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瓴跟他妈没谈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饭店。铁锤很是焦躁。不断的楼上楼下跑，和这个说又和那个说。被有原撞上了。
“铁锤哥哥，你稍安勿躁。丁阿姨不给，她还有上级。”
“谁呀？”
“董事长英百富嘛。”
“老板，你别自欺欺人了。英百富是丁慧的老公，他们是一家人，会主持公道吗？天下的老鸹一般黑，英建瓴都不来了。”
“铁锤哥哥，别灰心。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们一定要找他。没准他就赔给你了。”
他们商量好了，星期一就去。因为建瓴告诉他们，星期一公司有会议，是雷打不动的，他爸肯定去。平时不要去，他爸平时行踪不定，很难找到。
星期日的晚上，铁锤拿来一封快递给有原。有原打开。里面有张借条，日子是零一年的七月二十九日，还清清楚楚的盖着百富实业的大印。上面潦草的写道：
“欠据欠关铁锤售楼款三万元整，百富实业丁慧。”
有原高兴的说：“太好了。虽然小，但这就是真凭实据，就是时间晚了些。但他公司那么大，不会亏待一个小小打工者的。”
有原和妈妈很晚才到家。进了六月后，天气渐渐变暖，人们的户外活动多了，饭店的生意也比四月五月强。
建瓴走了，有原又到劳务市场聘了个切墩的，考虑铁锤的情况，没多少心思干活，同时找了个杂活。
铁锤有些心惊，把有原睹到门口：“老板，你不打算用我了？”
“不是，你别心惊。你先带着他。本来杂活就多，干不过来。缺了个建瓴哥哥，少了不少人。”
铁锤气不忿：“不用他。我好好干，也好好带这个老兄。我不信缺了鸡蛋就做不成槽子糕了。”
有原从饭店带回了一些钱。
妈妈说：“加上你爸这个月的琴课费，可以交些小额利息了。我明天就去找他们交。”
有原：“妈妈，小额那边的利息再等等吧。我怕百富实业的钱不好要，也许根本就要不回来。铁锤需要钱，就拿这钱给他一部分。”
妈妈：“好像不用吧。百富实业的钱我们不该管。”
有原：“铁锤结了婚以后过得很辛苦，妈妈是知道的。找到了欠他钱的人，又拿不回来，他心里很不平衡。动辄就拿着匕首去找仇人。这很危险。我们如果拿出了一点钱平息此事，不是挺好吗？”
爸爸在一边听了，说：“有原长大了，知道想着别人想着社会了。就听她的吧。”
全家人说了些别的话，睡下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突然有原的手机响了。是徐大娘来的。这么晚了，她会有什么事？
“什么，外孙要转院？已经在路上！”
原来她女儿在市里卖粮食，孩子托弟媳照看。是个男孩，能吃能睡能玩的，身体一直不错。前天突然间发高烧，县医院诊断是腹膜炎，用的是抗炎治疗。
开始还算好，见了强，哪知昨日晚间突然严重起来，疼得满床打滚，点滴也不让扎。医院没办法了，建议转到省级医院。
“有原，怎么办哪！人家说很厉害，让到了就进急诊。我在这里两眼一摸黑。谁也不认识。”
有原说：“大娘，你别急，我马上问问爸妈，然后给你电话。”
这时姜老师和贾雪已经睡了。听见有原的敲门声又穿上了衣服。姜老师听说后说他的一个同学在省立一院工作，是个有名的外科大夫，不知她值不值班。
他立刻挂了电话。赶巧她值班，让立刻赶去。有原给徐大娘挂了电话后，一家三口也不睡了，打了车到医院等着。
半个点后，孩子到了，直接进了外科急诊。那女大夫给孩子检查完毕，吩咐护士：“赶快，准备手术。”
姜老师说：“什么病啊，说手术就手术。”
女大夫说：“来不及解释，晚了有生命危险。”
说时迟，那时快。孩子此时已经昏迷，马上被推进了手术室。大家都在外面等着。徐大娘和她的女儿女婿都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一个多小时后，孩子推出来了。他的胳膊上挂着点滴，睡得很安静。
女大夫擦着汗走出来，说：“好危险，再耽搁几分钟就危险了。还好，手术非常顺利。”
徐大娘问：“请问大夫，孩子到底得了什么病？”
女大夫问：“孩子这么小，才五个月大，原来不是母乳喂养吗，为什么要早早的断奶？断奶后给孩子吃的什么？”
徐大娘的女儿：“我们都在做生意，就早早断奶了。不过，他身体一直不错。每天都是以小米粥为主。大夫，小米粥不好么？”
女大夫摇头：“告诉你们吧，孩子得的是大人才会得的病，阑尾炎。因为不可能发生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所以县卫生院才会误诊。从孩子的阑尾里拿出了将近二十克重的谷壳。你们农村吃的小米都含壳吗？”
徐大娘的女儿一把抓住大姑姐的衣领：“大姐，你给耗子吃的什么？”
“小米粥啊，还有鸡蛋糕奶粉什么的。”
“小米是不是我留给你的？”
“哪有啊。这孩子特别爱喝小米粥，你拿的那点小米子哪够，小米子早就吃完了。我在你家仓房拿了一些。那些小米子粒大，颜色黄。真好。对灯说话，我可都给他吃了，自家没喝过一口……。”
“你，你。”徐大娘的女儿一下子倒在地上。“大姐，你害死我了。拿仓房的小米子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天哪！”
徐大娘意思到了什么，上前去揪着女儿的长头发劈头盖脸的打她：“告诉你不要去卖那种小米子，不要卖。你不听。今天怎么样，差一点害了我的外孙。我让你卖，让你卖！作孽啊！”
原来徐大娘的外孙是吃了他自己亲娘往外卖的为了多赚几角钱只加工了一遍的小米子闹的病，差点没要了命！
中国有句话：“不是不报，是时候不到。”这个做母亲的，为了那么点蝇头小利，差点害了自己的孩子，实在令人感慨！医院里的人都知道了，无不摇头叹息。
有原和铁锤是准八点半赶到百富大厦的。
有原有些累了。从医院回到家已是早晨七点。她饭都不想吃，倒下就要睡一大觉。但想到了铁锤的状态，想到他已经急红了的眼睛，睡意又没了。
待她赶到，看见铁锤已经在等候。心里说：幸亏来了，若不，他该多失望，不知会发生什么呢！
他们在大门处被拦住了。门卫不让进。说是朋友，客户都不行。没办法，有原说：“你去报告，说英建瓴的领导来了，找他的家长有些事。”
这一招果然灵，让进了。
他们走进英董事长办公室时，他的桌子上摆着四个碟子。看来是刚送的，冒着热气。一个锅包肉，一盘川府回锅肉，一盘鱼香肉丝，还有一盘刀鱼。
第一个钻进有原脑袋里的念头是：“建瓴也真是的，他知道吃多了肉、油腻不好，也不提醒他老爸一声。”
英董正在发火。他发火的样子很特别。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捂在自己的肚皮上，五个手指像弹钢琴般痉挛的抖动。他的肚皮向前伸展了足足有半尺之多，让人想起就要临盆的产妇。
几个下属在麻木的听他的训斥。突然间他觉得下属们的注意力已不在他这里，才知道来了人。
英百富看见了一双黑多白少的眼睛和这双眼睛里面的固执。
英百富挥了挥手，撵走了下属们。
“是你找我？”
他对着那双眼睛问。
那双眼睛不吭声，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是建瓴的领导？”
还没听见眼睛说话，旁边有人搭腔了：“对，她就是我们饭店的老板。”
旁边一个人在说话。英百富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
“说说吧，找我什么事。”
“董事长，我们是来找您算陈年旧账的。”
黑眼睛终于说话了。声音很小，但很清晰，很理智。
“对，是十年前的账。”
另一个人在溜缝。
英百富挥了挥手，表示别人不要插嘴，听黑眼睛说。
“对，他说得没错。是十年前的账。有人在你这里打工，赚了三万元，但你们没有给他工资。”
“谁？我会不给谁工资？不对吧。只有别人不给我工资的，有我没给别人的吗！”
“是的，是你没给。没给的就是他。他叫关铁锤，十年前在你的售楼处工作。”
“哦，是这样。不过，售楼处不归我管，十年前更是了。”
“不是在您的领导下吗？”
“小姑娘，你没弄明白我的组织结构。这些小事历来是不归我管的。”
“那么，该归谁呢？”
“不知道呀。十年前，好长的时间，诉讼都过期了。”
“你一提诉讼我就明白了。我们可以走了。你能告诉我，十年前的旧账，如果证据确凿，董事长你认还是不认？”
“那要看什么事了。”
黑眼睛对跟来的人说：“你出去一下，我有话要跟董事长说。”第四十一章有原出马催账。
在小姑娘的示意下，关铁锤果然推门走了出去。英百富心里说：“小小年纪，还真有些威望。”
英百富坐下来，听有原说话。
“英董事长，从建瓴那边论，我也可以称呼你英伯父，没错吧？我把铁锤支出去，是想给您董事长面子，不让他听到我的话。
“英伯父，您很让我失望。因为建瓴的缘故，我对您的印象其实很好。有魄力，有头脑，有才干。千万家财就是这么积累起来的。但现在我的印象变了。
“听了您的话，谁都明白，您是不想认这个账了。十年前的账，诉讼期都过了，只有傻子听不明白。您说你不管。我们也知道。我们找了管的人了。是通过您的儿子英建瓴找的。”
“您的夫人丁慧。她比您还干脆，就是不给。您明白，我们小百姓是不会去告你们的。您也说了，过了诉讼期，去法院告你们，法院都不会接，只能打了牙咽到肚子里去。但真理自在人心。您挡不住我们去想。您一个千万资产的人难道不要您在老百姓心中的形象吗？”
“我不相信一个欠了别人钱的人以后做事会心安理得。我有一句话说给董事长听：即或是十年前的，即或过了诉讼期，拿出来对您又有多大的损失呢？这三万元，对您来说是一点，只是您夫人几天去美容的钱，是您几天的饭钱或应酬钱。但对关铁锤来说，就是天大的数，是他的柴米油盐钱。您为什么不稍稍省一点满足了他呢？”
英百富跳了起来，将桌子上的四个菜碟子统统哗啦到地上，瓷碰瓷的声音十分清脆。
小姑娘将地上打碎了的碟子一个个捡到桌子上：“董事长，这些瓷器这些菜可是钱来的，也是打工者的劳动，别因为您有钱就不当回事。”
“出去，出去，给我出去！滚！”
英百富腆着大肚子歇斯底里的叫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