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自然美妙绝伦。
但人类却运用知识，
借分析自然之由，
毁灭生命。
残杀美丽的生灵！
科学与艺术，
终究是为了什么？
扔掉灰色的书籍吧，
去观察万物，去感受万物，
怀着一颗诚挚的心，
走出你的屋子吧！
——华滋华斯
告别的时候，汤姆警告鲑鱼，当心那个恶毒的老獭，鲑鱼听后向上游游去了。汤姆则向下游游来，不过游得慢慢的，小心翼翼①的，大都沿着岸上游。
他游啊，游啊，游了好多天，因为他离大海还有好多英里的路程呢。虽然他看不见仙女美丽的脸，也触不到她们温柔的手，但那些仙女却在暗中给他引路。否则，他也许永远游不到呢。
在路上汤姆碰到一件奇事。这是九月里一个晴朗、安静的夜晚，月光照得水面上银光闪闪，汤姆尽管紧紧闭上眼睛，但是仍然睡不着。
最后，汤姆索性跑到水面上，坐在一小块石头尖上，望着那个大大的、黄色的月亮，盘算着月亮是什么，他觉得月亮也在望着他。
河上微波荡漾，从树上望去，一片漆黑，草地上像铺上一层银霜。猫头鹰在呜呜地叫，鹬鸟在嘶鸣，狐狸在叫唤，水獭在笑。汤姆嗅着桦木发出的清香，还有远处沼地里传来一阵阵石楠的甜香，一边赏月，一边赏玩眼前这些美景，开心极了，但是说不出为什么。如果叫你在九月里这样一个夜间，不穿衣服湿淋淋地坐在那里，你一定觉得很冷。但是汤姆是个水孩子，所以他和鱼类一样，并不觉得冷。
突然，他见到了一番美丽的景象。一片美丽的红光沿着河边动着，在水里映出一片灿烂的火焰来。汤姆这个好奇的小捣蛋鬼，当然非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他赶紧向岸边游去，那光恰巧在一块矮石沿上停下来，石头下面的河水很浅。就在那儿，有五六条鲑鱼躺着，张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火焰，还摆动着尾巴，好像非常兴奋似的。
汤姆浮上水面，想更近地观看这种奇景，但即刻就钻进水里去。
原来，他听见一个声音说：“有一条美人鱼。”
虽然，汤姆不懂得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声音听来很熟悉，就好像能听出说话的是谁。
他看到岸上是三个两条腿的东西，其中一个拿着火，烧得噼噼啪啪的，另一个拿着长竿子。
汤姆知道他们是人，他很害怕，就爬进石头中间的一个石洞里去，从洞口可以望得见外面发生的事情。
那个拿火把的人弯腰望着水，细心地瞧了一会儿，然后说：“小伙子，捉那个大家伙，它总有十五磅以上。你用手抓紧。”
汤姆觉得要有危险降临了。但愚蠢的鲑鱼像着了迷似的，老是睁大眼睛望那火光，汤姆真想警告它们。
但是汤姆还来不及拿定主意，那根长竿子就捅进水里去了。水里起了一阵可怕的激荡声和挣扎声。
汤姆看见，那条可怜的鲑鱼已经给捅穿身体，被人从水里提了出来。
这时，另有三人向这三个人扑来，接着是叫喊、打斗，还有许多骂人的话。
那些声音汤姆觉得从前在哪儿听见过。现在他觉得这些话听来非常丑恶，又不大对劲，听了非常刺耳，而且非常厌恶。
过去的事情他全想起来了：他们是人，他们在打架，就像汤姆过去看见过的一样，你打来，我打去，打得昏天黑地。
他把两只耳朵塞起，真想立刻游开去。他很高兴自己是个水孩子，这些下流的人们，身上穿着肮脏的衣服，嘴里讲些肮脏的话，他总算不用跟他们打交道了。
不过他不敢跑出洞去，因为那些看守和偷盗的人正在上头厮打，把石头踏得摇晃起来。忽然，水里哗啦一声，声音可怕极了，接着咝的一声，再后来一切都静了下来。原来，一个人掉到水里了，就在汤姆附近，就是那个拿火把的人。河水很急，那人在河水里沉了下去，在水中不断地翻滚。
汤姆听见上面的人沿岸跑去，好像在寻找他，但是那人已经漂到河底一个深洞里，动弹不得，所以那些人找他不到。
汤姆等了很久，直到一点声音也没有以后，他才从洞口向外面看，并望见那人就躺在那里。他终于鼓起勇气向下游去，游到那人跟前。他想：“也许河水使他睡着了，就像我从前经历的那样。”
他又游得近一点，心里越来越感觉好奇，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他必须过去看看那个人。当然得轻点，不能惊醒他，所以汤姆就绕着那人游了一圈又一圈。愈游愈近，他终于看见那人并不动弹，就靠近了去看看那人的脸。
月光照得那么明亮，那人的脸汤姆看得很清楚。看着看着，他一点一滴地回忆起来了。那是他当初的那个师傅葛林。
汤姆吓得转身就溜，游得飞快。
“天啊！”他想，“他也要变作水孩子了。这多讨厌、多麻烦啊，他这个人可坏透了！也许他会找到我，又打起我来。”
于是，汤姆就向回游了一段路，在一棵赤杨树的树根下面睡了一整夜，但是等到早上，他又想起到下面水潭那儿，他要看看葛林先生有没有变做水孩子。
他非常小心，一路上时常躲在那些石头后面张望，或者藏在树根下面。
葛林先生仍旧一动不动，他并没有变做水孩子。
下午汤姆又跑去偷看，他不弄明白葛林先生的结局就不放心。但是，这一次葛林先生却不见了。汤姆心想，他一定变做水孩子走了。
其实，可怜的小东西，他完全可以放心了。葛林先生并没有变做水孩子，也没有变做任何东西。但是汤姆很紧张，所以一直都担心会在一处深潭里迎头撞见葛林。他不知道那些仙女已经把葛林带走了。凡是掉在水里的东西仙女都有个地方安放，葛林先生也恰恰就放在这种地方。
不过，小朋友，你可知道，葛林先生碰上这件事情，对他也有好处，因为至少他再不会偷人家的鲑鱼了。
的确，一个人成为窃贼的时候，救他的办法就是把他在水里泡上二十四小时，就像对待葛林这样，所以，等你们长大之后，你们的言行举止务必要诚实，不要去偷人家河里的鱼或者庄园里的野味，连碰也不要去碰它。只有那样，大家才会说你有教养，也会以正派人对待你。甚至可能还会招待你游玩一番，而不是把你打落在河里，或者称你是偷东西的小偷。
汤姆向下河游去，因为他害怕靠近葛林。他离去时，整个山谷中都显出凄凉的景象来。红的和黄的树叶纷纷落在河里，苍蝇和甲虫全都死光了。秋天的寒雾笼罩着山冈，有时甚至降落到河面上来，使汤姆望不见路。但是汤姆虽然望不见，却能摸索前进。他一天天就这样顺着河流的方向过去，经过许多大桥，许多船舶，又经过那座大城市和码头、磨坊以及冒烟的烟囱和在河中下锚的船只。
有时候汤姆撞在这些船的锚链，弄不清是什么，就伸出头来张望。等望见船上有些水手在游荡着，抽烟斗，就又赶忙钻进水里去，因为他害怕被人捉到，把他重又变做一个扫烟囱的孩子。
汤姆并不知道，他身边一直有仙女们守护着，遮着那些水手的眼睛，不让他们瞧见他。仙女把他从水车沟、阴沟出口和一切肮脏而危险的东西前面引开。
可怜的小家伙，对他而言，这真是一次忧郁的旅行。他不止一次想起要回凡谷去，和那些鳟鱼在夏天灿烂的阳光中玩耍。但这是不可能的。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人一生中只能活一次，也只能作一次水孩子。
汤姆是一个勇敢的孩子，他从来不知道疲倦。他坚持着前进，终于有一天，从雾中望见水上有一个红色的浮标。他很快发现水流回过头来，向陆地这边流去，这使他感到非常奇怪。
这显然是潮水引起的，但是汤姆不知道什么是潮水呀！他只知道在一分钟内，他周围的淡水变咸了。
接着，他觉得自己发生了变化，变得强壮、轻快、精神百倍，好像脉管里流的全是香槟酒一样。他连纵带跳，连他自己也不理解，一个筋斗就跃出水面有两三英尺高，那种派头就像鲑鱼第一次碰见名贵富饶的咸水时一样。就像有些哲人告诉我们的那样，海里的咸水是一切生物的妈妈。
汤姆对阻挡他的潮水一点儿也不在乎。那个红浮标已经能看见了，就在大海里跳着舞。他要到浮标那里去，他游过去了。
路上经过大群的鳘鱼和鳟鱼，在那里跳跃着，追逐小虾。汤姆没注意它们，那些鱼也没注意他。有一次他撞见一头乌黑发亮的海豹，追着那些鳟鱼吃。它把头和肩膀探出水面，盯着他，很像一个油头垢面的胖黑人。
汤姆并不害怕，反而说：“你好，先生。大海是多么美丽的地方啊！”
那只老海豹也没有吃他，用它温和的、朦胧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汤姆，说：“祝你碰上潮水，小朋友。你是寻找你的哥哥姐姐吗？我刚才经过他们面前了，他们全在外面玩耍。”
“哦，那么我总算找到游伴了！”汤姆说。
想一想：
1、葛林先生为什么跳进水里？
2、老海豹对待汤姆的态度怎么样？
知识链接——歇后语：
1、狗啃骨头——天生喜欢吃硬的。
2、羊看菜园——靠不住。
①小心翼翼：原形容严肃虔敬的样子，现在用来形容举动十分谨慎，丝毫不敢疏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