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然迈步走入内堂的太皇太后突然停下了她的脚步。
不过转瞬之间，她已然闪身来到了焰萧面前。她挡住了匆忙要离开去请太医的翠烟。
她带着整个人身上独有的，那种不容人抗拒的威势站在当场。她根本就不睁眼瞧翠烟，却已然让她心生畏惧。
分明她比任何人都担心妩儿的安危，分明她恨不得自己有双翅膀，可以立刻飞回到妩儿拄着的院落去找来医无心。
可她的脚，她的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双脚就好似生根了一般，被死死的固定在了当场。
她动弹不得，只能默默的承受着太皇太后那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在那样的目光下她的额角渗出了涔涔的冷汗。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太皇太后才缓缓的开口，“哀家这寝宫，许进不许出。”
她这话是对翠烟说的，也不是对翠烟说的。
焰萧明白，这话是冲着他来的。
这是个艰难的抉择，一个是挚爱的女子，一个是生死与共多年的好兄弟。
他若选择救妩儿，医无心就注定了要陪着他一起被囚禁在这座佛音长鸣的寝宫中。
他不可能明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却仍是让医无心走上这条路。
他做不到，那一刻，他的眼眸中尽是伤痛与绝望之色。
他原本还跪在那里，原本他还奢望太皇太后会顾及几分祖孙之情。却不曾想，那些都是他的奢望，都是他的幻想。
她根本不顾及，又怎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给妩儿一条活路。
缓缓站起身来，他的动作很慢，那是他内心挣扎与矛盾的体现。
怀抱妩儿，焰萧的身子微微颤了颤，这佛堂并不干燥，他的唇已然失去了生机，微微牵动间，他开口，声音早已沙哑的他自己都听不出来。
“若我不死，日后定要你为妩儿偿命，哪怕你是我所谓的祖奶奶。”
焰萧一字一句的说着，本就血缘淡薄，没有任何亲情可言的人，他如何肯再委屈自己，再留任何的情面。
翠烟的眼圈湿润了，她拿出了十万分的勇气，恨恨的看着太皇太后，声音哽咽道：“要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会替小姐报仇的。虽然你……”
翠烟还是怕的，在太皇太后的身上，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她本能的想要躲闪，费尽全力的坚持着站在当场，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
那是不断发抖的声音，任是谁都听得出她内心的恐惧。
焰萧读懂了这丫鬟的心思，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的心意，本王都明白，无需多言。妩儿说你的用毒使毒之术都是她一手教的，你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控制她身体内的剧毒，或者想办法让她清醒过来。”
“王爷放心，翠烟定是竭尽全力救小姐。”
翠烟承诺着，也确实这般做了。
就连随身携带的那颗，能够化解百毒的药丸，她都好不吝惜的送入了妩儿的口中。
看到那药丸，焰萧脸色大变。
他手上也有一颗这样的药丸，那是昔年里他机缘巧合时得到的。传说，世间有三颗这样的药丸，有一刻坠入北海冰川中，从此不知所踪。一颗是他机缘巧合得到的，而最后一颗，相传被苗疆人带回了苗疆。
翠烟自然不可能在入北海冰川寻找这颗药丸，而那个风婆婆当日又是掳劫了她，假冒了她来与自己和妩儿谈条件，谈交易。
难道她和苗疆有关？
难道……？
焰萧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只能相信翠烟会守护妩儿，绝不会伤害她半分。
那颗药丸入了妩儿的口，对她的伤势竟是不曾起到丝毫的作用。
她的嘴角依旧有妖异的紫血渗出，她的气息愈发的微弱，到最后竟连焰萧这般的高手，也无从感知到她的气息。
焰萧急了，翠烟已然束手无策，她跪在了妩儿身边，痛苦了哭了起来。
她将所有的罪过都归在了自己的身上。
如果不是风婆婆的算计，如果不是自己为了掩藏身份，不肯早做反抗，妩儿绝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小姐……翠烟对不起你……”
她那样的痛苦，焰萧心里不忍，就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翠烟，你尽力了，莫在这般。”
说着，他给了苏白一个眼色。
苏白会意，上前将翠烟扶起，就听到焰萧道：“你们自便吧，我只想单独和妩儿在一起，不被任何人打扰。我只想享受属于我们的时光……”
“王爷……”
这话听着就让人心痛，翠烟与苏白情不自禁的喊着，却被焰萧一个阻止的手势打断。
什么，他都不需要别人来告诉他。
他已然决定了，就不会改变。
抱着妩儿席地而坐，他捉紧了妩儿的手，就是轻声的叹息，“要让你在奈何桥上久等了。冥落该死，那个胖和尚也该死。他们害你，我绝不能容。你等着我，为你报仇，我便去寻你。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奈何桥上孤苦伶仃。若有再生缘，我只愿与你携手。妩儿，我知道你听得见，所以奈何桥上不要走得太急，等着我，等我握紧你的手，永远都不放开，给你最好的保护……”
他喃喃的低语着，一抹夕阳的余晖洒入了房间。
斑驳的光影，却映衬不出小女人那一身的芳华。
她安静的躺在焰萧的怀中，她一动不动，毫无声息。
焰萧的手，最后轻抚了小女人的脸颊，便是将她放在了佛堂之中。
起身，他走入了内堂，敲响了太皇太后的房门。
“祖奶奶，孙儿想明白了。妩儿迟早都是死，为了一个早晚都要离开孙儿的人，对祖奶奶您不敬是孙儿的不是，还望祖奶奶见谅。”
焰萧改口了，因为太皇太后对他有利用价值，就算不能让她相助自己，也不能将他推给冥落。
否则，他要如何为妩儿复仇，要如何了结这俗尘中的一切，快快到那轮回转世路上，相伴妩儿。
太皇太后斜倚在软塌上，她听着焰萧的话，就是微微的笑着，看向了房门口的方向，“孩子，你是认真的对吗？告诉皇祖奶奶，你可是真的愿意放弃那个女人的命，来换取太子之位？”
她的眸子中闪过了一抹戏谑而又玩味的笑意，看向房门口的方向，她的目光显得愈发的意味深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