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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狮城“汪辜会谈”(6)

谈判桌被隔栏围在中间,戒备森严的警察在维持秩序,不让记者们踏入谈判领地半步。

10点7分,汪道涵和辜振甫进入会场,其余9名会谈代表随后依次入座。

真相大白:人们看到,海协会参加“汪辜会谈”的正式成员有会长汪道涵、常务副会长唐树备、副会长兼秘书长邹哲开、副秘书长刘刚奇、副秘书长孙亚夫、专员徐志勤、综合部主任李亚飞、咨询部副主任周宁、协调部副主任刘建中、综合部人员马晓光。海基会是董事长辜振甫、副董事长兼秘书长邱进益、副秘书长石齐平、副秘书长李庆平、文化服务处处长朱荣智、经贸服务处处长张宗麟、法律服务处处长许惠佑、综合服务处处长张全声、法律服务处专员何武良、旅行服务处专员林源芳。

10人对10人!又是一个“对等”。

众人坐定后,汪、辜两人站起来,隔桌微笑握手。

记者们希望他们先握手照相。唐树备马上向汪道涵转达了记者的意思。汪道涵高兴地站起来将手伸向对面的辜振甫。

当两位先生隔着长方形会议桌相视而笑,相互伸出手——终于实现了两岸高层人士40多年来的首次握手,那种经过战乱后大家可以坐在一起握手言欢的场面,真让人有一种“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围在四周的记者们兴奋了,他们使劲地拍个不停。两位老先生面向不同的方向握了四次手。汪老还开玩笑地说:“我们当演员了。”自此,汪辜二老开创了两会商谈必先握手之风。

这一刻,已经为当时的历史照片所留下!

照相机的“咔嚓”声顿时响成一片,记者们纷纷拍下了这历史性的握手。

10点10分,众记者被请离会场,会谈正式开始。出乎意料,汪、辜两人并未直接进入主题,而是谈了10分钟的京剧,场上活跃起来,笑声不断。实际上,76岁的辜振甫从小就会唱京戏,对京剧研究甚笃。他锻炼身体的秘诀就是一个礼拜唱两次京戏,因为唱京戏可以增加肺活量。笑容可掬的汪道涵先生虽然不会唱京戏,但他中国传统文化的功底深厚。会谈前一周,汪道涵托人带信给辜振甫,信中说“没想到两人都喜欢京剧演员李宝春”,并附上一张李宝春演出《打金砖》的照片,注明“他旁边站的人就是我”。两位老先生事前的互动非常温馨,为正式的会谈开了个好局。

接着,按照预先的约定,汪道涵先发言。

他首先说:“我在此转达江泽民先生、李鹏先生向辜先生问好,并请辜先生转达他们个人对……连战先生的问候。他们也向曾支持本次会谈的郝柏村先生问好。”

辜振甫将汪道涵的这番话一一记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

然后,汪道涵就会谈相关问题,发展两岸经贸、科技、文化交流问题,及两会其他一些问题,阐述了大陆方面的看法。

40分钟后,辜振甫开始发言。他首先对汪道涵邀请他会面表示感谢,对此次能在新加坡和汪道涵会面感到高兴。接着,他就违反有关规定进入对方地区之人员的遣返问题、共同打击犯罪、两岸海上渔事纠纷的处理及经济交流问题谈了台湾方面的看法。

汪道涵会长在谈话中,建议将两岸“三通”排上议程;海基会人员未能予以正面回答。

11点20分,第一轮会谈正式结束。

按照台湾的规律,一般首先是双方阐明基本主张,这次没能例外。这是立场问题,是必然的。可以预计,结果肯定是无果而终。

会谈结束后,唐树备、邱进益分别在海皇大厦举行了新闻发布会,介绍会谈情况。

下午,唐树备与邱进益等双方各九人,在原地继续进行会商。

晚上,汪道涵在海皇大厦董宫宴请了辜振甫一行。

第二天,4月28日。上午9点,汪道涵到新加坡中华总商会大厦,拜会郭裕龄会长及其他18位商会领袖。汪道涵向他们介绍了中国最新的经济发展情况及投资机会。

9点15分,唐树备与邱进益在海皇大厦进行工作性磋商。在27日、28日接连两天的磋商中,唐树备与邱进益主要谈了5个议题:

一是海协会与海基会的联系与会谈制度问题。双方同意海协会会长与海基会董事长视实际需要进行会谈。海协会常务副会长与海基会副董事长或“两会”秘书长原则上每半年会谈一次,“两会”副秘书长、处长、主任级人员每季度会商一次。双方同意就两岸交流中衍生出来且要协商的事宜,尽速进行专案协商(商谈),并签署协议,各自成立经济小组与综合事务小组。同意各自指定副秘书长作为紧急事件之联络人。双方同意相互给予经商定的“两会”会务人员适当的出入境往来与查验通关等便利,其具体办法另行商定。1993年事务性商谈的五个议题:1、违犯有关规定进入对方地区人员之遣返及相关问题;2、有关共同打击海上走私、抢劫等犯罪活动问题;3、协商两岸海上渔事纠纷之处理;4、两岸知识产权(台湾称智慧财产权)保护;5、两岸有关法院之间的联系与协助(台湾方面主张用“两岸司法机关之相互协助”,后注明名称“暂定”)。

二是在海协会与海基会的联系与会谈制度中会谈的地点问题。大陆方面主张,既要坚持北京预备性磋商共识的成果,又要照顾台湾方面目前可能接受的程度,在要求台湾方面书面承诺“两会”会谈原则上应在两岸轮流举行的前提下,可根据“两会”不同层级人员会谈的实际需要,作出适当安排。海协会会长与海基会董事长的商谈地点可另行商定;常务副会长与副董事长或“两会”秘书长的商谈在两岸轮流举行,如有实际需要,不排除在第三地。这个表述确定了两岸轮流举行会谈的原则;在第三地则是例外,需经商定。台湾方面主张,在目前岛内的政治状况下,“两会”会谈的地点实际上可以在两岸轮流进行,但落在文字上要有弹性,表述为“择地”会谈。台湾方面的主张较此前北京预备性磋商共识的成果有所后退。

三是在两岸经济交流问题。大陆方面主张,积极开展海峡两岸经济合作。这种合作不但有迫切性,而且有其必然性;适应和大力推动这种合作趋势,才能造福于整个中华民族。现阶段应当把两岸经济交流与合作放在两岸关系的首要位置上,政治上的分歧不应影响经济上的合作;直接“三通”应摆上议事日程;双方应尽快就有组织、有计划地开展两岸劳务合作问题交换意见;欢迎台湾同胞参加浦东、三峡开发建设;愿意在台湾缺乏的资源、能源方面与台湾进行长期稳定的合作。大陆方面还阐述了台商在大陆投资和大陆经贸界人士访台问题。并建议“两会”共同筹开民间的经济交流会议(制度),有关主管方面的官员可以民间名义参加,会上形成的意见和建议,可由“两会”进行商谈,并签署协议性文件。台湾方面在本项议题的会谈中,则大谈保障台商投资权益的问题,要求与大陆签订保护协定,或作出类似签订保护协定的书面承诺。台湾方面还要求允许台商成立联谊组织并允许其“自主运作”,筹组“巡回服务团”,辅导大陆台商企业和乡镇企业。

第四是台商权益保障问题。大陆方面指出,台商在大陆投资是受到法律保护的。十多年来,大陆先后颁发了200多项涉外经济法律和法规,1988年7月,国务院还颁布了《关于鼓励台湾同胞投资的规定》。当然,大陆的投资环境还有很多不尽人意之处,大陆方面愿意听取台商、海基会及各方面的意见,不断努力加以改进。但是,签订投资保障协议的时机目前还不成熟。假若要签,首先应当直接通商,否则便没有这个基础。大陆方面希望台湾当局进一步取消对台商来大陆投资的限制,扩大进口大陆商品的范围,向大陆开放劳务市场,开放大陆经贸界人士赴台访问、考察和投资等。大陆方面强调,台商联谊组织要按大陆社团相关法律规定办理,对台资企业的服务主要由大陆方面提供,不同意台湾方面提出的搞“巡回服务团”的做法。

注意:此“巡回服务团”与邱进益此前在北京谈的“巡回服务团”,不是一回事,前者纯属台方所提台商联谊组织的内部机构,目的是联络台商。

为了顾全大局,大陆方面建议,在台商权益保障问题上,应本着求同存异,表述原则共识,分歧问题以后再继续讨论。

台湾方面最后接受了大陆方面的建议。

经协商,双方达成的共识有:“双方均认为应加强两岸经济交流,互补互利。双方同意就台商在大陆投资权益及相关问题,择时择地继续进行商谈。”“双方同意就加强能源、资源的开发与交流进行磋商。”这是“两会”就两岸经济问题达成的非常重要的原则共识,并写入《汪辜会谈共同协议》。

第五是两岸文教、科技交流问题。在北京的预备性磋商上,双方确定了两岸青少年交流、科技交流、新闻界交流三个题目。此次会谈中,双方进一步商定了交流及商谈的具体项目。青少年交流方面有1993年内举办青少年才艺竞赛及互访;新闻界交流方面有1993年内促成新闻媒体负责人及资深记者互访;科技交流方面,台湾方面表示,汪会长在发言中提出的科技交流项目很有意义,同意选择若干列入协议,包括:促进科技人员互访、交换科技研究出版物、探讨科技名词统一与产品规格标准化、共同促进电脑及其他产业科技交流。

双方还谈到了此次“汪辜会谈”共识文件的名称问题。早在北京预备性磋商时,双方就同意将“汪辜会谈”达成的共识写入共同文件,经双方确认后公开发表。但是,在名称问题上,大陆方面主张采用“共同新闻稿”的形式发表;台湾方面则主张用“备忘录”。在此次商谈中,大陆方面提出可以采用“会谈纪要”的形式,台湾方面仍坚持用“备忘录”。大陆方面之所以不同意要“备忘录”的形式,是防止“汪辜会谈”被“国际化”,正如唐树备在会谈中指出的,“备忘录”多用于国与国之间,在岛内一些人别有用心地歪曲此次会议性质的情况下,不要用“备忘录”的形式。

最后,经过汪、唐、辜、邱的小范围协商,提出还是用“协议”。最后,双方商定共同协议的名称为《汪辜会谈共同协议》。

当天上午10点05分,辜振甫来到新加坡中华总商会拜会。

下午14点05分,辜振甫与汪道涵等人先后来到海皇大厦,准备进行第二轮会谈。

与头天不同的是,警卫人员对记者入场更为严格。记者在进入电梯前,先须交验专用记者采访证,进入会谈室时,还须打开采访包接受检查。最后,两名男女警察分别用电子扫描器对男女记者进行“体检”。

不过,检察之所以如此严格,是为防止“台独分子”进场捣乱。可见新加坡方面的良苦用心。

15点05分,汪道涵与辜振甫在唐树备与邱进益的陪同下先在休息室商谈,双方同意延会,并将签署仪式顺延至29日上午10点。

15点26分,会谈代表按事先体现“对等”原则的约定,双方代表互相交换了座位,改由“海基会”一方坐面向门口的一侧,按照新加坡的习惯,这里是主座位。

这次当然是辜振甫先发言了,“对等”嘛!

他对两会通过几天来的努力达成的共识表示肯定,对于未达成共识的地方表示要继续努力。最后建议由邱、唐进行最后文件的文字修饰,明天上午10时签署文件。

15分钟后,汪道涵、辜振甫退场,唐、邱二人继续讨论经济交流等问题。当天晚上,双方始达成协议。

第二轮正式会谈至此结束。

17点55分,唐、邱分别召开新闻发布会。双方宣布在继续磋商之后,在台商投资保障等问题存有较大距离,没有具体结论,决定再选择其他时间、地点商谈。双方只就共识部分进行了文字修订,确定共同文件名称为《汪辜会谈共同协议》。

晚19点40分,辜振甫在香格里拉饭店宴请汪道涵一行。

4月29日:“汪辜会谈”正式签署协议的日子。

签字地点已转移到海皇大厦第26层。

由于事关重大,各国媒体高度关注。离签字仪式还有两小时,现场就已聚满了提前到会场抢占有利地形的各路记者。

9点42分,辜振甫夫妇在邱进益陪同下来到海皇大厦。

10点,汪道涵夫妇在唐树备、邹哲开等陪同下抵达海皇大厦。

现场记者超过200人!

10点35分,海协会专员徐志勤和台湾海基会法律服务处处长许惠佑分别把四份灰色和四份黑色的文件放在签字台上。

记者们屏住了呼吸,经验告诉他们:仪式要开始了!

10点40分,身着白色套装的汪夫人和穿着真丝旗袍的辜夫人手挽手首先进场,汪道涵先生和辜振甫先生则紧随其后。

连日来,汪、辜二人一直是身着浅色服装的,此时却都换上了深色西服,这样是为了与场合相协调,毕竟他们今天是走在了海峡两岸历史舞台的关键时刻。

汪、辜进入会场,一左一右坐好。他们的夫人和代表们分两排站在他们身后。

10点42分,汪、辜两人开始签字。签字第一批文件后,他们两人站起来,在代表们的掌声中交换了各自的位置,改由辜振甫坐在左面,汪道涵坐在右面。

10点50分,《汪辜会谈共同协议》、《两会联系与会谈制度协议》、《两岸公证书使用查证协议》与《两岸挂号函件查询补偿事宜协议》等全部协议签署完成。

汪、辜在热烈掌声中再次起身握手,并互相交换签字笔。

工作人员送上香槟酒,代表们互相碰杯。

10点53分,签字仪式正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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