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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简王后至灵王时生孔子(2)

五十六岁,在卫,卫灵公至粟六万,居顷之,或谮孔子于灵公,灵公使以兵仗卫孔子,孔子恐获罪焉,居十月,去卫。将适陈,过匡,颜刻为仆,以其策指之曰:“昔吾与阳货入匡,彼缺处,被攻之所也。”匡人闻之,以为鲁之阳虎。阳虎曾暴于匡,孔子貌似阳虎,遂拘孔子五日。弟子惧。孔子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乃使从者求解于卫臣宁武子。匡人曰:“吾以为阳虎,故围之。今非也,释之去。”过蒲,时子路治蒲,孔子善其政,月余返乎卫,主蘧伯玉家。卫灵公夫人南子,甚有美色,旧通于宋朝。宋朝者,男子中之美色者也。既通于灵公之母襄姜,复通于灵公之夫人南子。宋朝惧,遂作乱奔晋。自晋归宋,南子思之不置。灵公复为南子召宋朝,男女并宠焉。南子虽有淫行,而复贤慧,尝与灵公夜坐,闻车声辚辚,至阙而止,过阙复鸣,南子曰:“此必蘧伯玉也。”灵公曰:“何以知之?”南子曰:“君子不为昭昭饰节,不为冥冥堕行,吾闻之,蘧伯玉君子也,是以知之。”公使人问之,果伯玉也。孔子主伯玉家。南子使人谓孔子曰:“四方君子不辱,欲与寡君为兄弟者,必见寡小君。寡小君愿见。”孔子辞谢,不得已入见之。孔子入门,北面稽首。夫人答拜,环佩之声璆然,隔帘相见而出。居月余,灵公与夫人同车,宦者雍渠参乘,使孔子为次乘,招摇市过之。孔子丑之,去卫适曹,又去曹适宋,与弟子习礼于大树下。

宋司马桓魋欲杀孔子,伐其树。孔子遂微服过宋,适郑,与弟子相失。孔子独立郭东门,郑人或谓子贡曰:“东门有人,其颡似尧,顶类皋陶,肩类子产,自腰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丧门之狗。”子贡以实告。孔子欣然笑曰:“形状末也,而似丧家之狗,然哉!”遂至陈,主司城贞子家。五十九岁,自陈过蒲,会公叔氏以蒲叛,蒲人止孔子。弟子有公良孺者,以私车五乘,从孔子,贤而勇,曰:“吾昔从夫子遇难于匡,今又遇难于此,命也。

吾与夫子再罹难,宁斗而死。”斗甚疾,蒲人惧,谓孔子曰:“苟无适卫,吾出子。”与之盟,孔子出东门。孔子遂适卫。子贡曰:

“盟可负耶?”孔子曰:“要盟也,神不听。”卫灵公闻孔子来,郊迎问曰:“蒲可伐乎?”对曰:“可。”灵公曰:“吾大夫以为不可,今蒲、卫之所以待晋、楚也,以卫伐之,无乃不可乎?”孔子曰:

“其男子有死之志,妇人有保西河之志,吾所伐者,不过与公叔氏同叛者四五人。”灵公曰:“善。”乃不伐蒲。晋佛肸为中牟宰,赵简子攻范中行,伐中牟。佛肸叛。使人召孔子,孔子欲往,子路不悦,已而竟不行。将西见赵简子,至河,闻窦鸣犊、舜华二人见杀,临河叹曰:“美哉水,洋洋乎!某之不济此,命也夫!”子贡曰:“何谓也?”孔子曰:“二人皆贤大夫也。赵氏未得志时,用此二人。而后从政,君子恶伤其类,故余云然。”遂反乎卫,主蘧伯玉家。他日,灵公问陈,孔子对以未学。明日与孔子语,见飞鸿,仰视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复如陈。

六十岁,在陈。鲁桓僖之庙灾,南宫敬叔救火。孔子在陈闻之,曰:“灾必桓僖庙乎?”既而果然。秋,季桓子病,谓其子康子曰:“我死,汝必相鲁,相鲁必召孔子。”康子立,欲召仲尼。公之鱼曰:“昔吾先君用之不终,为诸侯笑。今又用之不能终,是再为诸侯笑矣。”康子曰:“然则谁召而可?”曰:“必召冉求。”于是使使召冉求。冉求将行,孔子曰:“鲁人召求,非小用之,将大用之也。”是日,孔子有“归与!归与!”之叹。

六十一岁,自陈如蔡。六十二岁,自蔡如叶。叶公问政,既而返乎蔡,有《问津》诸章。六十三岁,孔子在陈、蔡之间。楚使人聘孔子,孔子将往拜礼。陈、蔡大夫谋曰:“孔子用于楚,则陈、蔡危矣。”相与发徒兵,围孔子于野。孔子曰:“《诗》云:

‘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耶,吾何为于此?”子贡曰:“夫子之道至大,天下莫能容。”颜回曰:“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孔子遭围,请诵弦歌不衰。使子贡至楚,楚昭王兴师来迎,然后得免。时楚昭王渡江,有一物触王舟,使使问孔子。孔子曰:

“此萍实也,其甘如蜜”。使曰:“何以知之?”子曰:“吾昔之郑,适乎陈之野,闻小儿谣曰:‘楚王渡江得萍实,大如斗,赤如日,剖而食之甘如蜜。’得无是乎?”验之果然。楚昭王将以书社之地七百里封孔子。楚令尹子西沮之,昭王乃止。于是孔子自楚反乎卫。

六十四岁,在卫。先是,卫灵公夫人南子淫于宋朝,灵公之太子蒯瞆献地于齐。过宋野,宋野人歌曰:“既定尔娄猪,盍归吾艾豭。”太子羞之,谓戏阳速曰:“从我朝少君,我顾,乃杀之。”

速曰:“诺。”乃朝夫人。太子三顾,速不进,夫人见其色,啼而走曰:“蒯瞆将杀余。”公执其手以登台,太子奔宋,尽逐其党。及灵公薨,蒯瞆之子辄立。蒯瞆欲入,辄兴兵拒之,诸侯数以为让。

卫君欲得孔子为政,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故子路仕于卫。六十六岁,夫人亓官氏卒。期年,伯鱼犹哭。孔子闻之曰:“谁与哭者?”门人曰:“鲤也。”子曰:“嘻!其甚也。”伯鱼闻之,遂除之。六十八岁,在卫,冉有为季氏将,与齐师战于郎,克之。季康子曰:“子于军旅,学之乎?性之乎?”冉有曰:

“学之于孔子。”康子曰:“我欲召之,可乎?”对曰:“欲召之,则无以小人间之,斯可矣。”康子遂以币迎孔子。孔子至鲁,哀公馆焉。哀公问政,终不能用。乃序《书》,上自唐、虞,下至秦缪,删古诗三千,为三百五篇。晚而喜读《易》,韦编三绝,修《礼记》。六十九岁,子伯鱼卒。

七十一岁,鲁哀公十四年春,西狩于大野。叔孙氏之车子鉏商获麟,伤其左足,见其麕而角,以为不祥,以赐虞人。仲尼观之,曰:“麟也,孰为来哉?”反袂拭面,涕泗沾袍,曰:“麟出而死,吾道穷矣。”乃因鲁史作《春秋》,自隐至哀十二公,自平至敬十四王,凡二百四十二年。而绝笔于获麟。笔则笔,削则削,文学如游夏之徒,不能赞一辞。

弟子三千,身通六艺者七十二人。颜回、闵损、冉耕、冉雍、端木赐、宰予、仲由、冉求、言偃、卜商、颛孙师、曾点、曾参、澹台灭明、高柴、宓不齐、樊须、有若、公西华、原宪、公冶长、南宫适、公皙哀、颜高、商瞿、漆雕开、公良孺、秦商、颜刻、司马耕、巫马期、梁鳣、琴牢、冉孺、颜辛、伯虔、公孙龙、曹恤、陈亢、叔仲哙、秦祖、奚藏、公祖兹、廉洁、罕父黑、公西蒧、壤驷赤、冉季、石处、左郢、狄黑、商泽、任常、郑邦、乐欣、颜之仆、孔忠、漆雕哆、颜哙、颜无繇、公夏首、申桭、邬单、荣旂、悬成、燕圾、原亢、邽巽、施之常、秦非、句并疆、步叔乘。

七十二岁,子路死于卫。初,卫孔文子圉之妻伯姬,蒯瞆之娣也,素通于家人浑良夫。圉卒,子悝执政,蒯瞆因浑良夫求入,伯姬劫孔悝,立蒯瞆,辄出奔鲁,仲由入,石乞、孟黡以戈击之,断缨,子路结缨而死。悝立蒯瞆。孔子在鲁,闻卫之乱,叹曰:“柴也来,由也其死矣。”

七十三岁,壬戌四月己丑,夏正二月十八日,孔子卒。先时七日,蚤作,负手曳杖,逍遥于门,歌曰:“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既歌而入,当户而坐。子贡闻之曰:“泰山其颓,吾将安仰?梁木其坏,哲人其萎,吾将安仿?夫子殆将病也。”遂趋而入。孔子曰:“赐,余畴昔之夜,梦坐奠于两楹之间,此殷礼也,某殷人也,夫明王不兴,天下其孰能宗予?殆将死也。”

寝疾七日而殁。哀公诔之曰:“旻天不吊,不宁遗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茕茕余在疚,呜呼哀哉!尼父!无自律。”子贡曰:

“君其不殁于鲁乎?夫礼失则昏,名失则愆。生不能用,死而诔之,非礼也;称一人,非名也。君两失之。”五月,葬鲁城北泗水上,弟子皆服心丧三年而去。惟子贡庐于冢上,凡六年。鲁人从冢而家者百余,因名曰孔里。

孔子之弟子,惟颜回最贤,先孔子卒。其传道有曾子。曾子名参,字子舆,父点,学于孔子之门。曾参年十六,孔子在楚,命参之楚,受学焉。参性至孝,尝出采薪于野,客至其家,母以手搤臂。参即驰至,问母曰:“臂何恙乎?”母曰:“今有客至,搤臂以呼汝。”参母死,后母遇参无礼,而供养不衰。尝芸瓜,误斩其根。曾皙怒,援杖击之。参扑地,有顷而苏,蹙然而起。进曰:

“大人用力教参,得无疾乎?”退鼓瑟而歌,欲父听其歌,而知其平也。孔子闻之,告门人曰:“参来,勿纳也。昔舜事瞽瞍,索而使之,未尝不在侧;索而杀之,未尝可得,故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今参委身待暴怒,以陷父不义,安得为孝乎?”曾子曰:“参之罪大矣!”遂造孔子谢过。曾子每读丧礼,泣下沾襟曰:“往而不可还者,亲也,子欲养而亲不在。是故椎牛以祭,不如鸡豚之逮亲存也。初吾为吏,禄不及釜,尚欣欣而喜者,非以为多也,乐其逮亲也。既没之后,吾尝南游于楚,得尊官焉,犹北面而涕泣者,非以为贱也,悲不逮吾亲也。”孔子以其能通乎道,故授以一贯之传。曾子以《大学·圣经》一章教弟子,弟子记其意为十传,为千古儒学之宗。其弟子孔伋,字子思,孔鲤之子,孔子之孙也。

逮事孔子,而受业于曾子。子思年十六,适宋,宋大夫乐朔与之言学而怒,遂围子思。宋君闻之,驾而救子思。子思既免,曰:

“文王拘于羑里,作《周易》。尼父厄于陈、蔡,作《春秋》。吾困于宋,可无作乎!”于是述父师之意,作《中庸》。古云:“孔伋穷居于宋,惧家学不明,作《大学》以经之,《中庸》以纬之。

《学》、《庸》皆子思作,甚为近理。

初,伯鱼卒,其妻转嫁于卫之庶氏,其后死于庶氏之家,讣于子思,子思哭于庙。门人至,曰:“庶氏之母死,何为哭于孔子之庙乎?”子思曰:“吾过矣!吾过矣!”遂哭于他室,见《礼记》。

子思之弟子孟子,名轲,字子舆,鲁孟孙之后,邹人也。父激,字公宜,娶仉氏,梦神人攀龙凤,自泰山来,将止于峄,凝视久之,忽见片云坠而寤。时闾巷皆见五色云,覆孟氏居,而孟子生焉。孟子三岁丧父,母有贤德,挟其子以居。始舍近墓,孟子之少也,嬉戏为墓间事,踊跃筑埋。孟母曰:“此非所以居子也!”

乃去。舍近市,嬉戏为贾衒事。母曰:“又非所以居子也。”遂徙舍学宫旁,其嬉戏乃设俎豆,揖让进退。母曰:“此真可以居子矣!”

遂居之。稍长,就学而归。母方绩。问曰:“学何所至矣?”轲曰:

“自若也。”母以刀断织。轲问其故,母曰:“君子学以立名,问以广知皆由积累而成,亦犹织之待积而成也。若废学无成,与断机何异!”轲惧,旦夕勤学不息,受业于子思,道既通。值梁惠王卑礼厚币,以招贤者,乃至梁。既而去梁适齐,齐宣王以为客卿。当是时,天下务于合纵连衡,以攻伐善战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不合。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仲尼之道,作《孟子》七篇,以诏来世。娶由氏,生子名仲子。孟子曰:“人皆知以食愈饥,不知以学愈愚。夫学者,崇名立身之本也。孟子之学,尊孔子而辟杨、墨,曰:“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故杨、墨之害,亦自是灭息,此孟子不世之功也。

或曰:“佛老之教,甚于杨、墨,不知孟子之时,虽未知有佛,而老子生于孔子之前,其书流传已久,何孟子初无一语辟之也?”

今之人以儒、释、道为三教,欲知佛老之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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