是根本无药可解，九天神佛都要为之变色的毒药。沛雁姑娘刚才特意仔细问过，如果……”
“不会……这么夸张吧。”慕琴都有些瞠目结舌，而泉泽的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目光直落在自己的肩膀上，“如果她在簪子上染过自己的血，是不是……”
“你感觉如何？”泉泽注意到了慕琴的伤势，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慕琴摇了摇头，略显苍白的脸孔上露出了抚慰的神色，回答道：“无妨，我并没有觉得什么特别不妥的地方。”
沈彬的目光之中满是困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是燕十三心直口快，脱口而出道，“怎么会呢，如果她当时询问此事，摆明就是想要冲着慕琴姐姐来。那既然知道了办法，为什么不用呢？”
泉泽抬起头来，只见沛雁走的极慢，过了这么一会儿时间，竟然还未曾离开曾府的宅邸。
泉泽扬眉，厉声道：“俊扬，扶住慕琴。”
他话音方落，俊扬已经接手扶住了慕琴。只见一道白光闪过，泉泽的身影闪电一般掠出，一双手扣住了沛雁的肩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