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峭岩
我看到落蒂的树叶了，垂下来，在晚风中摇摇欲坠，斜阳照在那斑驳的扁体上，一闪一闪，已没有许多诗意。
落叶在寻找它的归宿。
啊，是时候了……是时候了。
眼睛凝视着远天，尽数沧桑岁月，他垂下摘过日月星辰的老手，步履大地，弓背把大地托起。
深情依然。
他仍然留恋那丰收的五谷，留恋家园的炊烟，留恋牛羊的鸣叫……但他无力将它们留住。
残风吹起，啼号在远处……我知道，我的来路，混沌洪荒，布满泥泽，恶石挡路。真不容易啊，走出那片迷蒙……是谁牵着我的手臂，走过来，走过去，走入人生。我在土炕上的一堆谷草上落身，赤裸伴着啼哭，一无所有。那个时分断定我的奋斗无疑。
我从夏娃的指缝间滑落，于是，我有了梦幻般的世界，这个世界尽情地给了我欢乐。
最初，这个世界交给我一把锄，从中我认识了五谷的性格：
以后，又交给我一杆枪，学会了警惕和捍卫的意义；最后，交到我手中的是一支笔，我画出了很多彩色的河流。
赶路时，没有爱情。
眼前，崛起一座座山峰，流淌着河流和湖泊，脚步指示心灵。
大雨浇不灭，雪寒禁不住，将赤脚踏上，宛若舞台上的垫毯，情愿与轻松欢歌。
急促的脚步，碰落一簇簇鲜花，驱赶一群群蜂蝶。和星月对话，孤寂中恪守孤寂。
赶路时途中小憩，有一瓢泉水的酬劳，并不能浇灭执迷的心。留下的背影是苦涩的。
夜里没有梦。
我是一粒草籽，生出头和四肢。以后站立行走，没离开大地一步。我的终结故事的主题依然是大地。
直立行走后，使我摆脱了兽群，说起人类语言，遵循人类的文明，从此，我有了区别兽类的骄傲。
于是，我脚踏大地，双臂伸向苍天，长江、黄河是我流动的血液，天山、昆仑山是我的骨骼。我放肆地生活。
我推动历史的轮子，一下子五千年，我缔造了一个个皇帝，写下了永垂千古的历史。
我是不可歧视的。
我也明白，我来自哪里，哪里是我的归宿。
生的概念，往往和土地相连，和母亲相连。
啊，母性的土地，无论谁人耕播都会生长青青，都会收获灿灿。
我童稚的大脑，曾埋下一粒大豆，不久，它真的出土、爆蕾了。我也幻想把自己埋进书的沃土里，强身健胃，长成一个诗圣或先哲。也许我成功了。
人站起来，将眼睛高高抬起，他要看到远方，看到比脚下更美的东西。大千世界通过眼睛反映到大脑的荧屏上，我渐渐复杂起来，学会了喜怒哀乐，也学会了喜新厌旧。
我在寻觅人间的真善美，用来自有形有声有色有味的客观事物，净化我的灵魂，填充我知识领域的荒野。我将不停地转动我的瞳孔，将它权作我思维的“雷达”，捕捉闪现的火花，扫描世界上美的丑的善的恶的，然后加以排列组合，储藏在我记忆的仓库里。
我将一辈子享用我的美的劳动果实。
阳光西斜，阴影投在屋里的桌子上，大师惠特曼的诗句已被阳光遗弃，我赶紧伏案，拿起笔来，捕捉我的灵魂，让诗的种子爆出火花，然后，驱赶太阳的阴影。
我每天以急促的脚步追赶晨阳，追赶夕阳，我把我火烧火燎的心事说给所有关心我的人们，我更用分段分行的文字，排成整齐的礼仪队列式，正步走在诗圣的面前。
春，悄然来临我的窗口，于是，我的窗口拥挤了许多心事与不宁。
从窗口，我看到了春的勃勃生机，正从枝杈间，爆出绿色的火星，到顶部，便燃成绿色大火，轰然而磅礴，生命在哈哈大笑。
我听到了生命的笑声。
它讥讽、嘲笑寒冬的那场风雪，肆虐了一阵子，吹断了几根枝条，奈何不了什么。
在生命的笑声中，我迎着着日出，走向了生命的旅途。
在那条路上，我吃力地走着，从日出到日斜，我仍然未走出崎岖，未走出它的苦难与寂寞。
从世界映入我的眼帘那一天开始，我就举步维艰。当我刚迈开脚步，路上就有许多长尖的石子，绊我的双脚。我一次又一次从危难中逃生，一次又一次在风雪中得到老人的怜爱与施舍。
我在人间的温爱中苟延。
时间啊，似流水，你流过我的大脑，流过记忆的沟沟坎坎，有些记忆淡化了，有些记忆强化了。在时间的撞击中，真与伪，善与恶，美与丑，粉碎又组合。
我希望在我大脑的记忆库里，留下美好与善良。让它化做光耀黑暗的星辰，照耀我生命的峡谷。
因为我正行进在我生命的峡谷之中，愿在它的照耀下，步步接近尽头。我跌跌撞撞，摸索前进，我也知道，尽头等待我的是什么？但我依然扑向它。
清晨，光临我的清晨，我总是满面春风地迎候。也可能就在黄昏我就倒下，我仍将微笑留给清晨。
感谢你，这温馨四溢的24支蜡烛。
支蜡烛，就是24个节气，在这生日时刻一起来到小小的房，间，是说日日夜夜，春夏秋冬吉祥如意。
之前，蜡烛从来不照耀生日蛋糕的。是那次看海，说起大海的年龄才引发了那颗稚嫩多情的爱心。
为什么老打听我的生日，像孩子追问一个童话的结局。而我实在没有勇气，那个结局会使你失望的。
富裕人家孩子的生日写进爸爸的脑门上。刻在妈妈的手心上，而我的生日被地老鼠咬碎了。
就像一片树叶，悄悄落地了。
就像一棵小草，轻轻拱开地皮。
世界并不注意我的存在。
秋风乍起，我在风中站立，一任风吹透我的每一根筋骨，梳我的每一根头发。
我的心地没有避风的岗亭，我不避风，也不避雨，就这么赤裸裸地晾给世界，让风煅打，让雨浇灌。
我只有赤裸的身躯，火热的肉体，还有什么呢这么煅打吧，这么浇灌吧，往日的过错、内疚、遗憾、怨恨，以及大耻大辱，大悲大切，大爱大恨，统统偿还回报。
秋风乍起，我在风中站立，我站成一个“人”字，我喜欢这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