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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波澜壮阔的民族解放战争

1918年初,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即将结束,奥斯曼帝国这个摇摇欲坠的多民族、多语言、多宗教的庞大帝国,因军事失利、经济崩溃和政治腐败无能,终于变得奄奄一息了。长期以来在奥斯曼帝国民众中间产生的对于青年土耳其党领导人专制独裁的忿恨,正在不断地加深。尤其是随着以英、法等国为首的协约国军队的节节前进,使得奥斯曼帝国整个形势变得越来越严峻,终于到了而不可收拾的地步。1918年7月,继任素丹王位的穆罕默德六世登上了奥斯曼帝国的宝座。10月青年土耳其党人的大臣们集体宣布辞职,新素丹任命奥斯曼帝国自由派人士伊泽特为新的大维齐,并交给他一项谋求休战的艰巨任务。在经过了3天初步协商之后,10月29日,一个由海军大臣劳夫率领的帝国政府代表团,登上了停泊在利姆诺斯岛的英国军舰,并于次日同协约国签订了停战协定。青年土耳其党人的三位党魁——恩维尔、塔拉特和杰马尔,此时同乘一艘德国炮艇越过黑海逃跑了,而一支拥有60艘军舰的协约国海军部队,于11月13日在奥斯曼帝国首都的港口停泊了下来。12月8日,协约国在奥斯曼帝国首都成立了军事管理委员会,对港口、防御工事、宪兵、警察,以及电车等交通工具实行了严格的管制。1919年2月8日,法国军队的统帅德斯佩雷将军,像几个世纪以前的奥斯曼帝国素丹穆罕默德二世一样,骑着一匹由希腊人赠献的白马,进入了奥斯曼帝国的首都。1919年4月,英国和法国军队相继占领了靠近叙利亚和伊拉克边界的小亚细亚中南部的几个地方,意大利的军队则在小亚细亚西南部登陆,希腊人也相继占领了伊兹密尔等城市。与此同时,协约国在巴黎及此后从1919年至1920年春的一系列会议上,讨论制定了奥斯曼帝国必须严格履行的和平条约。此外,协约国之间达成的秘密协议还规定了瓜分奥斯曼帝国的阿拉伯地区以及它的小亚细亚地区的内容。

1920年5月,奥斯曼帝国政府收到了巴黎和约条款,根据此项条款,奥斯曼帝国的所有欧洲领土除首都伊斯坦布尔周围的一小块外,都得被瓜分割让掉,而奥斯曼帝国的海峡则按照有关规定一律实行非军事化管理,向一切来往国家的船只开放,并把海峡的整个管理权置于一个国际委员会的控制之下。此外,按照有关条款的规定,奥斯曼帝国的重要城镇伊兹密尔必须交付希腊来进行管理,而独立后的亚美尼亚和获得自治的库尔德斯坦则出现在奥斯曼帝国小亚细亚的东部,即使留给奥斯曼帝国的小亚细亚地区的其余部分,也要根据另外一份协议被指定作为法国和意大利的经济势力范围。此外,巴黎和会条款还规定全面恢复治外法权,并且要求奥斯曼帝国的一切财政均由协约国来控制。1920年8月10日,百般无奈的奥斯曼帝国代表不得不前往塞夫勒,签署了这份判处奥斯曼帝国死刑的条约。因此,以后成立的现代土耳其共和国把签订条约的这一天规定为国耻日。

在摩德洛司停战协定和塞夫勒条约签订的阴沉和沮丧的两年左右的时间里,奥斯曼帝国出现了一个广泛的民族主义爱国运动。许多满腔热血、忧国忧民的仁人志士,在巴尔干半岛的色雷斯和小亚细亚的一些地区发起了反抗西方列强瓜分帝国的斗争,并且成立了一个领导广大民众进行斗争的政治组织“护权协会”。此后,随着他们成功地开展了一系列反对西方列强瓜分和控制奥斯曼帝国的斗争,在奥斯曼帝国的历史上,一场波澜壮阔的民族解放运动由此开始了。到了1919年至1920年,这个运动的政治组织更为严密,协调更加有方,并且以后还找到了自己的政治领导,他就是被世人称之为“现代土耳其共和国之父”的穆斯塔法·凯末尔。

促使奥斯曼帝国民族解放运动高潮迭起的主要原因,是希腊军队在帝国的重要城市伊兹密尔登陆所引发的政治事件。根据有关的停战条款,伊兹密尔本应该由协约国共同占领,但这只是表面文章,因为1919年5月15日,在英国首相劳合·乔治的支持下,一支两万多人的希腊军队在协约国军舰的掩护下,在伊兹密尔登陆。希腊军队在按照计划占领该城及周围地带之后,又继续向东推进,进入了奥斯曼帝国的心脏地区。希腊人的这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从一开始就让人明白了他们此次来到这里不仅仅是为了临时性的军事占领,而是为了永久性的吞并,是为了把小亚细亚的西部并入一个拥有爱琴海西岸的大希腊,以便重新恢复君士坦丁堡希腊东正教帝国过去的辉煌。然而,希腊人的这种伟大理想对奥斯曼帝国的生存构成了威胁,这一点,所有奥斯曼帝国的有识之士都能够看出来。因此,希腊军队的入侵激起了土耳其人强烈的愤怒与抗议。

把其他各民族居住的遥远省份割让出去,倒还可以忍受,甚至帝国的京城被他人占领也还可以容忍,因为占领者毕竟是作为胜利者一方的不可战胜的西方大国,同时这些军队迟早都会退回到他们国家去的。但是一个帝国的邻邦,一个过去的附庸民族,突然冲进了帝国的心脏地带,这对于骁勇善战、具有辉煌历史的土耳其人来说,实在是一种莫大的耻辱。此时,压在奥斯曼帝国广大民众心灵上的怒火终于熊熊燃烧起来,并变成了无法扑灭的复仇烈火。在帝国的首都伊斯坦布尔,广大民众不顾外国占领军机枪和大炮的威胁,多次举行大型的抗议集会,并且第一次着手进行秘密的武装抵抗运动。在小亚细亚的厄代米什地区,少数帝国军队甚至与希腊军队发生了遭遇战,虽然未能阻止希腊军队的前进,但在希腊军队行进的沿线,帝国的广大民众到处都展开了游击战。此外,为了有效地组织民族抵抗武装力量,迎接即将到来的民族解放战争,凯末尔与志同道合的富阿德将军、劳夫及雷费特上校等人多次举行秘密军事会议,商讨进行民族解放战争的办法与措施。特别是当凯末尔等人进行一系列政治活动的消息传到帝国首都之后,所有爱国人士都深受巨大的鼓舞,感到无比欢欣,而卖国求荣的素丹政府则感到万分惊恐。因此,帝国素丹政府要求凯末尔立即返回首都,当得到他拒不遵从命令的消息后,便以素丹的名义发出一道终止凯末尔军职的敕令。为了竭力避免过早表现出任何公开背叛合法素丹政府的行为,凯末尔毅然辞去了所有的帝国军职,换上了普通民众的便装,转而参加了1919年3月3日成立于埃尔祖鲁姆的东安纳托利亚保卫权利协会,后来在埃尔祖鲁姆地区按照合法的手续正式登记,从而为凯末尔领导的土耳其民族解放运动提供了合法性,并成为此后以凯末尔为首的民族革命派同卖国的素丹政府以及英、法为首的协约国进行斗争的重要政治工具。

1919年9月4日至12日,在小亚细亚地区锡瓦斯城的一间初级中学的教室里,以凯末尔为首的民族革命派成立了全国护权大会。美国总统威尔逊的特使瓦哈堡也参加了这次会议,并且把大会主席凯末尔的下述口信带给了威尔逊总统:“即使我们不成功,也不会像小鸟那样落入敌人手心而默默死去。作为先辈的子孙,我们宁可战斗而死。”1920年4月23日,一批被称为大国民议会的代表,云集在安卡拉举行了正式会议,选举了大国民议会政府,从此这一天就成为了日后土耳其共和国的国庆日,也叫做儿童和国家主权日。此时的大国民议会政府并没有宣布废除素丹,只是声明由于素丹是协约国的俘虏,所以,只有大国民议会政府才能代表国家。第二天,凯末尔当选为大国民议会主席,并亲自主持了部长会议。1921年1月,大国民议会颁布新的法律,从而将这一政治组织更加具体化了。新的法律宣布主权无条件属于国家,而这个国家现在第一次被正式称为“土耳其”。

奥斯曼帝国的民族解放运动共分为三个阶段。在第一个阶段中,凯末尔率领游击队在小亚细亚的阿达纳、腊代加和济安普特等地有效地阻止过法国侵略军,使他们没能越过雷池半步。然而在著名的安特鲁战斗中,由于游击队在人数与武器装备上都远远不及敌方,虽然经过了10个多月的浴血奋战,最终因力量相差太悬殊而遭受惨败,几乎丧失全部人马和武器装备。然而,军事上的失败并没有使凯末尔沮丧、绝望,他以一个军事战略家的眼光,很快找出了失败的主要原因并作出了正确的决定,这就是在政治纲领被确定了之后,亟须建立一支纪律严明、指挥统一、英勇善战、能够担负起民族解放战争主力军的正规部队。凯末尔为了组建这支正规部队,与他的助手们到处招募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退伍军人。他过去的许多老部下、老战友也纷纷脱离素丹政府,率领数百人、数千人甚至数万人参加了新组建的国民军。

1921年奥斯曼帝国的民族解放战争进入了第二个阶段。在战争的初期,同样还是外国侵略军占据了上风,新组建的国民军仓促应战,处处被动挨打,形势十分严峻。军事上的接连失败和人员所遭受的重大伤亡,时常使凯末尔彻夜难眠,甚至心存退意。有些重要的领导人也建议凯末尔与素丹政府妥协,接受协约国的条约。经过数日痛苦的反思,他觉得妥协与退让只能最终导致奥斯曼帝国被西方列强瓜分,摆脱不了灭亡的命运。“为了国家民族的利益,只能殊死一战,决不能顾虑个人的荣辱安危”在一次重要的军事会议上,凯末尔慷慨激昂地对他的部下这样说。

凯末尔决定重整旗鼓,发动民众。一方面利用协约国之间的矛盾,同部分国家签订友好条约,让他们停止对奥斯曼帝国的军事干涉,并承认安卡拉民族革命派政权的合法性;另一方面争取社会主义国家苏俄政府在经济上、军事上给予民族革命派政权更多的支持和援助,使其在奥斯曼帝国有一个安定可靠的后方。此外,以农民为主体所组建的国民军,因为他们的英勇表现而受到了广大民众的衷心爱戴和大力支持。青年人纷纷踊跃报名参军入伍,而老年人和妇女们则主动帮助士兵挖战壕、修工事、护理伤员、运输枪弹,把水和粮食运送到前沿阵地。广大民众这种忘我的精神和全力以赴的支援,使凯末尔深受感动,从而更加坚定了他与外国侵略者血战到底的信念。

1921年8月23日至9月13日,在凯末尔卓越的军事指挥下,国民军发动了为时20天的“萨卡里亚战役”。在战斗中,国民军前赴后继、英勇杀敌、越战越勇,而此时的敌军如同惊弓之鸟。在国民军的奋勇追杀下,希腊侵略军大部分被歼灭,少数溃逃到了萨卡里亚河西畔。这次战斗是一场关系到奥斯曼帝国历史命运的大决战,决战的结果改变了奥斯曼帝国的历史,奠定了凯末尔以后的辉煌业绩。为了纪念这次伟大的胜利,表彰凯末尔的不朽功勋,奥斯曼帝国大国民议会授予凯末尔“加兹”的称号,意思是“圣战的胜利者”,并晋升他为国民军大元帅。

在奥斯曼帝国民族解放运动的第三个阶段,国民军彻底改变了长期以来在战场上处于劣势的状态。此时的国民军在人数和武器装备方面与希腊侵略军几乎完全相等,特别是国民军斗志昂扬,充满必胜的信心,而希腊侵略军却因为内部意见不和,再加上国内政权和决策不断更迭变化,导致整个军心涣散、士气低落、战斗力下降。1922年8月25日,凯末尔在前线指挥部下达了向敌人阵地发起总攻的命令。在国民军猛烈的攻击下,敌军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纷纷弃城而逃或举手投降。因此,在第二天的傍晚,国民军就已经完全占领了不堪一击的希腊侵略军的大量阵地,并俘虏敌军数万人,缴获武器弹药不计其数。在佩纳忠地区进行的最后战役中,希腊侵略军的新任总司令特里席皮斯将军被俘,所以人们风趣地把这次战役戏称为“总司令战役”。

1922年9月9日,威武雄壮的国民军迈着矫健的步伐,在广大民众的一片欢呼声中进入了长期被协约国军队军事占领的重镇伊兹密尔。此时的协约国主动要求同以凯末尔为首的民族革命派政权谈判。然而,当凯末尔率领代表团到达谈判地点时,毫无谈判诚意的协约国无一名代表在场。凯末尔随即发表了《军队从地中海向全国致敬》的宣言,并发出命令:“全国将士们,你们的目标是爱琴海,前进!”此时的外国侵略军在国民军的乘胜追击下,已经完全不堪一击。不久,小亚细亚境内的外国侵略军全部被歼灭,奥斯曼帝国在小亚细亚地区的所有失地,至此全部恢复。在以后的时间里,英国政府为了避免与奥斯曼帝国民族革命派政权的武装冲突,于1922年10月11日同安卡拉民族革命派政府签订了新的停战协定。根据这项协定,各协约国政府同意把伊斯坦布尔、海峡地区以及东色雷斯的主权交还给奥斯曼帝国,并同意召开一次和会,彻底废除《色佛尔条约》,双方共同缔结一项新的和约。至此,奥斯曼帝国民族解放战争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奥斯曼帝国民族解放战争的胜利,标志着西方列强试图瓜分奥斯曼帝国的阴谋彻底破产。从1920年国难当头时算起,一直铺放在奥斯曼帝国大国民议会主席团桌子上,作为悲痛哀悼标志性的黑色桌布,这时被取了下来,而象征着胜利与和平的绿色桌布,则被平整地铺设在了主席团的桌面上。

和平会议于1922年11月20日在瑞士的洛桑召开,随后经过数月的艰苦谈判和外交争执,终于在1923年7月24日双方签订了正式和约。对于奥斯曼帝国来说,这项和平条约最主要的意义是重新确定了奥斯曼人对于几乎包含今天整个土耳其共和国在内的全部领土所拥有的完全和不可分割的主权。与此同时,根据和平条约的有关规定,在奥斯曼帝国还废除了长期以来象征着卑劣和屈从,极容易引发人们深恶痛绝的治外法权条约。正因为如此,在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五个战败国家当中,奥斯曼帝国是后来惟一不愿意修改和约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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