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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翩翩

分阝州府有个年轻人名叫罗子浮,父母早亡,由他叔父罗大业抚养。罗大业是朝廷大官,但他没有儿子,他非常钟爱罗子浮。罗子浮十四岁的时候,结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奸人,将他带到妓院嫖妓。罗子浮非常喜欢那个金陵来的妓女。后来他的钱用光了,又得了性病,被妓院赶了出来。罗子浮流落街头,无颜回家。只好在城外彷徨思考应付家人的对策。

天眼看就要黑了,他忽然记起城外山中有个寺庙,他想到寺庙中借宿。途中碰到一个女子,长得就像仙女般美丽,走近前来问道:“你上那儿去?”罗子浮把实情告诉了她。女子说:“我是出家人,有山洞住,你可以住下,也不必害怕野兽侵害。”

罗子浮大喜,欢喜地跟她去了。进入深山之后,看见一座山洞。进入洞中,只见门里有一条小溪横着流过,溪上架着一座石桥。又走了几步,见有两间石屋,光线充足,连灯烛也用不着点。女子让罗子浮脱下破烂衣服,到小溪里去洗澡,说:“洗过澡后,你的疮就会好了。”女子又打开帐子,铺好床铺让他睡觉,说:“请你快睡吧,我好给你缝条裤子。”她于是拿来几个有点像芭蕉的大叶子,裁剪缝纫做成衣裳。罗子浮躺在床上看着她缝。

她缝了没多久,缝好放在床头,说:“明天天亮了你拿去穿吧。”说完就在对面床上睡下了。罗子浮洗过澡之后,觉得脓疮再不疼了,安安稳稳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后一摸,疮口已经结了厚厚的痂,到了早晨,他准备起床,担心芭蕉叶的衣服不能穿着。拿过来仔细一瞧,竟是滑溜溜的绿色锦缎。这时罗子浮的肚子有点饿了。

只见女子取来山上树叶叫作饼,一吃,果然是饼。又拿出树叶剪成鸡和鱼煮上,也都跟真的一样。石屋角落有一个坛子,装满了美酒,女子一再拿来饮用,稍微少了一点,她就用溪水灌满它。过了几天,罗子浮身上的厚疮全掉了,就向女子要求同宿。女子说:“轻薄小子!刚刚安身,就起邪念!”罗子浮说:“权且用来报答你的恩德。”

于是两人就睡在了一起。非常恩爱。

一天,有个少妇笑着进来说:“翩翩小鬼头快活死了!美满姻缘,什么时候结成的?”女子迎上去笑道:“花城娘子,您长时间没来我这里了,今天是西南风刮得紧,把你吹送来的吧!小哥子抱来了没有?”少妇说:“又生了一个小丫头子。”女子笑道:“花城娘子是专生女孩的瓦窑啊!为什么不带她来?”少妇说:“刚刚哄她睡着了。”于是坐下,翩翩斟酒款待。少妇又看看罗子浮说:“小郎君真是英雄。”罗子浮瞧了瞧她,年纪有二十三四岁,风姿绰约容颜美丽,心生爱慕。剥水果时故意将水果失手掉到桌下,俯下身去捡,偷偷地捏了一下少妇的脚尖。花城娘子瞧着别处微笑,就好像没有察觉似的。罗子浮正在恍恍惚惚、神不守舍之时,忽然发觉衣服裤子都不保暖了,一看自己所穿的衣裤,全部变成了秋叶,几乎吓得要死。正襟端坐了好久,秋叶才渐渐变成衣裤。心中暗自庆幸两个女子都没有见到。过了一会儿,彼此劝酒时,罗子浮又用手指去搔少妇柔嫩的手掌。花城娘子坦然谈笑,像一点也不知道似的。他正心里突突跳个不停颇感不安时,衣服又变成了秋叶,过了一段时间才又变回去。从此,他才感到羞愧,凝神息虑,不敢胡思乱想。花城娘子笑道:“你家小郎君,太不规矩了!如果不是有个醋葫芦娘子管着,恐怕要腾云驾雾想入非非了。”翩翩也微笑着说:“薄情小子,就该让他冻死!”两个人鼓掌大笑。花城娘子起身说:“小丫头子要是醒了,恐怕该哭断肠子了。”这时翩翩也站起来说道:“光顾着勾引人家男子,那还管小江城哭死了。”花城娘子走后,罗子浮害怕受到翩翩的责骂,但是翩翩并没有责怪他。

过了没有多久,秋深风寒,霜催叶落,翩翩于是收起落叶,储存食物,准备过冬。看到罗子浮因寒冷而缩身战抖,便拿出一个大包采摘洞口的白云为他絮成棉衣,穿在身上暖乎乎的,就跟真棉衣一样,十分舒服。

过了一年,翩翩生了一个儿子, 又聪慧又漂亮。罗子浮天天在山洞之中逗儿子取乐。

可是罗子浮经常想念故乡,请求翩翩跟他一道回家。

翩翩说:“我不能跟你一道去。不然的话,你自己走吧。”就这样迁延二三年,儿子渐渐长大了,便和花城娘子结成了亲家。罗子浮常常因为叔叔年老而惦念。

翩翩说:“叔叔虽然年纪大了,可庆幸的是还很强健,用不着耿耿挂怀。等保儿结婚以后,去留由你。”翩翩在山洞之中经常摘些树叶写上字教儿子认读,保儿看一遍就会了。翩翩说:“这个孩子有福相,如果送到人世之间,不愁不做大官。”又过了些时日,保儿已经十四岁了。花城娘子亲自送女儿出嫁成婚。新娘打扮得十分漂亮,光艳照人。罗子浮夫妻非常高兴,全家饮宴庆贺。翩翩敲击着金钗唱道:“我有佳儿,不羡贵官。我有佳妇,不羡绮纨。今夕聚首,皆当喜欢。为君行酒,劝君加餐。”酒宴之后,花城娘子回去了。罗子浮夫妻在跟儿子儿媳妇对面的石室居住。新媳妇非常孝顺,总是相伴左右,就像亲生的一样。罗子浮又提起要回故乡。翩翩说:“你有俗骨,终究不能名列仙籍。儿子也是富贵中人,你可以带去,我不能耽误他一生前途。”

新媳妇想跟母亲告别,花城娘子不请自至。儿女恋恋不舍,每个人都热泪盈眶。两个母亲安慰儿女说:“只是暂时离开,还可以再来。”翩翩于是用树叶剪成毛驴,让他们三个人骑着回家。

罗大业后来年纪大了便辞官归隐。多年没有侄儿的消息,还以为他早死了呢。罗子浮带着儿子和儿媳妇平安回来,令他高兴得不能自已。后来罗子浮思念翩翩,便带着儿子去寻找,但却废然而返,再也找不到翩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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