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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拇指姑娘(2)

鼹鼠嘴里衔着一小块朽木,朽木在黑暗中发出火一样的光亮;它走在前面照明领路,引着她们穿过这条又长又黑的地道。当他们来到那只死鸟躺着的地方时,鼹鼠用自己的大鼻子对着地道顶上的土拱出一个大洞来,日光可以通过这个洞口照进来。在地上正中央,躺着一只死燕子,它的美丽的翅膀紧贴着身体两侧,头和脚藏在羽毛下面:毫无疑问,这只可怜的鸟儿是冻死的。拇指姑娘为此感到非常难过;她对所有的小鸟儿都非常喜爱,鸟儿们曾用美丽的歌声和愉悦的细语伴随她度过整个夏天。可是鼹鼠却用它的短腿推了死燕子一下,说:“现在它再也不能一展歌喉了!生来就是一只小鸟儿该是十分可悲吧。谢天谢地,我的孩子们决不会有这样的命运。鸟儿这东西除了会‘叽叽喳喳’,什么本事也没有,到了冬天只有饿死!”

“是的,你倒像一个明白人,说得完全在理,”田鼠说,“冬天来临时,这些‘叽叽喳喳’对鸟儿来说有什么用呢?它只有挨饿和受冻。可是有人说那是贵族风范。”

拇指姑娘什么也没说,但是当鼹鼠和田鼠转过身去背对着死燕子时,她俯身拨开盖在燕子头上的羽毛,亲吻了一下燕子紧闭的双眼。

“也许在夏日里给我唱美丽歌儿的就是它呢,”她心想着。“这只亲爱的、美丽的鸟儿,不知给了我多少快乐!”

鼹鼠把那个让日光照射进来的洞口堵上,然后陪伴两位小姐回家。可是那天夜里拇指姑娘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她爬起床来,用草编织了一张美丽的大毯子,她带着毯子来到死燕子身边给它盖上,再用她从田鼠屋里找到的软棉花铺垫在燕子身边,好让燕子躺在冰冷的地上能暖和一点儿。

“再见,美丽的小鸟儿!”她说,“再会吧!谢谢你用甜美的歌声陪伴我度过夏天。那时,树木郁绿葱翠,温暖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她把头俯贴在鸟儿的胸脯上,突然惊讶不已,因为她感到鸟儿的胸膛里似乎有东西在跳动。那是鸟儿的心脏。这只鸟儿没有死,它只不过是躺在那儿冻得失去了知觉。如今它得到了温暖,又活过来了。

秋天来临时,燕子们都往温暖的国度迁徙,但是假如有的延误了出发时间,就会因天气骤然变冷而掉队,冻得坠落下来,像死了一样躺在地上,被冰雪掩埋。

拇指姑娘浑身颤抖得很厉害,她很害怕。因为与只有一英寸高的她相比,那鸟儿很大,可以说真是太大了。但是她还是鼓足了勇气,把棉花紧贴着可怜的鸟儿垫好,然后把自己当被子用的那张薄荷叶取来盖在鸟儿的头上。

第二天晚上,她又偷偷地走出来,来到鸟儿身边,那鸟儿已经苏醒过来了,但还非常虚弱。它只能微微地睁开眼睛一会儿,看了拇指姑娘一眼,她手持着一小块发光的朽木站在它的面前,因为她没有其它的灯盏照明。

“谢谢你,美丽的小不点儿,”身子骨还很虚弱的燕子说,“我已经完全暖和过来了,不久就可以恢复体力,又可以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下展翅飞翔了。”

“唉,”她说,“外面还很冷,还是冰天雪地的。请你还是呆在暖和的床上吧,我来照料你。”

于是,她用一块花瓣盛水来给燕子喝,燕子喝了水后说,它在长着荆棘的灌木丛中弄伤了一只翅膀,因此不能跟其它正在往温暖的国度迁徙的燕子们飞得一样快。最后它掉到了地上,其他的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它全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又怎样被发现的。

燕子在那儿度过了整个冬天,拇指姑娘悉心照顾着它。田鼠和鼹鼠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事,因为它们压根儿就不喜欢那可怜的燕子。一开春,太阳温暖地照着大地,燕子向拇指姑娘告别了。拇指姑娘把鼹鼠在地道顶上打的洞挖开,明媚的阳光照耀在他们身上。燕子问拇指姑娘愿不愿意跟它一起走,她可以骑在它的背上,他们可以一起远走高飞,飞到绿色的树林里去。但是拇指姑娘知道,如果她就这样走了的话,老田鼠会很伤心的。

“不,我不能走!”拇指姑娘说。

“那么,再见吧,再见吧,你这个善良、美丽的姑娘!”燕子说着,向着阳光飞去了。

拇指姑娘望着它的背影,眼里闪着泪花,因为她已经非常喜欢那可怜的燕子了。

“真美丽!真美丽!”燕子唱着,飞进绿色森林里去了。拇指姑娘难过极了,她没有被允许出去沐浴温暖的阳光。播种在田鼠屋顶上的地里的麦子已经蹿出土地长得老高了。这片麦地对于那个只有一英寸高的可怜的小女孩而言,简直就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这个夏天,你得把你的嫁妆办好,”田鼠对拇指姑娘说,因为那个讨厌的邻居——那个身着天鹅绒大衣的鼹鼠——早已经跟她提过了。“你得置好毛衣和棉衣。当你成为鼹鼠的新娘时,应该什么都不缺。”

拇指姑娘不得不摇起纺纱机,鼹鼠雇佣了四只蜘蛛夜以继日地帮着她纺纱织布。每天晚上,鼹鼠都来拜访她一次,每次都说,等到夏天过去时,太阳就不会这么热了,因为现在太阳把地烤得几乎像石头一样硬。是的,等夏天一过,它就可以跟拇指姑娘完婚了。可是她一点儿也不高兴,因为她根本就不喜欢那个讨厌的鼹鼠。每天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傍晚太阳落下的时候,她就偷偷地溜出去站在门口。当风把麦穗吹开时,她可以看到一线蔚蓝的天空,想象着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明亮和美丽,热切希望再次见到她那亲爱的燕子。可是燕子没有回来,它已经飞到远方去了,飞到美丽的绿色森林里去了。秋天来临,拇指姑娘的全部嫁妆也置办好了。

“四个星期以后,你们就要举行婚礼了。”田鼠对她说。

但是拇指姑娘哭了,明确表示她不愿意嫁给讨厌的鼹鼠。

“胡说,”田鼠说,“请你不要倔强了,否则我就要用白牙齿咬你了。它是一个很好的人,你应该嫁给它。就是皇后也没有那样好的黑天鹅绒大衣,而且它的厨房和地窖都满满地储藏着东西。你有这样的好运,应该感谢上帝。”

婚礼就要举行了。鼹鼠已经来迎娶拇指姑娘了。她就要跟它在深深的地洞里一起生活了,从此见不到温暖的阳光,因为鼹鼠根本就不喜欢阳光。可怜的小不点儿非常忧伤。跟田鼠一起住时,好歹她还能在门口看看外面的阳光,可现在她就要跟美丽的太阳说再见了。

“再见,美丽的太阳!”她说着,伸开双臂向着太阳,并从田鼠的屋门口向外迈了几步。地里的麦子已经收割了,剩下的只是干麦茬儿。“再见!”她又说了一遍,伸开双臂拥抱一朵仍在开放的小红花。“假如你能再见到它,请代我向亲爱的燕子问候一声。”

“真美丽!真美丽!!”她的头顶上方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她抬头一看,是她亲爱的燕子飞来了。看到拇指姑娘,燕子格外高兴。拇指姑娘告诉燕子,她是多么不情愿嫁给那个丑陋的鼹鼠,她就要跟它在深深的地洞里一起生活了,从此见不到阳光。她不禁哭起来。

“寒冬就要来了,”燕子说,“我要飞到遥远温暖的国度去了。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你可以骑在我的背上,用你的腰带把自己系住,然后我们离开丑陋的鼹鼠,逃离鼹鼠阴暗的窝,一起翻山越岭,飞往温暖的国度。那儿阳光比这儿更明媚,那儿永远是夏天,遍地是美丽的鲜花。请跟我一起飞走吧,亲爱的小不点儿拇指姑娘,当我躺在阴冷的地道里时,是你救了我的命。”

“好,我愿意跟你走!”拇指姑娘说,她坐在燕子的背上,把双脚放在燕子展开的双翼上,用腰带把自己牢牢地绑在燕子最粗壮的一根羽毛上。就这样,燕子飞向空中,飞过森林,飞过大海,飞过终年积雪的高山。拇指姑娘感到了高空中的寒冷,于是她钻进了燕子温暖的羽毛里,只是探出她的小脑袋,欣赏下面的景致,将一切美景尽收眼底。

最后他们来到了温暖的国度。那儿的太阳更加明媚,天空似乎有这儿两倍高,地沟和篱笆上挂满了十分美丽的淡绿色葡萄,树林里结满了柠檬和橘子,空气里飘着桃金娘和凤仙花的芳香,活泼可爱的孩子们在道路上奔跑嬉戏,追逐着欢快的蝴蝶。可是燕子仍旧不停地向远方飞去,景色越来越美。在碧蓝色的湖泊边上翠绿的树木下面,有一座远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华丽耀眼的白色大理石宫殿。青藤盘绕着宫殿雄伟高大的圆柱,顶上有许多燕子窝,其中一个就是带着拇指姑娘飞行的那只燕子的家。

“这儿就是我的家。”燕子说。“但是如果你愿意选择下面盛开的鲜花作为你的家,我可以把你放到那儿,你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好极了。”她高兴地拍着小手说。

那儿有一根大理石柱,已经在地上断成三段,在断裂的缝隙间长着美丽无比的白花儿。

燕子带着拇指姑娘降落在一个大花瓣上。令小姑娘惊喜不已的是,在每一朵花儿的花心上都坐着一个小小的男子,白皙剔透得就像是用玻璃做的,头顶戴着一顶华丽的金皇冠,肩膀上长着一对亮丽的翅膀,个头并不比拇指姑娘高大。这就是花之天使。每一朵花心里都有一个这样的男子或妇人,可是,这一个是他们的国王。“天哪!他多么英俊啊!”拇指姑娘低声对燕子说。

看到燕子,小王子非常地恐慌,因为对他来说,燕子就像是个巨人一样,而他却如此的矮小。不过当他看到拇指姑娘时,他立即高兴起来。她是他一生中所见到过的最美丽的姑娘。因此,他摘下头上金色的皇冠,把它戴在拇指姑娘的头上,问她叫什么名字,愿不愿意做他的妻子,如果愿意,她就是花之皇后了。这个男子跟癞蛤蟆的儿子和身穿黑色天鹅绒的鼹鼠是截然不同的男人。因此她对迷人的王子说:“我愿意。”这时,从每一朵花心里走出来一位小姐或小伙子,看上去都是那么亮丽和可爱。他们每人赠送拇指姑娘一件礼物,但最称心的要数原属于大白蝇的一对美丽的翅膀。他们把这对翅膀安在拇指姑娘的背上,于是她就可以在花朵儿之间飞来飞去了。花儿和小人国的世界里充满了欢乐,燕子坐在他们头顶上的自己的窝里尽情地歌唱。然而,它的内心充满忧愁和伤感,因为它非常喜欢拇指姑娘,希望跟拇指姑娘永不分离。

“你不应该再叫拇指姑娘了!”花之天使说,“这个名字很难听,与你的美丽根本不相称。我们以后就叫你玛娅吧。”

“再见!再见!”燕子说,它又从温暖的国度飞走了,飞到遥远的丹麦去了。在那儿,它在一个会讲童话故事的人的窗户上筑了一个小窝,向他倾诉衷肠,唱着:“真美丽!真美丽!!”

这个故事就是从他那儿流传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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