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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圣洁的童心

钱钧孙子系朱继东

别人的快乐就是自己的快乐,别人的痛苦就是自己的痛苦,一个10岁的孩子这样说了,也这样做了。她的童心就是人间一轮圣洁的明月。

1997年1月29日,美丽的江汉平原在渐浓的春节氛围中分外妖娆。在佳节之前微凛的醉意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位痛苦的父亲——李永昌,已经在江汉石油管理局周矶二小的校园内独自徘徊了九天九夜。就在附近的一幢宿舍楼里,他10岁的女儿李丹,因身患白血病,生命的花期已经绽放到了最后一刻。然而,令李永昌痛不欲生的是,女儿自从九天前进入最后的昏迷后,圆圆的大眼睛始终不愿合上。李永昌把她最心爱的洋娃娃、小人书和零食在床前摆上,整整三大袋,可她的眼神依然另有所盼。突然,似有所悟的他疾速跑回家中和妻子双双跪伏在女儿的床前流着泪说:“丹丹啊,你是不是要爸爸妈妈答应你继续给你的谭瑛姐姐寄钱,继续供她上学?爸爸妈妈答应你!爸爸还保证会对你妈妈好,不让她生气……”

仿佛是真的听到了爸爸的诺言,仿佛是真的搁下了最后的心事,一会儿后,李丹终于合上了那双澄明的大眼睛……

一颗纯真的童心里嵌进了“巴东姐姐”的苦难像所有短暂的美丽一样,小李丹10年的生命灿若昙花。

李丹是周矶第二小学四年级的学生。在同学们的眼中,这个聪明伶俐、漂亮可爱的同学几乎是“全能”的:她是少先队中队委员,是班上的文娱委员,是学校鼓号队的鼓号手,是学校雏鹰礼仪队的队员,舞蹈队的队员,还是学校体训队的小运动员。小小的她还是一名剪纸高手,她的剪纸作品不仅多次获奖,还曾被记者拍摄下来刊登在《江汉教育》杂志的封底上。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有着骄人成绩的小姑娘,她圣洁的童心里却没有沾染一丝自私的灰尘:看到有的老师讲课声音经常嘶哑,她会求当汽车驾驶员的爸爸,上山为他们买来一布袋清火的柿子;看到同学生病难受的样子,她会从家里拿来最爱吃的糖果,希望生病的同学吃了能减轻痛苦……这个有着天使般笑容的小姑娘,常常用她的爱心让周围的每一个人为她感动。而让她的童心迸发出最绚丽的光芒的,还是她与一个叫谭瑛的失学女童的友谊。

1994年10月,李丹所在的江汉油田周矶二小与鄂西巴东县大支坪乡水洞坪小学结成了“手拉手”联谊学校,当时念二年级的李丹与水洞坪小学六年级的谭瑛结成了“手拉手”小伙伴。

与谭瑛结成“手拉手”伙伴的那天,小李丹显得特别兴奋。她一回家便搂着妈妈王昌琼的脖子嚷道:“妈妈,妈妈,我有一个姐姐了!”她告诉妈妈,老师说谭瑛姐姐的家乡非常贫困,不仅她的学校教室破旧、桌椅不全,而且她们有很多人连学费都交不起,每天只能吃大豆、地瓜、苞谷。她要慢慢攒钱,给她的谭瑛姐姐寄去!

第二天,王昌琼果然发现女儿的床头多了一个带锁的存钱盒,上面歪歪斜斜地贴着一个小纸条:“节约每一分钱,献给我的谭瑛姐姐。”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小李丹不再吃零食了,也不再吵着要买新衣服穿了,爷爷奶奶给的零花钱她也几乎全塞进了存钱盒中。不久,在爸爸妈妈的辅导下,年仅七岁半的李丹给谭瑛姐姐写去了一封热情洋溢的问候信。

小李丹天天盼着谭瑛姐姐的回信,可真收到谭瑛的信后,她却哭得眼泪汪汪。原来,小李丹从谭瑛的信中得知:比她大7岁的谭瑛9岁便失去了父亲。家中生活本来就十分困难,可就在李丹去信的前两个星期,辍学在家帮助母亲支撑这个五口之家的哥哥却不幸病故。在信中,谭瑛除了真心感谢小李丹对她的关心之外,还流露出了想辍学帮母亲种地的念头。

李丹流着泪一个劲地问妈妈:“妈妈,谭瑛姐姐家怎么这么苦呀,我不想让她离开学校,我要帮她读书!”王昌琼夫妇被女儿的一颗纯洁童心深深打动了。她忙对女儿说:“丹丹,你快点给谭瑛姐姐回信,就说我们全家都资助她上学。”

小李丹忙趴在桌子上,抽泣着花了一个半小时为谭瑛写了封鼓励她继续读书的回信。写完信后,她一路小跑到邮局,把存钱盒里的六十多元钱连同一大堆文具寄给了谭瑛。从此,李丹不断地给谭瑛寄钱寄物,还经常写信鼓励这位大姐姐。

1995年10月,李丹连续两个月都没有收到谭瑛姐姐的来信,她急得天天问妈妈:“谭瑛姐姐怎么还不回信?”她又连写去两封信,还是不见谭瑛姐姐的消息。这下,李丹坐不住了,她抱着妈妈哭了起来:“谭瑛姐姐一定有什么事,你带我去看看她吧!”爸爸见李丹哭成这个样子,就安慰她说:“丹丹,你要上学,过几天,我带新驾驶员到巴东山区实习。我代你去看谭瑛姐姐。”李丹立即让妈妈从她的压岁钱存折里取出500元交给爸爸。爸爸启程那天,丹丹早早起了床,拿出自己平时最喜欢吃的娃哈哈、果冻等食品,又抬出一筐苹果,让爸爸带给谭瑛姐姐。她拉着爸爸的手反复交代:“爸爸,你一定要找到谭瑛姐姐,如果谭瑛姐姐家里出了事,这钱就送给她家里;如果她想退学了,你一定要好好劝她读书!”

带着女儿的“嘱托”,李永昌来到了巴东。

谭瑛果然出事了。两个月前,她不小心烫伤了脸,由于无钱医治,她只好用农村的土方法将稻草灰撒在伤口处,然后用菜叶敷上。由于伤口感染化脓,她的脸部已开始溃烂了。辗转找到她家的李永昌叔叔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时,捧着李丹妹妹送来的钱物,谭瑛感动得哭了又哭……李永昌看到女儿的“姐姐”谭瑛家比他实际想象的还要困难,他又发动另外7名驾驶员给她捐了400元钱,让谭瑛伤好后继续上学。

一个月后,谭瑛又上学了。她在给李丹的回信中说:“要不是妹妹一家,要不是油田的亲人,我的脸不知要烂成什么样子。”李丹收到信后蹦蹦跳跳地逢人就说:“太好了!太好了!我的谭瑛姐姐来信了,她又上学了。”从谭瑛姐姐的信中,她知道了爸爸和其他7位叔叔捐钱的事,高兴得回家便在爸爸的脸上“叭”地亲了一口。

李丹的父母都是油田普通职工,他们满足了女儿帮助谭瑛的每一个要求,可有时候他们苦笑着发现,女儿为帮助谭瑛姐姐,真像是恨不得把这个家也搬到巴东去。在李丹的恳求下,李永昌曾先后3次到大支坪乡为谭瑛送钱、送物。有一次,逢上雨季,天天下雨,集市上也没有米卖。小李丹硬是哭着让妈妈把家中仅剩的8斤大米也捎上了,害得妈妈陪着她顿顿吃面条,她便在妈妈脸上左亲一下、右亲一下地讨好撒娇,哄妈妈高兴。

在李丹一家的帮助下,谭瑛小学毕业后终于顺利地考入了巴东县大支坪乡实验中学。当谭瑛把这个喜讯写信告诉李丹后,李丹高兴地对爸爸妈妈说:“你们现在有两个好孩子,而且将来一定会都有出息!”望着懂事的女儿可爱的样子,李永昌夫妇高兴地笑了。

美丽的生命总像昙花一样匆匆1996年12月24日,每天在家里起床比妈妈还早的李丹却突然“赖”起床了,好一会儿,她才有气无力地告诉妈妈:“妈妈,我的头好昏呀!”王昌琼一摸李丹的额头,女儿的额头好烫好烫,王昌琼操起电话便要向李丹的班主任请假,可李丹却坚持要上学。

李丹回家后,立即被妈妈带到江汉油田二医院检查。起初,王昌琼认为女儿只是一般的感冒发烧,可是当她看到许多医生被召集起来,紧张地讨论小李丹病情的场面后,她的心开始蒙上一层不祥的阴影。下午,诊断结果出来了:白血病晚期!

12月26日一大早,李丹在家人和周矶二小胡玲老师的护送下,被送往著名的武汉协和医院住院治疗。

第二天,李丹一醒来便对陪床的妈妈的说:“妈妈,快过年了,我还没有给谭瑛姐姐、老师和班上的同学们写贺年卡呢,我好想他们啊!”王昌琼听着女儿那低微的声音,不忍心拒绝她,连忙起身,上街去为她买贺年卡。当王昌琼按照女儿的要求,捧着66张贺年卡走进病房时,她发现虚弱的女儿已经靠在床沿上等着她了。王昌琼提出让女儿口授贺年卡的内容,由她来代写。可左手正在打吊针的李丹却坚持说请人代写心不诚,非要亲手写下自己的祝福。她让妈妈帮她把贺年卡一张张地摊开放好,然后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可自从患病后,每天都发着烧的小李丹实在是太虚弱了,刚写了十几张,她的手便没劲了,于是她便让妈妈抬着她的右手接着写。看着女儿吃力的样子,王昌琼几次提出由她来代写,可李丹还是拒绝了。写好的贺卡渐渐铺满了病床,李丹已写得越来越慢,在最后一张贺年卡上,她刚刚写上“新年快乐”

四个字,便一下子昏了过去……第二天,王昌琼把女儿已经写好的贺卡连同几张空白的贺卡一并寄给了李丹的老师,并附信告诉了老师,寄来几张空白贺卡的原因。当老师将这份沉甸甸的新年礼物发给同学们,并将李丹妈妈的信念完后,同学们哭成了一片……

在协和医院小儿科的医生护士的记忆中,小李丹也许是他们遇到的最懂事、最勇敢的小病人。每当要抽骨髓时,小李丹总是勇敢地第一个走上手术台,让医生把一个针柄比钢笔套还粗的巨大针管从背后刺进脊椎……当她走出手术室时,总是微笑着鼓励那些哭泣的小伙伴:“不疼,真的不疼,就像被蚂蚁叮了一下,你们快去做吧!”

1997年元月18日,胡玲老师带着4名同学代表专程到武汉看望李丹。一看到他们,李丹第一句话就是:“谭瑛姐姐有没有给我写信?”还眼泪汪汪地对伙伴们说:“我病了,你们不能告诉谭瑛姐姐。”然后又嘱咐妈妈:“不要忘了给谭瑛姐姐寄钱。”妈妈王昌琼一边忍着泪水,一边点头说:“丹丹,等你病好了,我们去接她来。”妈妈最清楚女儿的心愿,女儿和谭瑛“手拉手”两年多了,可她们还没有见过面。丹丹在生病前就曾对妈妈说过,等考完试,便把谭瑛姐姐接到家里过春节,可她哪里知道,她的愿望永远也实现不了了。

她的笑容像圣洁的明月一样留在了人间尽管医生们为挽救这个可爱的小生命竭尽全力,可是无情的病魔还是将小李丹的生命无可挽回地推到了悬崖边。从元月21日起,小李丹便陷入了最后的昏迷。悲痛欲绝的李永昌夫妇决定将女儿抱回汉江油田的家中,陪伴女儿度过她生命中的最后时日。

那天上午,当李永昌夫妇从病房里抱出女儿时,他们没有想到,病房外的走廊里,竟站满了所有认识李丹的医生、护士、病友及其家属。没有更多的言语,人们的眼中都饱含着悲伤的眼泪,当李永昌夫妇终于迈步走向走廊深处的时候,抽泣声伴着一声声“丹丹”、“丹丹”的呼喊,在走廊里久久地回荡……

1997年1月29日,李丹怀着对谭瑛姐姐无限的牵挂和对人间无限的眷恋,离开了人世。而此刻,远在巴东的谭瑛对这个噩耗却浑然不知。由于大雪封山,她已经几个月没有收到丹丹妹妹的来信和有关她的任何消息了。春节之前,谭瑛寄出了一封问候信,当这封寄至李丹所在班级的信在春节后辗转落到胡玲老师手上时,胡玲老师的眼圈再一次红了。该不该告诉谭瑛小李丹已经离开人世的消息呢?这位从教20多年的高级教师犹豫了。就在她反复考虑这个问题的近一个月中,谭瑛一连寄来了几封情真意切的信,封封都在追问李丹妹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3月中旬,胡玲老师终于流着泪写信把真相告诉了谭瑛。

1997年3月20日中午,在巴东的谭瑛的母亲沈先菊正在家中忙碌,突然看到,女儿沿着门前的小路一路哭着向家中跑来,她在门前的十字路口一声“妈”尚未叫出来,便哭晕在地上了。沈先菊立即将谭瑛抱回屋中,这时才发现女儿手中拿着一封信。她忙叫谭瑛的二姐念给全家听,二姐刚刚念完信的开头,一家人便哭成了一团。当二姐哽咽着顿了五次把这封信念完后,谭瑛哭着说:“盼星星,盼月亮,哪里知道,盼来的却是李丹妹妹死去的消息……”

更令谭瑛悲不胜悲的是,几天后,她竟收到了李丹在1996年11月份给她寄出的最后一封信。

谭瑛几乎是一字一泪地读这封迟到的来信:“谭瑛姐姐,你是什么时候生的,生日是哪一天,我过10岁生日时,爸爸妈妈请来了许多爷爷、奶奶、叔叔、阿姨,还有许多要好的小朋友,可惜你没能来……你还有没有学习用品,你要是用钢笔写错字了,就用我给你的改正液。

你还缺什么,写信告诉我……谭瑛姐姐,你要好好学习,我要和你比赛考大学……”受县委、县政府的委托,巴东县副县长邓务贵带领县教委、巴东电视台、巴东报社的有关同志及谭瑛一行14人乘专车赶至江汉油田周矶第二小学。当天下午,他们和谭瑛一起,手捧写着长长挽联的大花篮,缓缓走到了李丹墓前,人们深深地向这位爱心无限的小女孩鞠躬再鞠躬……

谭瑛跪在了王昌琼面前,泣不成声地说:“妈妈,丹丹走了,以后我会像亲生女儿一样侍奉你!”李永昌郑重地拿出李丹生前用过的那个存钱盒,用颤抖的声音对着李丹的墓说:“丹丹,爸爸现在当着你的面把你存的240元钱和这把小锁交给谭瑛姐姐,你放心吧……”李丹走了,她最终没有看到她的谭瑛姐姐,没有看到美丽的巴东山水,她带着无尽的遗憾告别了人世。但是,油田的孩子与巴东子弟的友谊却没断。共青团湖北省委追授李丹为“湖北省优秀少先队员”,并授予她国家二级雏鹰奖章。在李丹事迹报告会上,共青团湖北省委副书记郑波动情地说:“别人的快乐就是自己的快乐,别的的痛苦就是自己的痛苦。一个10岁的孩子这样说了,也这样做了!身患绝症仍念念不忘自己资助的‘手拉手’小伙伴,这颗金子般的童心太难能可贵了!”

童心是人间一轮圣洁的明月,小李丹那不灭的笑容,会像她一样常留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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