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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合门音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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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云端的夜莲向下俯望,王城正中央,由四条护城河围绕着的,正是久违的天启王宫,正值午时,阳光照耀下的巨大宫殿群落,犹如一头温柔的巨兽。此刻这巨兽身上披挂着喜气洋洋的红,以庆贺君上微决的大婚。

夜莲和沧海一人一边牵着醉心,自云端翩然拂落。

夜莲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已有半生之久,未曾踏上这片她所守护的土地。

沧海亦心生感叹地望着繁华的王城,这就是自己曾经踏平的土地,在尚未恢复记忆的无名将军时期,不由想起初见夜莲之时,她一身黑裙超凡脱俗,六界之中,着实无人可比。又或者那只是他一人的执念,在他的内心,六界之中,她着实无人可比。

远远地,传来突兀的马蹄声响,越过喧闹的街市,直抵护城河而来。马上的骑士距城门尚有老远,便有守门士兵早早收到讯号,将吊桥放了下来。于是一人一骑,如履平地般跃了过去。

那骑士头发紧紧地束在脑后,身上却是夜行打扮,穿一双敞口马靴,望着夜莲的一双眼满满的都是笑意。

“妙环!”夜莲又惊又喜,“怎么是你?!”话是这样问,心里已将原因猜到几分。

妙环跳下马来,先行一礼,恭敬道,“君上忧心圣女安慰,特命属下前来接应。”

“君上是如何知道我来了?”

妙环拱手向天,“是东华帝君亲自示下。”说完上前一步,将手伸给夜莲,“圣女请上马。”

“不必了。”夜莲摆手道,“我还有同伴。何况御风还快些。”

妙环这才看向沧海和醉心。然而沧海今时已不同往日,发色和双眼都发生变化,连面容轮廓都似乎与从前不尽相同。醉心又已然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妙环虽然觉得些微眼熟,但既然是圣女的同伴,便没有多想,只微微颔首算作招呼,便将注意放回夜莲身上。

妙环不会御风,马又只有一匹,因而他与夜莲商量,让看起来身体虚弱的醉心骑在马上,其他人则安步代车。未料沧海只不屑地哼了一声,单手抱起醉心,凌空飞起,眨眼便没了踪影。妙环看得目瞪口呆,良久,问夜莲道,“圣女,不知此人是谁?怎的内力如此强悍?”

夜莲忍不住咳嗽几声,道,“是父亲东华帝君派来保护我安慰的天将。”

“啊,既有此人守在圣女身旁,君上和属下便不必担忧了。”

夜莲“呵呵”干笑,然后两人边聊着往事,边往王宫方向走去。过不多时,便到了东方正中的宫门未泱门。

君上微决未带一兵一卒,已亲自在此等候多时,见到夜莲身影由远及近,如少年般撒腿狂奔,来到她身侧,一把将她抱起,原地转了好几圈。直到落地,头脑昏沉的夜莲仍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微决见她懵懂,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夜莲这才看清是他,亦回味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忍不住唇角微微上扬,随即又有泪,露珠样落了下来。

“啊哟,圣女怎么哭了,这可不得了。来,不要哭了。微决哥哥给你擦一擦。”微决眼中亦含着泪,抬手正要去抹夜莲脸上的泪珠,突然后知后觉道,“不得了!阿夜,你会哭了!你有眼泪了!快,告诉我,分开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我已经一千多岁了,你这三十几岁的小孩居然敢自称哥哥。”夜莲又哭又笑地说。

“谁让你看着比我年纪小嘛。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微决心急地催促。

“夜莲已经破了五层结界,因而五识俱明。待到七层结界都闯过,便是身魂合一之时。”

微决先是叹了口气,再击掌道,“真是可喜可贺!”说完去牵夜莲的手,“走,跟我去万晴殿见王后。”

“天启的臣民可真是不易,待到君上年近不惑,才肯娶一位王后住进万晴殿。”夜莲忍不住调侃道。

“天下事为先。”只淡淡五个字,便道尽了微决作为一代明君的全部心血抱负。

他们就这样手牵着手来到万晴殿。

万晴殿修建于微决登基那一年。至此,空置已近二十年之久。连其间飞舞的尘埃都比其他大殿显得寂寞。如今君上将要大婚,这里终于不再空寂无人。

夜莲仰头望着包金的朱漆大门,上面装饰着象征喜庆的彩灯和累累红花。

正在此时,殿门缓缓从里面开启,门中赫然站着一位红衣的丽人。该怎样形容。她有纤眉秀眼,眉间点着三瓣梅花妆,小巧的唇上亦描绘着嫣红色泽。身上红缎刺绣的披风长摆及地,只隐约望得见内里的粉红玫红两色相间百褶衬裙。

她先是含情脉脉望了微决一眼,再转向夜莲,微微颔首道,“西陵音书,见过圣女夜莲。”

“王后不必多礼。”夜莲连忙说道。

西陵音书微笑,“吉时未到,大礼未行。臣女还不是王后呢。”

微决上前握住她的手,笑道,“在我心目中,你早已是我的妻子了。”

夜莲见他二人之间情深切切,心中欢喜之余,竟还有些惘然。

西陵音书见夜莲不知何故愣愣出神,暗自思量片刻,对微决道,“君上,我有些女人之间的话,想跟圣女聊一聊。您能回避一些时候么?”

微决虽诧异她们并无交集不知妻子何出此言,仍是点头,留下她二人独自离去。

比微决更诧异的是夜莲。她甚至维持了好久蹙眉的动作注视着西陵音书。

却见西陵音书双膝一屈,突然跪了下去。

“王后,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西陵音书坚定摇头,仍是跪在那里,一字一句道,“臣女在此谢过帝君和圣女不杀之恩。”

夜莲的眉蹙得更深,“帝君,父亲他为何要杀你?你我从前不曾见过,我又为何要杀你?”

西陵音书站起身,深深地望着眼前的幻灵圣女,缓缓将往事道来——

西陵音书正是第六层结界合门的守将。她所犯下的罪孽,却是用情不专,且有**之嫌。

原来西陵音书的初恋,正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兄长西陵遥想。作为大文治官西陵澈一双极为出色的儿女,遥想和音书在幼年时,便极有默契地拒绝其他玩伴的加入,他们骄傲得只看得起旗鼓相当之人。兄妹之情,竹马之谊,随着年龄渐长,两人之间感情愈发深厚。两人除了同样接受诗书礼仪的教育外,西陵遥想自幼便随在父亲西陵澈身边学习处理政事,并熟读兵书,因此眼界要比作为女子的西陵音书宽广得多,他的性情本也豪迈细腻……就这样,西陵遥想长成了抱负远大的青年才俊,西陵音书则是才貌双全感情细腻又执著的少女,她偷偷地在心里恋慕着自己的兄长,并且这份感情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愈发剧烈,令她时常辗转反侧。她及笄那年,以西陵澈为首的百位大臣联名上书,奏请君上册封西陵音书为王后。那一年,君上微决三十三岁,刚刚统一处于长久分裂的国土,正是励精图治的时期,虽多方思量最终允了大臣们的奏请,却抽不出时间来操办,此事便拖延了下去,却因此给了西陵音书更多恋慕兄长的时间。

西陵音书自出生起,颈间便挂着一个绿玉如意。听父亲说是一位天神所赠,将来会有大用处,一直嘱托她珍而重之。那年圣旨颁下,西陵音书才终于明白自己对哥哥的感情终将是一场镜花水月,是夜,她喝得酩酊大醉,差丫鬟去唤了西陵遥想来,借着醉意凶猛,扑进他怀中表白,心里想着总要拼上一拼。结局却是西陵遥想亲自向君上请命,要去边界驻守三年,那里尚有当年神剑国的余孽蠢蠢欲动。

西陵音书想到了死。就在她将白绫悬上房梁,一位天神却从天而降,落在她的院落间。

那位天神一张漠然面目,严肃而森冷,对她说,“西陵音书,虽然你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但现在不是你死的时候。四年之后,自有一位叫做夜莲的圣女前来取你的性命。从现在起,你就是生死无门结界第六合门的守将,好好保全自己的性命,等待圣女前来吧。”

西陵音书从来不知生死无门结界是何物,亦不知她这守将能做些什么。

然而从此后,便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直到去年,励精图治的君上微决终于抽出时间来准备大婚事宜。西陵音书便被允许时常入宫去陪伴君上左右。两人逐渐相熟,西陵音书已然枯寂的内心在微决的照拂下竟一日日鲜活生动起来。她开始期待着大婚之日的到来。

某一个契机,微决对她讲了夜莲的事。西陵音书这才知晓生死无门结界,亦知晓了七位守将乃是七位身负罪孽死期将近,却被暂且留下守护结界的罪人。

“我从来没有对君上说起,我便是第六层结界合门的守将。我怕这样的我,引他伤心。”西陵音书背对着夜莲,语声发颤,早已经泪流满面。

夜莲低下头,轻道,“难道是父亲对你说,你不必赴死了吗?若是那样,我又如何得到合门的能量?”

西陵音书双手捂住脸,许久,才放下来,努力克制住颤抖,“昨夜,东华帝君入我梦来,说是我年少无知,虽**情动,但终无害人之心,何况如今已步入正途,与君上真心相爱,只要将随身的绿玉如意交予你,便可免去死罪,安心做天启的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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