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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三天

第三天清晨,我将再一次迎接黎明,去寻找新的喜悦,因为我相信,对于那些真正看得见的人,每天的黎明都只会是一个永远重复的没有新意的景象。根据我虚构的奇迹的期限,这将是我拥有视觉的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在这一天中,我仍有太多的东西需要看。第一天,我奉献给了我有生命和无生命的朋友。第二天,向我显示了人与自然的历史。今天,我将在日常生活中度过,到为生活奔忙的人们经常去的地方走走。在所有的地方中,又有哪儿能像纽约一样繁华,在都市中充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呢?所以纽约城成了我的目的地。

我从我的家——长岛的佛拉斯特出发。这里,环绕着草地、树木和鲜花,有着整洁的小房子,到处都是妇女和儿童的欢笑声。这里非常美丽,是城里劳动人民安谧的憩息地。当我驱车驶过跨越伊斯特河上的钢铁大桥时,对人类的创造性有了一个崭新的印象。忙碌的河中,有高速飞驶的小艇,也有慢悠悠、喷着鼻息的拖船。如果我今后还能拥有看得见的日子,我要用许多时光来眺望这河中令人愉快的美景。

我举目眺望,在我的前面耸立着纽约——一个仿佛从神话中搬下来的城市。看!多么令人敬畏的建筑啊!那些灿烂的教堂塔尖、辽阔的石砌钢筑的河堤坡岸——就像诸神为他们自己修建的一般。这幅生动的画面是几百万人民每天生活的一部分,但我不知道,这么雄伟的建筑每天有多少人曾仔细地欣赏过?只怕寥寥无几。对这一壮丽的景色,他们视而不见,因为这一切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我匆匆赶到那些庞大建筑物之一——帝国大厦的顶端,因为不久以前,我在那里凭借我秘书的眼睛“俯视”过这座城市,我渴望把我的想像同现实作一番比较。我相信,展现在我面前的全部景色一定不会令我失望,因为它对我来说,将是一幅前所未见的景色。

此后,我将开始周游这座城市。首先,我站在繁华的街角,仔细观察过往的人群,我试图凭借对他们的观察去了解他们的生活。看到他们的笑颜,我感到快乐;看到他们的果敢,我感到骄傲;看到他们的痛苦,我不禁充满同情。

我将沿着第五大街散步。我漫然四顾,眼光并不投向某一特殊目标,而只看看万花筒般五光十色的街景。我确信,那些活动在人群中的妇女的服装色彩一定是一幅不会令我厌烦的华丽风景。如果我有视觉的话,我也许会像其他大多数妇女一样——对个别服装的时髦式样感兴趣,而对大量的灿烂色彩不怎么注意。而且,我还将和她们一样,常常在商品橱窗前流连忘返,因为观赏这些精美的陈列品是一种眼福。

从第五大街起,我将作一番环城游览。我要到公园大道去,到贫民窟去,到工厂去,到孩子们玩耍的公园去,我还将参观外国人的居住区,进行一次不出门的海外旅行。我将始终睁大眼睛,注视全部景象,以便能够深入调查,进一步了解人们是怎样工作和生活的。

也许,有些景象令人愉快,使人陶醉;但有些则极其凄惨,令人伤感。对于后者,我绝不闭上我的双眼,因为它们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在它们面前闭上眼睛,就等于关闭了自己的心灵。

我有视觉的第三天即将结束了。也许,还会有很多重要而严肃的事情,需要我利用这剩下的几个小时去看、去做。但是,在最后一个夜晚,我还是会再次跑到剧院去,看一场热闹而有趣的戏剧。

到了午夜,我短暂的三天光明就要结束了,永久的黑夜将再次向我迫近。在那短短的三天,我当然不会看到我想要看到的一切。只有在黑暗再次向我袭来之时,我才知道我还有多少东西没有见到。然而,我不会再感到痛苦,因为我的内心充满了甜蜜的回忆,这些回忆将冲淡我的懊丧。此后,在我摸到每一件物品时,我的记忆都将鲜明地反映出那件物品的样子。

也许,我所度过的这三天光明与你所设想的会有所差别,可是我相信,假如你真的面临同我一样的处境,你的目光也会尽量投向以前从未见过的事物,并将它们储存在记忆中,以便为今后漫长的黑夜所用。

如果你能体会到我此时的感受,你将会比以往更好地利用自己的眼睛。要知道,你所看到的每一件东西,对你都是那么珍贵,你的目光将饱览那出现在你视线之内的每一件物品。然后,你将真正看到,一个美的世界在你面前展开了。

失明的我,可以给那些看得见的人们一个忠告:善用你的眼睛吧,就像明天你将要遭到失明的灾难一样,珍惜你有眼睛的每一天!同样,我的忠告可以应用于其他感官。聆听乐曲的妙音,鸟儿的歌唱,管弦乐队的雄浑而铿锵有力的曲调吧,犹如明天你将遭到耳聋的厄运。抚摸每一件你想要抚摸的物品吧,犹如明天你的触觉将会衰退一样。嗅闻所有鲜花的芳香,品尝每一口佳肴吧,犹如明天你再不能嗅闻和品尝。

充分利用每一个感官,通过自然所给予你的几种接触手段,尽享我们所能接触到的美好自然吧!当然,在所有感官中,我相信视觉是最能让人赏心悦目的。如果不是这样,我又怎能把我的文章叫《假如给我三天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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