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姨，送羊肉的到了。”
服务员小敏说，打断了罗迅的回忆。
送货员小钱扛了一箱肉进了厨房。返回来时笑嘻嘻的来到罗迅身边。
“多少钱？”
罗迅将小钱叫到一边小声问。
“四百五十元。”
见状，小钱也配合的压低了嗓音回答。
“又涨价了！”
小钱张开嘴嘻嘻笑着：“大姐，现在什么不涨价？房子和吃的长得最邪乎！比较起来，咱的这种羊肉长的是最少的，每斤才长了八角。但你卖的可是每斤二三十元呀，我们赚个小钱，你是暴利呀！”
罗迅将手放在自己嘴上，示意小声：“你少嬉皮笑脸的。谁是你大姐呀？我都多大岁数了。你得叫我大姨。”
小钱：“你不愿意叫大姐我就叫你大姨。但你是真年轻啊，说你是我妹妹都有人相信。”
罗迅：“少贫嘴。”
罗迅从兜里给小钱拿钱。这事上不得台面，不能让收款员马莲知道，否则她更有了讨价的资本。
小钱蘸着唾沫数钱。
罗迅问道：“听说你们还有十三元一斤的，贰拾元一斤的，怎么回事？”
小钱：“一分钱一分货嘛。这你还不明白？”
罗迅：“不明白。就是部位不同，也不至于差那么多的价呀！”
小钱：“我的亲大姨，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傻子也不会把真羊肉卖到九元十三元！”
罗迅装作不懂：“那你说是什么。”
小钱：“假的嘛。九元的是鸭肉，十三的是猪五花。还有更便宜的，貂肉，五元，但有些腥，只街边的小摊买。”
罗迅：“不是羊肉我也没进别家的肉，怎么谁进来谁说我满屋都是羊膻味？”
小钱：“你要没膻味谁还会把你当成火锅店啊？我们的羊肉也露馅了。好处理，抹上羊油或者夹上也行，不就有了羊膻味！你去卖羊肉的铺子打听打听，羊油卖得比羊肉还快，就是这么回事！大姨，我看你是实诚人，才把内幕告诉你，千万要保密呀！”
“放心吧。谁吃饱了撑的坏自己的买卖？”
真的不是羊肉。罗迅多日来的疑惑有了答案。但不能换。没有一个人提出。连那个特挑剔的叫刘奋进的大厨和他的药膳小蜜都称赞羊肉好。反正都是肉，放着钱不赚，非要较真，那就是傻子！
到底真的和假的有多大区别呢？一天她去回民商店上牛肉，就好信的买了些价格三十几元的鲜羊肉回来，吩咐厨房冻好了后拿到机器上切了，带回了家。
看见晚饭又是锅子，丈夫王锡民不高兴了。
“又是锅子。你图省事，整天吃这个，你是轻巧了，我们都吃恶心了。”
“妈，你要诚心想请我们吃好的，就去外面的饭店，什么烤肉啊，烤鱼呀，还有地道的韩餐，你整天坐在井里望着外面的天，就那么火锅一片！”
儿子王单插上了嘴。他几乎天天在外面都有饭局，今天不知那片云彩聚堆要下雨，把他浇回来了。
“我这可是精心安排的，和以往给你们吃的不同。”
随即罗迅给他们讲了羊肉的事。
“妈，你丧良心！”王单听了叫起来。“我那些哥们都在说假羊肉的事，还说里面有耗子肉貂肉。我还不信，起誓发愿的说咱家的火锅都是好羊肉。原来人家说的是真的！”
“你给我闭嘴。如果不是你，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花钱如流水，我也不至于干这些丧天良的事了。马克思就说过：资本最开始时就是罪恶的，第一桶金，都沾着血……。”
丈夫王锡民插话了：“停，停。别乱引用。那是马克思说资本家的。”
他给郊区宣传部领导开车，常听那些人说话，大道理知道得不少。
“反正差不多。快，锅开了，下肉吧。”
真是奇怪了。真的，而且还是鲜的，吃到嘴里，口感竟然不如假的好。
“看人家加工厂的水平，竟然做出比真的还真的羊肉！这就是我的火锅店可以赚大钱的基础。”
罗迅钦佩地说。
“我看你还是悠着点吧。别赚了钱给自己惹了事！”
王锡民吃好了，抹着嘴巴说。
“我看也是。自从进了那个外贸公司，成了那个经理的红人，老妈的胆子越来越大。我看那个屈经理就不是个好玩艺！”
王单也附和。
“上一边去。你们吃着老娘的喝着老娘的，花着老娘的，还说着不三不四的话。有能耐自己挣去！都给我滚，滚！”
罗迅歇斯底里的喊起来。
电话是去年一起去广州参加家议会的外贸公司的屈经理打来的，说他在工厂外面的小餐馆里，想和她商量件事。
“哈哈，说对了吧！果然是小白脸！”
同伴们又和她开玩笑了。
“一边呆着去。”
罗迅没给同伴们好脸。这些粗人，嘴上没把门的。人家是好人，正经人，怎么能背后这么讲人家！
屈经理在小店里简单的点了几个菜，请的只她一个人。说的第一句话就很令她吃惊：“到我公司去吧，先学，会了就当会计。我会给你优厚的待遇。”
“我能做得了吗？”罗迅奇怪得瞪大了眼睛。她只是小学毕业，对财会一窍不通。
“行。你肯定行。我要的不是懂行的专家，而是能理解领导和善解人意。你有这样的特质。”
说来谁也不会相信。一个不懂专业的小学还没毕业的人，只是跟了原来的会计学了一段，又去去速成班听了两个月的课，就走马上任了，当上了市里最大的一家外贸公司的会计。
升降机上来了，小敏从里面掏出了一盆菜，还有米饭和一碗火锅折罗。小马去消毒柜取来了些碗筷撂到桌子上，自己拿了一套去卫生间哗哗洗了一会。罗迅见了，故意拿了个碗盛了饭在大堆里抽了双筷子就吃起来。这个马莲，估计又要耍幺蛾子了。
果然，当大家把碗筷子收拾下去后，她凑到了身边。
“老板，我家里来电话了，说快要收秋了，让我回去。”
“几月份哪，夏天还没过去，收哪门子秋呢。”
罗迅说。
“老板，我婆婆那人事多，又不讲理，不回去她告到那口子那里，又得打架。”
罗迅在嗓子眼里哼了一声：“谁不知道你，在家里打爹骂娘的，谁都不敢惹你！”
嘴里却说道：“你看，我还想秋天时重用你，给你调工资呢。既然咱俩无缘，我就只好培养别人了。”
那马莲马上拉回了话：“老板，我只是说说，也没一定就要走。但老婆子的电话确实来了。”
罗迅：“行啊，你说了算。想回去就说一声，我绝不耽误你的事；不回去就煞下心来干。我绝不会亏待任何人。”
马莲诺诺连声：“是是。老板对我这么好，我哪能说走就走呢！”
这个马莲是块鸡肋，扔了可惜，啃着没味。她会电脑，就变成了罗迅的香饽饽。聪明人心眼就多。前台服务员小敏已经几次对罗迅反映她赚发票钱了。
宾北市的餐饮发票是按上税额给的。罗迅这里火，发票难免不够用。大多饭店都是采取打折的办法来弥补。你不要发票就给打折，或者九，或者九五。罗迅这里打的是九五。
有了打折政策就给收银员机会了。每张电脑小票上都会显示九五折的价钱，但很多大方的客人是既不要发票也不打折的，有的连小票都不看，交了钱就走人。那等爱小的收银员就将客人不要的百分之五揣进了自己的腰包。
罗迅是会计出身，怎么会不知里面的猫腻？但基于收银员不好找，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现在这个马莲提出来了，她倒真想换她了。但会电脑的收银员哪里找去呢？
小敏看出了罗迅的心事，趁罗迅找苍蝇拍的功夫，偷偷给老板一个眼色。
罗迅按她的示意，进了一个包间。
“什么事？鬼鬼祟祟的？”
“我明白你，想换马莲了。”
“你怎么知道？”
“那还不好猜。马莲黑你的钱，还牛得要命，动不动就要工资，还能长久吗？”
这个小姑娘，还真有些见识。
“换她，早就想了。但会电脑的人，咱这种小店上哪找去？”罗迅叹了口气。“若不，你来干？”
小敏赶快摇头：“我才念了几年书。那时也不知念书有用，拼音没学好。”
“那就抓紧学。我不信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会学不会电脑。”
小敏被激怒了：“我学，我现在就学，能学会！”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得准备好。她随时都有可能不干。”
“那我们就三手准备：她马上就走，我马上就顶上来，不能用电脑操控就用计算器；她眼时不走我赶快上网吧学，待她秋天走时我就学会了；还有，你可以上对面去挖一个人来。”
“对面，那是哪啊？”
“《天天英家菜》馆嘛，那家不少年轻人，听说还有学校才毕业的。他们肯定都会电脑。”
“鬼丫头，是不是看中哪个小伙了？是那个大个的，天天去买菜的吧？”
他们火锅店能看到的，就是英家菜馆天天回来的买菜车和开车的那个俊小伙儿。她们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小伙子叫英建瓴。
“好吧。我去照亮照亮看。也许贾雪能给我这个面子。”罗迅说。“真没想到你个小丫头还挺有心计，知道用心眼了。你知道这叫什么吗？一石三鸟，狡兔三窟。”
“还可以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小敏补充说。
“你行啊。死丫头，那里学来的？”
小敏从一张小桌里掏出本书，上写《三十六计》。
罗迅很意外：“小敏，是你的？你在看？”
小敏点头。
“谁向你推荐的？”
“哪有谁呀？我看见老板有一本，还不时拿出来看，我就学着也买来看了。”
“鬼精灵！”
她很喜欢这个愣头愣脑的女孩子。她才十八岁，刚够领身份证的年龄就出来打工了。介绍她来的是隔壁旅店的老板。看见火锅店橱窗上的招聘启事，找了她问：
“我这里有个小姑娘。但你见了别惊讶。她像个男的，到哪里干活都被欺负。已经在我这里住了半个月了，没有房钱不说，吃饭的钱也没有了。你愿不愿意用她？”
罗迅心里想：“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嘴上却说：“你领她来看看吧。”
不大一会，旅店老板过来了，没领姑娘，一个小伙子跟了他进来。
“人呢，没来？”
罗迅问。
“就是她。”
老板指了指小伙。
罗迅吃了一惊：这哪里有一点点女孩的样子，明明就是个男孩嘛，连这个年纪应该发育的胸部都是一马平川！
她还是留下了她。都是有孩子的人，长成这个样子不是她的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