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乾勋一步步坚定的走到床榻边,穆宸一直坐在床上抬头望着他,伸手轻抚穆宸的小脑袋,卫乾勋温声说道。
“乖乖在这等着,旺财会留下来陪你,我向你保证,一定会给你带回来一个完好如初的娘亲。”
穆宸重重的点了两下头,用无比清晰的话语说道。
“爹和娘亲都要好好的回来,不能少一个。”
卫乾勋有些不敢置信的僵住动作,手指还在穆宸的头顶半悬,显然是被穆宸突如其来的一个‘爹’字惊到了。
“爹爹说过英雄除了勇敢外还要坚强,宸儿会乖乖听话的,爹爹要早点带娘亲回来,不要迷路,宸儿就在这等你们。”
此刻卫乾勋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种激动、欣喜又带着些暖意的感觉真的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要好,牵动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卫乾勋郑重的拍了两下穆宸的肩膀,像两个男人的誓言一般,不带有一丝敷衍,这是他对穆宸无声的承诺,更是倾尽他所有也都会实现的承诺。
随即弯腰,将躺在床上的穆四紧紧抱起,步伐虽然缓慢,却一步一步稳健而又沉重,仿佛抱得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世界。
在卫乾勋抱着穆四即将进入马车时,端木冶颇多感慨的叹了口气,嘱咐道。
“也真是服了你了,记住她不能受颠簸,你在车中要注意让她睡得稳一些,若是蛊虫在中途提早成长,那我也是回天无力了。”
卫乾勋脚步略顿,轻声说了句谢谢,这才又迈开步伐,小心翼翼将穆四抱进马车,峑福紧跟着进到后面一辆马车,见人都到齐了后,端木冶吩咐启程,一行车马浩浩荡荡驶向行宫外。
旺财领着穆宸在原地挥手告别,直到车队的影子彻底消失才带穆宸回了院子。
随着卫乾勋和穆四的离开,之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待到只剩下黎太妃与王七二人时,黎太妃才一脸感怀的说道。
“人都说卫乾勋心性凉薄,从来不会在乎任何人,现在想来,他也许才是最深情的人,只是他的情深只给一人。”
王七闻言轻笑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看向远处,薄唇轻启,浅淡的声线如泉水般清澈怡人。
“得一人相守,许一人终老,无情之人一旦多情,恐怕天地都要为之动容,他对她的情不知羡煞多少女子,虽然迟了些,却也终是得到了。”
只要能等到,迟些没关系。
那么他呢?黎太妃侧目看向王七,这个男人她总也看不透,一个对所有人和事都漠不关心的人,一个可以不顾世俗看法随性姿意的人,他又在等谁呢?他说此生不复嫁娶,究竟是不想还是不愿?或者他的心里是否也藏着一个人,如果是,那么世上怎样的女子,才能让他这般洒脱不羁的人念念不忘。
察觉到黎太妃的注视,王七浅淡的笑容中带上一丝疑惑。
“太妃这样看着王七,可是觉得王七说的不对?”
轻摇了下头,黎太妃自嘲笑道。
“只是没想到咱们俩还能好好站在这说会话,世间最复杂的莫过情爱,最浅显的也莫过情爱,他们已经由复杂走向浅显,可这世上却不知还有多少痴人怨侣徘徊在爱恨边缘,能真正守得本心,找到对的那个人的,恐怕寥寥无几。”
眼前的女子明眸善睐,唇色潋滟,淡淡透露出的哀伤如醇酒一般,不会一下子让人感到醉意,却在不知不觉中慢慢醉人心神,她又经历过什么呢?一个前朝太妃因何如此不同于众,嘻笑怒骂信口捏来,言行举动粗俗却又莫名的让人感到舒服,如果说穆朝妘是女子中的巾帼翘楚,那么她呢?似乎很多词都适合用在她的身上,灵动、忧愁、活脱、沉稳,这些最不相容的词在她的身上都存在的恰到好处。
眸中流光闪动,黎太妃之前的哀愁烟消云散,快的让王七都不由怀疑刚刚的那个略带忧容的黎太妃会不会只是他的一个幻觉。
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黎太妃掉头冲着王七挤眉弄眼,不怀好意的问道。
“你说古代的女子可不可以改嫁?或者你觉得世间有没有哪个男子敢娶皇帝的女人?这才是一件最个性的事啊!”
王七微微缓神,不知黎太妃这么问是出于何意。看着静默不语的王七,黎太妃花枝乱颤的笑了一阵,几乎是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撑着腰,指着王七嘲笑道。
“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呢,逗你的话都听不出来,哎呦!笑死我了,不行,我得赶快去找圈圈,让她知道知道大名鼎鼎的王七公子有多呆萌!哈哈哈哈……”
黎太妃笑得一直很大声,似乎是很刻意的想告诉王七她真的只是在开玩笑,可是转身的一瞬,倾泄而出的泪水却比这笑声来得更汹涌。
有时候或许只有背过身才能放下一切伪装,尽情宣泄自己的喜怒哀乐。
这世上终究没有一个为她而存在的人,即便洒脱如王七,也终是要忌惮皇权世俗,又何况别人呢?
黎太妃过于拙劣的掩饰让王七竟隐隐有些莫名的心乱,他怎么听不出她笑意中的苦涩失望,可是一个人的心中一旦先住下了另一个人,那么别的人再怎样与众不同,也只是别人眼中的与众不同,因为最难以割舍的那个人已经先入为主的占据了所有空白的角落。
收敛了那一丝不该存在的迷惘,王七眼色清明的目送那一片翻飞的衣袂消失在视线尽头。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十日后。
据端木冶所说,他的师父一直是定居在上悬谷下的一处木屋内,故此经过十日的日夜兼程,车队终于在第十日的晌午返回大罗境内的上悬谷中。
一路上卫乾勋都记着端木冶说的话,所以自从上了马车后,他就不曾将穆四放下,一路上都将人紧紧护在怀中,几乎避免了所有颠簸,端木冶看在眼中,每日都会来给他处理裂开的伤口,经过这些日子的严密照看,伤口总算是稍微愈合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