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天动”从严府出来，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种感受只在一次被官府追杀、打败了才有过。那么，他这次也是被那个小女子打败了？好象是，又好象不是。不过，他确确实实是空着手，从那座气势辉煌的宅邸中退了出来，这在他打家劫舍的生涯中，还从来没有过。不但如此，那女子的美丽、气质以及说的每句话，都好象是在对他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山大王的挑战。他分明感到像受了愚弄甚至侮辱，可又没法说清这种愚弄和侮辱在什么地方。并且，这种愚弄和侮辱还是他所需要的。不错，在当时他完全可以毫不犹豫地给那小女子一枪，再让兄弟们将府内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然后一把火将宅邸点了。对于这些，他“摇天动”做起来，不过是小菜一碟。可是，鬼使神差，他竟然没动那女子和严府一根毫毛。“摇天动”自己都觉得奇怪，真有一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味道了。但他“摇天动”决不是想成什么佛，他真正是被二小姐迷住了。那女子的美貌盖世无双，他“摇天动”玩过的大户小姐和媳妇不少，可没有一个人让他如此心动，能和她比。更重要的，是那女子的神情，哪像凡尘中人，分明只有神仙下凡才做得到呢！“摇天动”承认手下的头目说得对，他那时心中真燃烧着一股欲火，恨不得一把将那香酥柔软的玉体拥进怀中。可一看那小女子视死如归的气概，他又猛然吓住了，或者说是让恻隐之心控制住了。是呀，这样举世无双的女子，怎能让她就那样香消玉损了呢？
“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想不到我们大爷也怜香惜玉了！”小匪徒们见“摇天动”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故意打趣地说了起来。
“是呀，大爷！大爷要是还忘不了那小妖精，小的们重新去给大爷抢回来！”一个小头目又讨好地对“摇天动”说道。
没想到“摇天动”听了，又怒不可遏地对小头目骂道：“龟儿子眼睛遭球日瞎了？没看见人家不吃你这一套吗？”
小头目挨了骂，不甘心地嘟哝了起来，说；：“抢又不能，丢又丢不下，大爷你说怎么办？”
“摇天动”仍气咻咻地说：“怎么办？凉拌（办）！”
土匪们听“摇天动”的口气，知道他并没有什么好主意，于是又纷纷嬉笑着说：“大爷，怎么‘凉拌’法，说出来让小的们也长长见识！”
“摇天动”果然难住了，却不愿丢架子地说：“怎么‘凉拌’是大爷的事！婆婆生儿还要媳妇教？龟儿子些再多言多语，老子不客气了……”
正说着，忽然从巷道的阴影里闪出一个人影，怀里像是抱着什么，没命地往前逃去了。“摇天动”见了，立即掏出枪。随着一声枪响，黑影往上窜了窜，就扑在了地上。几个匪徒跑过去，将那人翻过来看了看，见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怀里抱着几件衣服。土匪见了，用刀把捣了捣女人胸前两只肥嘟嘟的奶子，无限懊悔地说：“是一盘菜儿！大爷不该把她打死了！”
“摇天动”听了，又没好气地骂了起来：“龟儿子些像是八辈子没见过婆娘！都进城来了，还怕没女人消受？”
骂着，这群土匪就来到了大街上。大街上比先前更惨不忍不睹了。大队的土匪已分成若干小股，开始对居民大肆抢劫。到处是砸门的咒骂声、被凌辱的女人的惨叫声，被拉了“肥猪”的财东的呼救声，以及失去爹娘的孤儿的哭喊声、伤员的呻吟声。街上不时横卧着一具冒着血泡的尸体。不少房屋着了火，火舌打着唿哨在半空中跳着疯狂的舞蹈。有人往火里跳，又被人拉住了。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和硝烟的气味。有人挟着包裹，跳过尸体逃过街面，后面的土匪紧追不舍。不久，又一具尸体倒在了街上。几个匪徒围着一个妇女轮奸着，火光映着女人一头凌乱的散发和一张死人似的面孔。“摇天动”看着这一切，似乎非常得意，还不时对那些抱着财物从屋里冲出来的土匪鼓励说：“干得好，弟兄们！要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弟兄们好好干，大爷今后做了官，亏待不了弟兄们！”受了鼓励的土匪听了这话，就一个更比一个凶狠毒辣了。
转过街角，“摇天动”一伙强盗就来到了王掌柜的金街大戏楼前，“摇天动”望了望戏楼的招牌，见这里有些冷清，像是土匪们还没来过，于是便对身后的土匪说：“龟儿子这里还安逸呢！进去看看！”
说着，一群土匪已经凶神恶煞地涌了进去。进去一看，见是一座空荡荡的大戏楼，便又有些失望地说：“狗日的也全跑了……”刚想退出去，忽见戏台上的大幕在簌簌抖动。土匪们奇怪了：这屋子里没有风，怎么幕布在动？愣了一会，便纷纷举着刀扑上了戏台，“哗”地拉开幕布一看，原来是一群戏子，正男的、女的搂在一起，缩成一团，浑身筛糠地抖呢！土匪们立即高兴地冲“摇天动”大叫起来：“大爷，这里有几个‘菜’呢！”
“摇天动”听了，也急忙跑上戏台，果然人群中有几个姿色不错的女戏子，于是眼角便露出淫荡的目光，盯着几个女戏子“嘿嘿”地笑了。
这正是今晚王掌柜请来为严锦堂唱戏的“雅畅班”的艺人。他们没来得及逃走，连戏装也没顾得下，便一齐隐藏在幕布后面。刚才见强盗们涌进戏院，扮演刘翠屏的名角胡玉玲因恐慌而抓住幕布发起抖来，这就让土匪发觉了。“摇天动”盯着几个女艺人看了一阵，突然大声宣布说：“男人走一边去，女人留在这儿！”
几个女艺人一听，立即惊慌失措地大叫了起来，纷纷扑向男艺人，一副不愿分开的样子。“摇天动”见了，突然从一个强盗手里拿过刀，一刀扎在扮演刘老夫人的女戏子屁股上。头戴凤冠、身着绸袍的“老夫人”一声惨叫，立即滚到一边去了。女戏子们一见，都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强盗们马上饿狗抢食一般扑向了女人。
戏台上响起了女人凄厉的叫声。
这时，扮演吕蒙正的小生突然从地上跃了起来，大叫一声，向正在凌侮“翠屏”的强盗扑了过去。可还没等他扑拢，“摇天动”向他射了一枪，他的身子在空中跃了一个弧形，软软地扑在地上，着地时还把手向“翠屏”伸去。
强盗们发泄完兽欲后，还没马上离去，一个个带着得意的微笑，像欣赏一群困在笼中的小兽一般，看着在墙角缩成一团的女人们。“摇天动”突然“哗”地擦燃一根火柴，将幕布点燃了。艺人们这才惊叫着，什么也不顾了，抱着头向外逃了出去。在他们身后，留下了强盗们肆意狂笑的声音和戏楼着火的一团浓烟。
强盗们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戏院，大摇大摆地来到大街上。
抢劫和掳杀还在继续，但“摇天动”此时已没心思和手下这些强盗一齐行动了。他拦住了一个过路的强盗问：“你们二爷呢？”
那强盗看了“摇天动”一眼，高兴地说：“二爷在夫子庙里，关了一群‘肥猪’呢！”
“摇天动”听了，没说什么，立即往“夫子庙”赶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