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012100000066

第66章 洪水

这一时期,在后方也是很艰苦的。

由于敌人“空中绞杀战”的加紧,铁路时断时修,运送伤员的列车,有时要六七天才能到达丹东。大批伤员不得不临时安排在朝鲜的民房里,临时搭成的棚子里,甚至桥洞里。杨雪她们每个人常常要护理一百多人。跑到这个屋里,又惦着那个屋里;跑到那个屋里,这个屋里又有伤员呼叫。真是忙得脚不沾地。打饭打水,常常肩上挑着一副桶,手里还拎着一个桶,总是一溜小跑。每天能睡上两三个小时,也就很不错了。再加上物资十分缺乏:伤员下来没有小碗,她们就找一些罐头盒子,砸巴砸巴,给伤员使用;没有绷带,她们就把自己的被单扯了,消消毒,给战士们裹扎伤口。真是恨不得身上长出一百只手来,应付当前的一切。直到大批重伤员运送到祖国去了,小杨她们这才缓了一口气,躺下来安安静静睡了一觉。这一觉可不短,一下就睡了三天。第四天,这群年轻的姑娘们才真正醒来,跑到溪水边好好地洗了一个脸,梳了梳头。小杨还特意把那面裂了纹的包着红边的小圆镜子掏出来,大家都抢着照了一照,又嘻嘻哈哈地笑着,说着,唱着,投入了新的工作。

黑云岭阻击战开始以后,又有大批伤员下来。医院的条件,仍然没有显著改善,再加上三天两头下雨,更增添了新的困难。这些天,不断有这里那里桥梁被冲断的消息,重伤员仍然无法转运。小杨她们除了护理伤员,还要到山上割草打柴,怕天气连阴下去,烧水做饭都难办了。

这天,滂沱大雨整整下了一日,吹了熄灯号,还没有停的样子。杨雪安置白英子睡下以后,就抓起两个凉窝窝头,一边啃着一边上了夜班。为了不惊动伤员,她蹑手蹑脚地摸到灶火间里,悄悄地坐下来,模模糊糊听见里间屋还有人在时断时续地谈话。声音很低,雨声又大,一时听不清楚。她侧起耳朵来,听见一个声音说:

“嗐,今天又没吃饭。这样下去受得了吗?”

杨雪蓦地一惊,心里想道:“这里住的八个重伤员,每一个都是自己刚才喂过饭的,怎么说没吃饭呢?”

正在纳闷,只听屋里又谈论说:

“吃饭?照看那么多伤员,哪还有时间哪!”

“有一回,我看见她叼着半块窝窝头就睡着了。”

“嗐!别说是一个姑娘,就是三个棒小伙也累垮了!”

“粮食也恐怕不够,你瞅人瘦多了!”

停了一会儿,谈话又继续着:

“下次,叫她跟咱们一块儿吃不行吗?”

“不行啊!那是人家医院的纪律!”

“纪律?咱们就不会来一个……”

“来个突然袭击!”

刚说到这里,有人“嘘——”了一声,谈话就中断了。

杨雪听到这里,禁不住偷偷笑了。原来他们在订秘密计划哩,警惕性还挺高呢。这时候,杨雪真想冲过去对他们说:“喂!你看我不是很好吗?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

接着,又听见一声深沉的叹息:

“嗐!这么些天了,她一天价围着咱们转,喂水喂饭,接屎接尿,还哄着我们,我们简直成了小孩子了!”

“我比你们来得都早。”另一个声音说,“小杨怕我生褥疮,还给我做了一个褥垫儿。我那时候还昏昏迷迷的。等我清醒了,才发现她的棉衣大襟鼓鼓囊囊的,跟别人很不一样。我一摸,里面装的尽是稻草。我说:‘你怎么装这个呀?真成了草包将军了。’她也跟我开玩笑说:‘当个草包将军怕什么呀,这里装的是金丝草,赛丝绵,又挡风,又挡寒。’后来别人才告诉我,我的褥垫儿就是她的一条单裤和她大襟上的棉花做的。”

“听说,她的被子也给了伤员,”另一个接上说,“大衣给了那个朝鲜小姑娘了,最后只剩下一个枕头,晚上睡觉就盖点儿草。”

“嗐,”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直到现在我身上还装着她二百CC血呢!一个女同志,怎么受得了啊!抽了血回去就喝两碗盐水……”

谈话又中断了。他们仿佛都沉到深深的感动里。

沉了一会儿,一个声音用坚决的语气说:

“一定得让她跟着咱们吃!哪怕咱们少吃一口呢。”

“我考虑过了,你们说的那个突然袭击不行。”另一个接上说,“我倒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一个声音急火火地问。

“下次我们挤住她,就说:你要不吃,就是嫌我们脏!——这个办法准行,因为她就怕你给她提到原则高度!”

人们低低地笑起来。

这边的杨雪,被战士们美丽的灵魂深深地震撼着。她感到战士们真是太可爱了!太可爱了!她真想跑过去说:“同志们!亲爱的同志们!在这个伟大的战争里,我不能变成个男的,亲手到第一线一枪一刀地杀敌人,就够让人惭愧的了。我在后方做了这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事,又算得了什么呢!你们那样感动,只是因为你们的心地好,并不是我的工作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有你们,才是决定胜负的人,也是付出最大代价的人。而我,只不过是用自己的手洗去你们身上的血迹罢了,哪里值得你们这样称道呢?”

里间屋已经传出匀称的鼾声,杨雪也倚着灶台打起盹来。外面的大雨,却一阵紧似一阵,并且滚动着坦克炮一般的雷声。但是因为杨雪太困倦了,竟然像没有觉得似的。

睡梦间,小杨模模糊糊觉得有人推自己的肩膀:

“小杨!小杨!你醒醒!”

杨雪听声音像是徐芳,揉了揉眼说:

“是小徐吗?出了什么事啦?”

“小杨姐,你快去吧!”徐芳拉着她的膀子说,“我整不了啦!”

“到底什么事啊?”

“有一个伤员闹得厉害,非要我马上找他们连的指导员不行!你快看看去吧!”

这徐芳虽是文工团下来的,看见护士少,经常参加值班。但是遇见情况,还是不知道怎么处理。杨雪见她这么着急,就连忙扯起裙子后裾往头上一蒙,冒着大雨来到五号病房。

她们刚刚脱了鞋,把门拉开,就听见里面喊道:

“你们是谁呀?站在门口的是谁呀?有我们班的人没有?你们快给我找指导员哪!快找指导员哪!”

在昏黄的烛光下,杨雪看见那个挨墙躺着的三十多岁的班长。他是这里伤势最重的一个,因为头部还有弹片没有取出,有时昏迷,有时又处于亢奋状态。杨雪怕头发上的雨水滴到伤员脸上,摘下帽子来拧了一拧,趁势擦了一把,走上去,伏下身子轻柔地说:

“李班长!你好好地睡一会儿,等天亮了,我们给你找指导员去。”

这话丝毫没有发生作用,那位伤员还是照旧喊着:

“不行呀,我心里难受得很哪!你们快给我找指导员哪!”

“你找指导员干什么呢?”杨雪又轻柔地问。

“我要向指导员做检讨呀!我打下来阵地没有守住呀!我是一个共产党员,我对不起祖国,对不起党,对不起毛主席呀!……我心里难过得很哪,你们快给我找指导员哪!……”

杨雪见他那昏暗不清的眼睛里,涌出满满的两眶泪水,滔滔不绝地滚下来。她急忙掏出小手绢给他擦泪,被他一手掌就挡回来,继续喊道:

“你们不给我找,我要自己去!我要到前方去!我要到前方去!……”

他那像小泉眼一般的眼泪,顷刻就在枕头上湿了一大片。杨雪和徐芳也被这个战士的伟大的革命责任感所激动,止不住飘下了几点泪水。杨雪擦了擦眼睛,极力压住自己的感情,并且用带有几分威严的语调说:

“李班长,你听我说。毛主席的好战士都是听命令的。你在前方听命令吗?”

“我听啊!”伤员回答,声音显然小得多了。

“那么在后方呢?毛主席的好战士要不要听命令呢?”

“听。”他几乎带着几分温柔地答道。

“对嘛,这才是好同志嘛!”杨雪又换成温和的调子说,“你不是要找你们指导员吗?我就是上级机关派来的,跟你们指导员一样。你对我们检讨了,也就是对你们指导员检讨了。李班长,你是一个好同志。你在前方打得很好。你不是还立过功吗?……”

“立功不立功有什么!”他反驳道,“为的是祖国嘛!你们说对不对?”

杨雪听到他反驳,更高兴了,这说明他有几分清醒了,就顺着他的话茬说:

“是嘛,你说的对嘛!我们并不是为了立功,是为了保卫祖国,为了朝鲜人民,为了消灭帝国主义才打仗的。你看这样说对吧?”

“对,这样说才对。”他认真地说。

感情的高峰过去了,谈话已经进入一般讨论的范围。杨雪很是高兴。这时只听他又说:

“你是政治处的张干事吧?”

“对,对,我就是张干事。”杨雪随口回答。

“你坐下来,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杨雪本来是一条腿跪着,连忙坐在他身边,给他擦了擦眼泪,又整了整枕头。叫徐芳舀了一小罐头盒水,一匙一匙地舀给他喝。

伤员喝完水,又亲昵又郑重地说:

“张干事!你回去一定要告诉指导员:我的伤不重,我就快要回去了。有什么任务,我一定保证完成。你叫他把那支冲锋枪给我留着,我那支枪挺好使的。张干事,我给你说,我有一条经验:什么敌人都是搁不住打的!……”

五号病室的伤员几乎全被吵醒了。杨雪逐个地巡视了一遍,把被子都给他们掖好。刚要离开,那边一个截了下肢的伤员,又叫住她:

“你过来!小杨!”

杨雪连忙走过去。

“小杨!”他几乎是用孩子在母亲面前说话的声音说,“我今儿个怎么一天没有看见你呢?”

“我来的时候,你睡着了。”杨雪笑着亲切地说。

“你在我这儿稍微坐一会儿不行吗?一分钟也不行吗?”

“行,行。”杨雪连忙在他身边坐下来。

“小杨!”他望着杨雪,“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截肢以后,不能再到前方去,真是太难过了。经过你给我做解释,我这思想才像开了一扇小窗户似的敞亮多了。我们祖国,真有那么一位无脚拖拉机手吗?”

“当然有。”杨雪笑着说,“我还能哄你吗,小陈?”

“我也相信你不会哄我。”小陈说,“这些天,我一合眼,就好像真的坐在大拖拉机上,呜噜呜噜地开起来,比我有脚的时候还走得快呢!”

杨雪笑了。走到门口时,还听见他在后面说:

“小杨!到明天你可一定来呀!”

“好,好,我一定来!”

杨雪连声答应着,在廊檐下登上她那双黑胶鞋,在泥水里吱哇吱哇地走了。

“真神!”徐芳望着杨雪的背影暗自钦慕地说。刚才自己手忙脚乱的事,杨雪一来很轻易地就解决了。看来还是杨雪对战士的思想感情体会得深啊!

杨雪回到灶房间,打了个盹儿。陡然间,一个炸雷像打在房顶上似的,把自己从梦中惊醒。走到门口一看,闪电一个接着一个,照得外面明晃晃的。急风挟着暴雨,像瀑布一般倾泻下来。

“像这样大雨,不知道河里的水涨得怎么样了?”杨雪心中不安地想着,正要到所部去问,只见雨地里走过一个人来,气急败坏地喊:

“小杨!小杨!快到所部去!发大水了!”

杨雪听见是所部通讯员小王的声音,连忙吩咐护理员把伤病员喊起来,接着急火火地向所部跑去。这时院子里和街道上的水已经有脚脖深了。

所部点着一盏马灯。已经谢顶的老所长坐在那里,全身像从水里刚刚捞出似的。看样子,他刚从外面回来。几个班排长围着他,正在请示什么。气氛显得十分紧张。

杨雪刚踏上台阶,老所长就问:

“小杨!你们院里进了水没有?”

“已经脚脖深了。”杨雪说。

“情况很严重!”他严肃地说,“中午我到堤坡上去看,河里的水还只有半槽,现在已经出了槽了!西边山洪也下来了!现在村子已经处于被洪水包围的形势。这鬼天气!简直是配合美帝向我们进攻。”

“怎么办呢?”人们纷纷地问。

“最重要的是保住伤员。”他说,“中午,分部就通知我们,如果情况严重,就用火车把伤员转移出去。已经派人到铁路上去看,大概快回来了。”

说着,扭头看了看那个旧马蹄表。表针正指着凌晨一点。平常这只表,滴答滴答走得很清脆,现在已经完全被外面的风雨声、雷声掩盖住了。

不一时,司务长披着雨衣,拿着电棒从外面回来,在院子里就摇摇手说:

“不行了!铁道已经叫水淹了!”

这时的老所长,脑门上出现了几粒黄豆大的汗珠;但是声音仍然很镇定地说:

“同志们!现在是考验我们的时刻。我们一定要对伤员同志的生命负责,还要保证村里老百姓的生命安全。你们回去立刻把门板、铺板卸下来,扎成木筏子,把他们转移到山上去!”

杨雪往回返时,急风暴雨之势已过,雷声也渐渐远去,水势却越来越大。这时震人心魄的,倒不是暴雨声,而是山洪滚动的沉重的隆隆声和河水暴涨的怕人的哇哇声。这两种声音搅成一片,像要立刻把这座小村庄吞噬下去。迎着闪电四外一看,这座离河不远的村庄,已经完全泡在白茫茫的大水里。站在当街,就像站在滔滔的大河里一样。暴涨的河水和下来的山洪正汇合起来向村庄逼近。

杨雪回到院里,水已经有膝盖深了。轻伤员们和护士们见杨雪回来,都围过来问:

“小杨!怎么办哪?”

“所部决定往山上转移。”杨雪说,“大家赶快卸门板,扎木筏子!”

一声令下,大家立刻丁丁当当地干起来。木筏子倒是钉成了,就是往水里一放,浮不起来,经不住人。

一个伤员提议说:

“咱们还是上房吧!”

杨雪果断地摇了摇头,说:

“不行!现在水还涨呢。房子叫水泡塌,损失就更大了。”

“那可怎么办哪?”

这时,几十双眼睛都盯着杨雪。杨雪把一缕乱发往帽子里塞了塞,沉着地说:

“办法倒有,就是还要请示一下。”

这杨雪自幼生长在大清河边,对应付发大水有过一些经验。刚才她从村边经过时,就注意到那一片粗大的栗子树了,她想,把伤员送到树上,不是很好的待避所吗!

正好所长出来巡查,杨雪同他一说,所长同意;于是就立刻动员大家把门板摽在树上。

这时虽雨停风息,水势却继续猛涨不已。河水和山洪搅成一团,像千万头狮子吼叫着要扑过来。但是因为有了明确的办法,大家反而镇静了许多。等树上的门板摽好,他们又立刻分了工,女护士把伤员背到树下,男护士在树上接。轻伤员互相搀扶着,在激流中转移。村里的老百姓,也扶老携幼,向着那一片大栗树林子拥去。

杨雪正要找白英子,给她在树上安置个地方,看见她扶着一个伤员,头上顶着东西在水里走呢。这个小姑娘自来到医院,就是这么积极、勇敢,总是抢活儿干。杨雪到山上打柴,她就抢斧头、镰刀;杨雪到伙房打饭打水,她就抢瓷盆、水桶;杨雪到病房去,她也在后面颠颠颠跟着,端盘子,拿镊子,给伤员喂饭喂水,简直成了一个小看护员了。而且她学了许多汉话,中朝混合语说得很是熟练,跟伤员一聊就是老半天的。现在杨雪看见她在这么深的水里搀扶伤员,很不放心,就上去一把拉住她说:

“瞧!大水都淹到你的小胸脯子了,你能行吗?”

白英子翻翻眼,用熟练的中朝混合语说:

“小杨姐!我的怎么的不行啊?关系的没有哇!”

杨雪不容分说,把她头上的东西抢过来,紧紧拉着她,和伤员一起向栗树林走去。到了树下,杨雪抱着她,高高地举起来,男护士在树上接着,把她拉到树上去了。杨雪临走,还带着几分姐姐的尊严嘱咐说:

“小英子!你可不许再下来了。”

白英子坐在门板上,悠打着两条小腿儿,一面拧着小裙子上的水,歪着短发齐眉的头,笑着说:

“小杨姐!你的去吧,关系的没有哇!”

“不管关系的有没有,你都不许再下来了!”杨雪沉下脸儿,再一次郑重地说。

杨雪把房东老大娘也搀扶着越过激流,送到树上,接着就去背重伤员。那位李班长,这时却颇为清醒,见杨雪要来背他,十分难过地说:

“小杨啊!听说我前半夜给你找了麻烦,弄得你没有休息,这会儿又来背我!”

杨雪笑着说:

“这有什么呀,李班长!你负了这么重的伤,我能够背你,还觉着是光荣呢!”

杨雪一面说,一面动手来背。这位班长是个山东大汉,身躯高大,为了不使他的腿拖在地上,杨雪将他的两条腿紧紧抱在胸前。李班长连声叹着气,在背上说:

“唉唉,小杨呵,我长了这么大个子,你个女同志,怎么背得起哟?”

“你看,这不是背起来了吗!”

杨雪背着他,顽强地跨过激流。他在背上一直“唉唉”地叹着气,直到把他送到树上,他还难过地说:

“小杨啊!叫我怎么报答你呢?我原来有一块表,也叫炮弹给炸坏了……”

“这个好办。”杨雪在树下仰起脸笑着说,“李班长,等你伤好了,再到前方去,多牵几串俘虏来不就行了!?”

李班长含着泪笑着说:

“这个,我办得到!我办得到!”

这杨雪一向体力强健,像小牛犊子似的充满了使不完的精力。在军的小报上,曾被称为“铁打的姑娘”。过去背伤员,常常三十二十地背,并不觉得怎样。可是毕竟前一时期劳累过度,不久以前又两次输血,所以背到第八个伤员时,就觉着浑身无力,两腿发软,竟两次跌在水里。伤员在背上看见她的头上满是泥水,难过地说:“小杨!看把你累成什么样儿了,快让我下来走吧!”这话使她比受了最严重的责备还要难过,终于以最大的毅力,跨过激流,把伤员送到树上。

等全部伤员、群众都上了树,水已经漫过了胸脯。徐芳又跑回去拿她的提琴。杨雪在树下站着,一直等到她来,连声说:“快快,小徐!我的老天爷!这是闹着玩的吗?”说着,就让徐芳踩着自己的肩头攀上去了。这时的杨雪已经没有一丝力气,攀着树,好几次都上不去。一个男护士从树上跳下来,用力举着她,才勉勉强强上去了。

东方已经发白。放眼望去,四外一片汪洋。当那浑浊的黄流,漫过村庄,从战士们的脚下汹涌滚过时,尽管快要舐着栗子树的绿叶,但却奈何不得那些坚强的人们。这时候,在栗子树繁茂的枝叶间,传出一阵阵悠扬的琴声。它在这样的清晨响起,显得特别清亮而又激越,像一首战歌似的,以不可战胜的调子,越过水面,飘向远方,飘向远方。——这是徐芳应战士们的请求,把那支《刘胡兰》选曲又高高地奏起了……

黄流滚滚,琴声袅袅。徐芳今天琴拉得特别有感情,特别深沉动人。因为自她到医院以来,她有许许多多感受。她曾在日记上写道:“真是不到医院,不知我军士气的深度;不到医院,不知我军医护人员的伟大!”在徐芳心底沉积的感情,今天怎么能不从她的手指上泄露出来呢!

同类推荐
  • 感官世界

    感官世界

    那是一个芳香的年代,空气中总是飘荡着一丝丝若有若无让人心醉神迷的香气。那些上流社会的男男女女似乎一生下来就生活在了香云缭绕中。他们头发上散发着香味,衣服上挂着香囊,洗澡的浴缸里掺着香料,读书时手边也放着个香烟袅袅的熏笼或长柄香炉。在这个有着古老的焚香传统的国度里,焚香一度被看作是秉受来自上天的意志。在神圣肃穆的朝廷政治生活中,皇帝焚香接受神喻,象征着一种贯穿天人之际的、活生生的、超自然的智慧。当这沁人心脾的香气随风散入十七到十八世纪缙绅阶层的世俗生活,并成为一种社会性的潮流,弥漫了从禅房经堂到青楼歌馆的所有空间,香料——这种以沉香为主要成分,再配以乳香、檀香、丁香、麝香、甲香提炼而成的奢侈的物品——被看作是一种能赋予生活以超凡脱俗意义的神奇物品也就不足为奇了。那个时代的人们普遍认为,它能升华和净化污俗不堪的生活,并使一个人的感官所能享受的美感得以最大限度的扩展。如果你生活在那个年代,看到街衢上有人鼻翼翕动,请不要感到奇怪,因为很有可能他正在努力辨认空气中那鬼魅般游荡着的一缕缕香魂。
  • 刘伯温后人盗墓手记

    刘伯温后人盗墓手记

    刘伯温的嫡系后人刘季北上闯荡,鬼使神差的宿命下,住进了北京四九城出了名儿的邪地鸦宅。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刘季进入了鸦宅禁地,发现了的大量尸蜡……从此,刘季走上了探索成吉思汗皇陵之路,也因此身陷几大古老家族的世代恩怨之中。而后,盗墓四大派系的人马纷纷登场,国内外黑白两道同……
  • 股东

    股东

    本书挑选了作者在《北京文学》《人民文学》《清明》《长江文艺》等杂志上发表的数个中短篇小说。《担保》是那一代下海知识分子生活境况和心理路径的真实写照。《连襟》演绎了新时期的“亲不亲阶级分”。语调轻松,内容沉重。《划痕》是一篇有争议的小说,它挑战了“为富不仁”,表达穷人未必一定善良。《贵宾》则对底层人物充满同情,用“飞来的喜悦本是祸”,暗示贫富之间的鸿沟像贸易壁垒一样难以逾越。《拆信》所拆的不仅仅是一封“信”,而是夫妻之间的起码信任。《门》象征人与人之间的心结之门,越是有文化的人,这道门关的越紧。
  • 心是孤独的猎手

    心是孤独的猎手

    美国“现代文库”所评“20世纪百佳英文小说”第十七位。奥普拉读书俱乐部推荐图书。同名改编电影获两项奥斯卡提名。八月漫长沉闷的下午,在隔绝的南部小镇,午夜的咖啡馆中,孤独的人各怀心事:怀揣音乐梦想的少女在成长的阵痛中挣扎,渴望平等的黑人在隐忍与矛盾中郁郁不安,狂热的工人陷在激进的空想中怒火难平,冷静的咖啡馆老板在柜台后暗中观察。这无解的孤独纷纷流向静默无声的哑巴,如谜一般的哑巴心中又藏着何种孤独?
  • 阿喜上学

    阿喜上学

    清末,金山(早年华侨对北美洛基山一带的统称)唐人街几乎清一色的男人群里,开始出现了少数几个年轻女子。她们漂洋过海来到金山,或为人妻,或为人婢,后来由于各样的因缘际遇,进入了当地的公立学堂,与白人的孩子一起接受教育。在大英帝国体制下的教育系统里,她们遭遇了另外一种窘迫——那是与她们生来就熟稔的贫穷不完全相似的窘迫。她们被众多的敌人包围,诸如肤色,诸如性别,诸如年龄。她们的故事,与同时代许多惊天动地的历史事件相比,实在微不足道。所以,她们就轻而易举地被人淡忘了。连她们的后代回忆起她们时,也是一脸茫然。我的主人公阿喜,便是那几个少女中的一个。
热门推荐
  • 压倒绝色王爷

    压倒绝色王爷

    她,在现代是遭父母遗弃的孤儿!原本以为自己会孤独地老去,却在一次突发善心地去救要被车给撞倒的小孩的途中,不幸地被车撞死了!然后华丽丽地穿越到了某个不知名的朝代了,还很好命地附身于丞相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小姐的身上!虽然身体小了点,可这不并不影响她的生活!每天都过的有滋有味,还总是不小心地把丞相府给弄得鸡飞狗跳的!以至于丞相老爹在看见她把注意力转移到当朝最红的王爷身上时,很够意思的把女儿推给了那个绝色王爷!随便她怎么闹吧,只要不是在他丞相府闹就够了!不是他当爹的狠心,实在是他招架住这个捣蛋鬼!这样的结果就是绝色王爷府遭殃了,不仅整个王爷府被她玩转在手心上,最后连王爷都被她成功压倒在身下!所以整个王爷府的人在心底无不为自个的主子大呼:可怜的王爷啊!PS:剧情慢热,中途有小虐,结局皆大欢喜★★★领养榜★★★女主【简雅】——看似脑残,其实是个捣蛋鬼&亲linglingkunming领养&绝色男们【东方辰逸】——朝鹰王朝最妖艳最绝美的王爷,绝色的面容下藏着一颗毒黑的心,是腹黑中的强手&亲苦笑着说你真贱领养&【秋子賽】——江湖第一高手,杀人只需三秒【炎彬】——武林盟主,德高望重,外冷内热,闷骚【欧阳风华】——欧阳世家最不受器重的私生子,看似风流,实专情【白晋鹏】——白家的当家人,经商世家,手段毒辣,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他的风格【端木明轩】——纳西族的王位继承人,儒雅公子,无心于皇位,被逼为王【司马柏】——布朗族的王子,民族被灭,满身的仇恨,嗜血的眼睛银色发丝,犹来自地狱的死神&亲xsyx88领养&【景子扉】——腹黑男,爱调侃人,刀子嘴豆腐心&亲xqw131领养&【景子墨】——人如其名,好比淡墨的山水画,脉脉温情,让人觉得心安&&萍领养&&强烈推荐俺师傅滴文:过期爱情她爱钱,强烈的爱钱,所以在三年前,因为任宵云的一句话成了他的床伴。她爱钱,但爱的有取舍,所以在三年后,她毫不留恋的说了分手,当然称为钱货两讫也不为过。
  • 冷情王爷多情妃

    冷情王爷多情妃

    “你没有资格拥有本王的子嗣,你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好决绝的话语,把她彻底的打入地狱。她好恨好恨自己如此没出息,他为报复,用弟妹的生命来威胁逼她就范,折磨她,侮辱她,可她还是好珍惜他的每一次无意的温柔,心也跟着遗失。他的孤独冷情让她心疼以为总有一天可以温暖他的心,换来的却是决绝的冷情。为什么?在她即将要离开人世的时候他又来打扰她,不要让她再对人世间还有眷恋。他是在骗她的吧?这么温柔,不要再来让她的心碎了。可是为什么心还······我说吧!他不会那么好心“你要敢死,我和孩子下地府来陪你。”就是只会威胁她,不过不同的是换了筹码而已,还是拿她最为重要的两的人。我说,王爷你可不可以换一个方式好吗?
  • 最强传承

    最强传承

    得到医圣传承,本该追逐财富、豪宅、豪车,但他却选择以狂自居,游戏人间?
  • 指婚后爱,老公大人有点彪

    指婚后爱,老公大人有点彪

    有见过女儿不嫁跟着女婿跑的妈吗?叶霏见过,就是她老妈。等等!老公为毛会有枪?连拆弹都会!不小心翻开存折小数点后面的零有些数不过来。我的天,国际杀手都找来了!“萧亮,你到底是谁啊?”“媳妇,我是你老公啊。”
  • 超级母舰

    超级母舰

    渔民少年聂云意外融合了高等文明机械虫,开启了从小渔船到超级母舰的华丽蜕变之路!聂云:“目之所及,尽是渔场!让我们开始征服星辰大海吧!”Q群:702875832
  • 凤还巢之王后嫁到

    凤还巢之王后嫁到

    一出狸猫换太子,姐妹反目,姻缘错配;一道赐婚圣旨,青梅竹马,从此天涯路人;一场待嫁风波,隐姓埋名,从此江湖乐逍遥;三嫁王妃,是否能觅得良人?且看凤还巢,还江山社稷一片清明!
  • 凰医帝临七神

    凰医帝临七神

    (原名《焚尽七神:狂傲女帝》)前世,她贵为巅峰女帝,一夕之间局势逆转,沦为废材之质。魂灵双修,医毒无双,血脉觉醒,一御万兽。天现异象,凰命之女,自此归来,天下乱之。这一次,所有欺她辱她之人必杀之!他自上界而来,怀有目的,却因她动摇内心深处坚定的道义。“你曾说,你向仰我,你想像我一样,步入光明,是我对不起你,又让你重新回到黑暗。”“你都不在了,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像向仰你?!”爱与不爱,从来都是我们自己的事,与他人无关。带走了所有的光明与信仰。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沙漠之星

    沙漠之星

    长篇儿童文学。维吾尔少年巴达木,自幼受科学家爷爷英雄事迹的影响,励志长大之后要当一名科学家。为了寻找爷爷当年牺牲的地方,他跟随水利专家的父亲进入塔克拉玛干大沙漠。途中他们遭遇到了大风暴,群狼的围攻,以及沙漠中最可怕的“嗜金蚁”的袭击,随时面临人亡车毁的险境。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父亲和司机叔叔将生还的机会给了巴达木。千钧一发之时,一个沙漠狼人带着他的狼群突然出现。小说将写实与幻觉结合,通过虚实交错的艺术笔触,弥漫着魔幻与迷离的色彩。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