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姐姐，你可是我的姐姐！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
木灵词翘着小指拨茶盖的动作一滞，随即满不在乎地道：“本宫是为你好，王爷侧妃的身份何等珍贵，平常女儿家想都不敢想的好事落在你身上，你为何推拒？更遑论……那王爷对你可是有心思的。你，可别让姐姐难做。”
不让你难做，难道就一定要我如此难堪？
木灵语不可置信地红了眼，激动地说：“是你让我回来的，是你说要我回来谢恩，回来卸职……我还要回去嫁人，我说好了会回去嫁给他……”
“闭嘴！”
木灵词猛地盖上茶盖，“咚”地一声将茶盅放到桌上。“你记住，你将来是皇家媳妇儿，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嫁给他人的话不准再说了。否则，害的不止是你自己，还会连累木家一大家人。”
木灵语肝胆俱裂，缓缓摇头：“不，不会的……我娘不会骗我……爷爷不会不告诉我，我爹……不对！他带着聘礼去我家提亲了的！我跟他是未婚夫妻了！”
“若是家人不答应，你就不会待在这儿了。”
木灵词斜了她一眼，双手慢慢搭上腹部。
“再者，木家二小姐可未曾与任何人订过亲。好了，多说无益。你回去准备准备，等陛下下了旨，就等着择了良辰吉日出嫁吧。”
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于她而言，自己死过、生过、病过，惟独没有老。
可在木灵词近乎宣告般地告诉她，让她回去准备出嫁，丝毫余地也不留的时候，她却忽然觉得自己老了。
人未老，心已沧桑。
怨憎会、爱别离，都是慕容清赋予她独特的感受。她怨恨他的怀疑，憎恶他的轻视，所以决绝离开，告别这场本不该有的初恋。
心中唯剩的那一份美好，只在对未来生活的期盼。
却是求不得的……
那个早该前往府里提亲下聘的男子，此刻是怎样的心情？是恼怒她的说话不算话，还是因拒亲而产生了羞耻？她不敢想，一想到那副场景，她就觉得呼吸不过来。
不是没有看到过他因为婚事的挫败而郁郁寡欢的。当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他屡遭挫折的未成婚姻给他造成的心理上的负担和压抑。而如此……这个人换成了她了么？
“姑娘……”
“姑娘你说说话好不好？”
“姑娘啊……”
易嬷嬷不敢开口劝，怕自己一出口，泪就要掉下来。眼前的女子机械般地走着，眼神空洞，如何唤都唤不答应，仿佛没了灵魂的躯壳。
“姑娘心里有苦，何不说出来，也好过些……”
易嬷嬷小心地牵了她的袖摆，止住了她前进的步子。木灵语抬起头，偏头一笑。
“嬷嬷也瞒我了呢……”
易嬷嬷鼻头一酸，红了眼眶。
“怎么办呢，我们说好了的，我会嫁给他，安安心心做他妻子，平安快乐地过完这辈子。可我背弃他了，怎么办……”
木灵语似是失了魂，喃喃自语着犹不自知。易嬷嬷猝不及防，终是掉了泪。
“其实……其实也没那么糟糕的……”能怎么劝呢？日子还得过啊……“纾王爷和姑娘是年少的情谊，总归是……是特殊些的……”
木灵语置若罔闻，微微挣开易嬷嬷拉她的手，缓缓朝前走着。
“他要我做的，是侧妃，侧妃，哈哈……”
慕容清此举不是在羞辱她么？当初他许诺的正妃之位她都不屑一顾，何谈侧妃？她要的根本不是什么身份地位，纵使身份地位至关重要，可到底及不上两个人的倾心相许，肝胆相照。
天越发冷了呢……
木灵语抬头望天，却见天空弱弱飘下了孱弱的雪花，小巧地飘荡下来。她伸手接住一朵，却很快融化在了她本不温暖的掌心。
“初雪也下了……”
她犹自喃喃，却不见身旁的易嬷嬷早已泣不成声。
“姑娘啊……你、你这是去……去哪儿……”
易嬷嬷哽咽着再次拦住她，阻断了她前进的步伐。“前面儿……前面儿就是清心宫了……”
“我去找他。”再次抬起头时，她眼底的茫然消弭了些，却有股不易察觉的脆弱。“我去求他。”
当日她离开，最后一次拜别慕容清的时候，他怒气勃然，狠狠甩下一句话，让她本想遗忘的心忽然记了起来，刻骨铭心。
“你背叛我，离开我，你记着，我会让你后悔今日的选择。你且等着看，总有一天，你会哭着回来求我。木灵语，你记、住、了！”
他办到了，无计可施的她，要来求他了。
“姑娘……”
“嬷嬷在门口等我，我去去就回。”
木灵语缓缓吸了口气，提起裙摆敲了清心宫的宫门。
“吱呀”一声，宫门大开，慕容清似乎早就料想到她会来求他，早有人守在门口，待她敲门便敞开了宫门，严谨肃立，道：“木小姐请，王爷在书房恭候大驾。”
一步步算得精准，从她的归乡起，他就开始谋划了吧？让她乖乖地回来自投罗网，甘愿地走进他布置的陷阱里，只为了惩罚她的离开，为了报复她的背弃。
可是到底是谁背弃了谁，到底是谁，负了谁？
宫门渐锁，易嬷嬷焦急的脸被关在了门外。她慢慢走进四敞的宫门，只觉得这三年来熟悉的地方渐渐变得陌生了。
这才离开多久呢？居然就对这里生疏了。
“木小姐，这边请。”
木灵语随着宫人到了后殿，远远地就瞧见那人笑得得意的脸，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初雪丝毫不影响他快乐的心情，他没发现她已经来了，犹自笑得畅快，侧着脸对着一个女子，眼底闪现着温柔。
木灵语胸口一钝，近乎狼狈地停在了原地，怔怔地望着远处。在她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问话已经脱口而出。
“他，为什么那么高兴……”
“今早才有的消息，端夫人有孕。这是王爷第一个孩子，王爷自然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