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只派了奴才一人来请贵君,没有另派什么女官。”
卫乾勋听到这,一言不发,转身就往行宫馆的方向跑去,两个跟来的侍卫头一次遇见这种事,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只得跟在后面一起跑,但卫乾勋的速度实在太快,二人很快便被甩在后面。
卫乾勋奔跑的速度几乎已经快到极致,但他却还是觉得不够快,路边的百姓看到这一幕,均惊鄂的站在原地,大家都在好奇,究竟是什么事竟能让一向沉稳示人的大罗皇帝,这般不顾帝王尊容的疯狂奔跑。
此刻的卫乾勋顾不上别人如何看他,现在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跑快些!再跑快些!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快,仿佛只要稍微慢下一点,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就会消失一般。
一路狂奔回行宫馆后,卫乾勋一句话也不说,直直冲进穆四住着的屋子。
院中金戈正带着几个侍卫在石桌前闲聊,猛地看到疾奔而过的卫乾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其他几个侍卫则面面相觑,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卫乾勋推门而入,直接奔到床边,之前还报有一丝侥幸的心,瞬间跌落谷底,一阵抽搐的痛意传来,卫乾勋身子摇晃两下,从心底呕出一口鲜血,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外面,金戈听到动静急忙推门进来,见卫乾勋嘴角带血,倒在地上,立马冲过去小心将人扶起来,关切问道,“皇上怎么了?快起来,末将去找太医。”
说罢,就要喊人去传太医。
就在这时,卫乾勋抬手阻止了金戈,金戈不明他是何意,刚想开口询问,卫乾勋做出禁声的动作,示意他不要说话。
缓慢而无力的推开金戈搀扶的手臂,卫乾勋半撑着旁边的椅子,平静无波的眼神盯着金戈看了良久,才缓缓开合嘴角,淡淡道,“我走的时候跟你说过的,她不能再出事了,我把她交给你了,可你把她丢了,你告诉我,我要到哪里再去找她?到哪里去找?她不在这里,她又不见了。”
轻缓的语气带着淡淡茫然,悲伤到了极点,仿佛丢失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什么一般,金戈这才意识到,原来穆朝妘不见了,但是他们明明一直守在院中,一刻都不曾离开,人是怎么不见的?金戈实在不相信人会凭空消失,于是在屋中各处搜索起来,一寸一寸的,不放过任何角落。
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依旧不见穆四踪影,金戈终是相信穆四真的不见了,再次来到卫乾勋身前,金戈的脸上带着悔意,膝盖微曲,缓缓跪于地上。
“末将没有保护好娘娘,末将知罪,皇上杀了末将吧!”
金戈深知卫乾勋对穆四情深何许,正因如此,他才明白卫乾勋此刻该有多恨他,毫不夸张的说,穆朝妘几乎就是皇上的命,皇上将命交给他照看,而他却犯了如此大的错,现在也唯有一死,方能赎罪。
卫乾勋死水般的眼眸没有因金戈的举动泛起半丝波澜,只用平静到没有一点起伏的声音对金戈说道,“杀了你,如果杀了你能换回她,哪怕是杀十个你,百个你我都不会手软,可是杀你没用,你也不知道她在哪,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这个时候的卫乾勋不是皇帝,他只是一个丢了自己妻子的普通男人,平日里总是暗藏锋芒的眸子,此刻也暗淡的看不出半点希翼,一个人大概也只有到了最绝望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金戈心里知道卫乾勋现在不想看到他,所以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后深深鞠了一躬,才转身朝外走去。
屋中只剩下卫乾勋一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脚步虚浮的走到床边,坐下后,缓缓靠在床栏上,目光所落处,是一块质地精巧的玉佩。
卫乾勋伸手拿起玉佩,眼中的苦涩愈加浓重,这玉佩是他亲手带在穆四身上的,在皇室传了百年,据说能保人平安,可现在玉佩在这,人却不见了,这保的到底是哪里的平安!
五指慢慢紧握成拳,精致的玉佩被包裹在掌中狠狠挤压,但是最终卫乾勋还是没有捏碎玉佩,因为他不知道,这玉佩算不算是他身边唯一与穆四有关联的一样东西,若是它也毁了,那以后,他是不是就连个能忆起她的东西都没了。
卫乾勋抬手,缓缓将玉佩凑到鼻前,有淡淡的馨香从玉佩上面散出,卫乾勋知道,这是穆四身上的味道,他想,如果有一天,他看不见任何人,听不到任何声音,没了思想,没了骄傲,但只要他还有嗅觉,那么不管何时,不管何地,只要他还能闻到气味,他就一定能认出她。
她一直没有醒过,他便一直守着她,寸步不离,醒着或者睡着,他都在,只是大部分是醒着的,有时他不敢睡,有时睡了也要醒来,因为怕,怕她皱眉的时候他不能及时为她抚平眉头,怕错过她偶尔的指尖颤动,怕如果她醒了,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更怕她会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离开。
他只离开了一会,她就不见了,所以这是对他的惩罚吗?六年前那么轻易的放开她,六年后想弥补也迟了吗?可这都是他的错啊,不应该让她来承受,这样对她不公平,这样一次次从他身边带走她也不公平。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卫乾勋耳边想起来他父皇临死前的话语。
“父皇把卫家的江山交给你了,为了这个江山,父皇失了挚友,失了挚爱,得到的只有天下骂名,还有那把凉得刺骨的椅子,现在它们都是你的了,骂名父皇挨了一辈子,富贵父皇也享了一辈子,梁国的城墙付诸一炬的时候,父皇想过自己为什么要反梁,想了很久,刚刚终于想明白了,梁国让父皇失去了挚爱,所以父皇倾尽半生,只为毁梁……可父皇错了,你记住,如果你以后也有了挚爱之人,你要知道隔在两个人之间的,一直都不是你眼睛里看到的,她同你之间,只隔了一颗心,江山固然重要,可江山是天下的江山,父皇是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江山,而失了她,你不能和父皇一样,父皇的骂名你不能一直担着,父皇走错的路,你也不能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