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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刑事侦缉录(2)

林白相信,应该是一个绑架集团带走了他的儿子,于是,他决定和黑社会接触,通过他们和绑架集团联系。这时,一个名叫康登的人给报社写信,声称自己愿意充当林白和绑匪之间的中间人,甚至自掏腰包,拿出1000美元作为增加的赎金。3月12日晚上,康登按照绑匪的指示,前往伍德朗公墓,在那里,他见到了一个三十五六岁样子、嗓音粗哑的男子,自称“约翰”。康登身后还跟着三个人,带头的是政府的高级雇员。

与此同时,林白在积极地筹集赎金。在经济大萧条时期,7万美元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即使对于林白来说,也无法一下子拿出来那么多现金。于是,他变卖了股票,又向财政部寻求了帮助。财政部在赎金上做了标记,以便将来破案。而且,当时财政部正准备将金圆券换成银圆卷,到那时,如果有人拿着大量的金圆券出来兑换,自然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于是,在林白给绑匪的赎金中,所有钱币都不是连号的,但是每一张都记录在案。

赎金准备好后,由康登交给了对方。对方告诉他,孩子现在霍斯内克海滩附近的一条船上,林白夫妇正是在那里度的蜜月。第二天,林白便驾驶飞机飞到那里,他将马萨诸塞州海滩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孩子的踪影,第二天,他又沿着海岸线飞到弗吉尼亚,结果还是空手而回。

接下来几天,总统赫伯特·克拉克·胡佛下令联邦政府的所有执法机构协助调查,海军战机和海岸警卫队都出动了人马,对附近海域进行彻底的搜查,结果还是没有发现婴儿的踪影。新泽西州的警察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案件的调查仍然没有丝毫进展,小查尔斯的行踪也无法确定。

付出了一大笔赎金却没有见到孩子,林白知道自己被骗了,不过,他依然期待小查尔斯正生活在美国的某个地方,而不是遭遇不测。悲剧最终还是发生了。两个月后,小查尔斯的尸体在离家不到5英里的一条小路上被人发现,当警察赶到现场时,发现死婴正是小查尔斯,他的左膝以下、左手和右臂都已经被动物吃掉,身体也腐败得不成样子,然而,他的衣服还完好无损地放在旁边。经过解剖确认,小查尔斯的大脑里有一块腐败的血液凝块,验尸官估计小查尔斯是因为颅骨大面积碎裂导致颅内出血而死,并且确定,孩子死于被绑架的当晚。

一场海陆空的大搜查痛苦地结束了,最终的结果令所有人感到悲伤。林白夫妇陷入了丧子的痛苦之中,与此同时,警察的调查开始从寻找小查尔斯的下落转向寻找绑匪的下落。1933年,罗斯福总统宣布美国脱离金本位制,公民手中所有超过100美元的金币和金圆券都要上交银行,换取等面值的银圆券。

这时,财政部和林白此前的计划终于要派上用场了。1934年,布朗克斯区的康恩银行在清理钞票时发现了两张印有赎金号码的金圆券,其中之一还写有汽车牌照号码,通过追踪汽车的牌照,警察找到了金圆券的主人——布鲁诺·理查德·霍普特曼,一个来自德国的35岁木工。

霍普特曼是一名非法移民,且犯有前科。经过笔迹专家鉴定,他的笔迹和绑匪留下的纸条上的字迹相符,而且,立在婴儿窗外的梯子也是用霍普特曼家附近的一棵松树的木材做成的。有人指出,在案发当天,霍普特曼曾经出现在林白家附近,交赎金的中间人也指认,霍普特曼就是那个有德国口音的人。

更重要的是,警方在他家车库搜到一万多张金圆券,全部都带有赎金号码。在经济大萧条时期,霍普特曼一家一直过着与收入不符的优越生活。在门后的一块木板上,霍普特曼用铅笔写下了一个号码和地址,后来证明是康登家的。

针对警方的指控,霍普特曼说,那些钱是一个皮货商放在他家的,而那人已经死在了德国。他的妻子安娜证明案发当晚他并没有离开家,他的辩护律师则声称,一切证据都是警方伪造的。尽管如此,陪审团最终认定霍普特曼蓄意谋杀罪名成立,1936年4月3日,他被送上电椅,执行死刑。

案件告一段落,有关“林白之子绑架案”的议论却从未平息,有的人认为霍普特曼是无辜的,他不过是一个替罪羔羊,那个皮货商才是真凶,他的妻子安娜则到死都在呼吁还她丈夫清白。这个轰动一时的绑架案留给后人诸多的思考,同时,它还刺激了作家的灵感。英国著名女侦探小说家阿加莎·克里斯蒂根据这一案件创作了《东方快车谋杀案》,剧情与“林白之子绑架案”有许多相似之处。

在FBI的历史上,这个案件也有非常的意义。为了跨越州界捉拿绑匪,国会通过了“林白法案”,规定:如果绑架案在一个星期后还没有破获,可以推定绑匪已经越过了州界,联邦调查局享有案件管辖权。这是FBI第一次获得地方案件的侦办权。

G-MAN之由来

整个20世纪30年代,美国涌现出一股影响广泛的犯罪潮,“雌雄大盗”邦尼和克莱德、老妈巴克尔、“头号公敌”迪林格和他的“迪林格帮”、变态杀手“娃娃脸”尼尔森、机关枪凯利……这些人主导了当时的犯罪潮流,他们是全国通缉的重大罪犯,也是名噪一时的犯罪英雄。直到今天,他们的名字依然出现在电视、电影作品中,比如邦尼和克莱德的故事拍成了电影《雌雄大盗》;迪林格的故事拍成了《公众之敌》,由《加勒比海盗》中的杰克船长——约翰尼·德普饰演迪林格,此外,美国还开发了一款名为《惊天大盗:迪林格》的AVG冒险解谜游戏。

这些人的犯罪行为轰动一时,有些人甚至因而成为平民偶像——俄克拉荷马州银行抢劫犯查尔斯·弗洛伊德因为每次抢劫银行都会烧毁人们在银行的借据,从而成为大平原上的民间英雄。不过,犯罪者终究要受到法律的制裁,迪林格死于与警察的混战;查尔斯·弗洛伊德后来也被FBI打死,在一万多名平民为他送葬,歌手用民歌歌颂这位反抗资本主义的怪人时,站在法律正义一面的执法机构——FBI开始声名鹊起,甚至获得了“Government Man”(G-MAN)的称号。

因此有人说,这股犯罪潮中最大的赢家并不是技法高超、频频让执法机构丢脸的罪犯,而是FBI和它的局长埃德加·胡佛。在这场打击犯罪的战争之前,BOI(FBI的前身)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机构;战争结束后,定名为FBI的新部门轰动了全国,成为新闻报纸、广播、电视争相报道的“政府机关”。

多年后,有记者问胡佛,一生中最激动的时刻是什么时候?胡佛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捉到迪林格的那一刻。可见,成功打击迪林格等人的犯罪对于FBI和胡佛来说,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就在迪林格死后的几周,胡佛命人在他的办公室外面安装了一个展柜,将迪林格用过的枪、草帽和死后做的面膜一一展出,展柜一直保留到胡佛去世。

所谓30年代的犯罪潮,只是在短时间内突然出现了几位传奇性的罪犯,根据当时的统计,整个大萧条时期,美国的犯罪率并没有上升。人们之所以觉得那时的犯罪问题多发,一是因为媒体为了争夺眼球进行了过度夸张的报道,二是因为经济萧条造成了社会秩序的混乱,让人们产生犯罪多发的错觉。在林白之子被绑架、撕票之后,又发生了一起押解罪犯的探员被黑帮杀死的事件,一时间,公众觉得,联邦政府是否在反垄断法和调查警察腐败上用的精力过多,而对社会犯罪管得太少了。

基于这些原因,罗斯福的首席检察官霍默·斯蒂尔·卡明斯推出了一系列法案,其中涵盖银行抢劫、跨州诈骗、逃避起诉等多方面的法律条文,最重要的立法之一,便是赋予FBI的权力以及逐渐扩大的调查权限。在局长胡佛看来,FBI不应该成为普通的联邦警察部门,而应该用最现代的反犯罪方式,武装成一个精英机构,做联邦所有执法机构的表率。

当然,FBI不是从出生就牛气冲天的。一开始,在和这些犯罪高手较量的过程中,FBI总是败下阵来,为此,胡佛差点丢掉了饭碗。幸运的是,他在领导下属和协调关系方面很有天赋,他能够在局势不利的情况下从国会拿到更多的拨款,为FBI争取到更多的人力、物力。在此后的40年里,胡佛的确将FBI打造成美国反犯罪手段最先进、人员最精锐的部门,无论是罪犯、间谍,还是国会议员、总统,通通都要让他三分。

回答FBI是如何成为G-MAN的,还要从一起离奇的绑架案说起。1933年7月22日,俄克拉荷马州的石油大亨查尔斯·乌舍尔正在家里和朋友打桥牌,突然间,三名男子闯进了家中,大声喊着乌舍尔的名字。众人沉默地躲闪,绑匪将两位男子——乌舍尔和他的朋友带走,两个小时后,乌尔舍的朋友被释放,逃回家中,乌舍尔则被绑匪继续扣押。很明显,绑匪的目标就是乌舍尔。

作为俄克拉荷马州数一数二的富翁,乌舍尔拥有千万身家,成为绑匪的目标也很正常。几天后,俄克拉荷马州的另一位石油大亨——乌舍尔的朋友卡特莱特接到了绑匪的来信。信中要求卡特莱特准备20万美元的赎金,还要他刊登广告,低价出让一处面积庞大的农场。

为了确保乌舍尔的安全,家人一切都按照绑匪的要求做。虽然绑匪一再声称不可以报警,BOI还是接手了这起案件。为防止打草惊蛇,BOI的探员一直按兵不动。卡特莱特先生按照绑匪的指示,经过百般折腾终于交付赎金后,被囚禁一个多星期、备受折磨的乌舍尔先生终于平安回家。这时,BOI也可以全力追击绑匪了。

令BOI探员惊喜的是,虽然遭遇了绑匪的恐吓和殴打,乌舍尔先生却异常冷静。从他被蒙上双眼,押入轿车开始,已经开始留心观察周围的环境,开始和绑匪进行智力上的较量。他记得途中经过两个加油站,在被囚禁的地方,他听到了鸡、牛的叫声,他喝的水是用一个铁桶盛装的,喝起来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更重要的是,他在被关押的房子里留下了自己的指纹。

他不仅记住了每一段旅途,还记住了绑匪沿途与人闲扯的内容。比如,绑匪开着车路过两个加油站,并且在其中一个加油站停靠。加油过程中,绑匪和一位农妇讨论了一下有关焚烧玉米秸秆的事情。乌舍尔被绑匪囚禁在一处农舍中,用一条铁链拴着,农舍的样貌他都记在心里。这些细节为BOI破案提供了重要的线索。

探员们很快将以俄克拉荷马州为圆心、600英里为半径的区域设定为罪犯所在范围。根据路过两个加油站、玉米秸秆焚烧等线索,探员将目标锁定在天堂县——因为天堂县从5月份开始天气干燥,玉米秸秆很早就焚烧掉了,而且,通往该县的途中会经过两个加油站,这一点和乌舍尔先生所说相符。

在天堂县,探员找到了一个嫌疑人:乔治·巴恩斯。他是一位38岁的男子,曾经因为贩卖私酒入狱,30岁那年,他的妻子曾经送他一支机关枪,还送给他一个响亮的绰号——“机关枪凯利”。凯利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与人一言不合就喜欢用枪杀人,总体来说,他是一个手段残忍又笨拙无能的罪犯。在绑架乌舍尔之前,他只想通过精心的策划,绑架一位顶级富商,然后大赚一笔,他并没有想到,自己遇到了一个高智商的对手。

根据探员们的查访,凯利的岳母就住在天堂县,当他们来到她所在的农舍,发现院子的场景和乌舍尔先生描述的一模一样,一只喝水用的旧铁皮罐子还原模原样地放在那里。BOI的探员确定凯利的岳母一家肯定和绑架案有关,于是突击抓捕了他的岳母和岳父,意外地,他们还抓到了一名在逃的犯人,并且缴获了机关枪、手枪和大量现金,部分现金正是来自乌舍尔家人交付的赎金。

探员很快将乌舍尔先生带到了现场,乌舍尔先生认定此处正是绑匪囚禁他的地方,而且,他还认出了凯利先生的岳父。面对乌舍尔先生的指正,凯利的岳父、岳母很快就承认了他们的罪行,并且供认凯利便是案件的主谋。原来,那个农场不久前刚刚被凯利租下,在囚禁乌舍尔的房间里,警察找到了乌舍尔和凯利两人的指纹。不久后,凯利的同伙阿尔伯特·贝茨在丹佛市被捕,警察从他身上搜出一些美元,也是赎金的一部分。

9月份,BOI探员前往孟菲斯市,和当地警察一起抓获了藏匿于一处住宅的凯利和他的妻子凯瑟琳。当警察敲开房门时,手无寸铁的凯利大喊“Don"t shot,G-Men!”经过审判,凯利和凯瑟琳被判处终身监禁,其他同伙也受到了法律的惩罚。而凯利在被捕时喊出的“G-Men”一词,从此成为FBI探员的昵称。

案件宣判后,凯利被关进恶魔岛监狱——一所臭名昭著的男子监狱。这座监狱囚禁过不少传奇的人物,比如芝加哥“教父”卡邦(Al Capone),杀人如麻却又对鸟类有所研究的“鸟人”史特劳德(Robert Stroud)。在那里,凯利好像患上了洁癖,他每天脱下自己的衣服擦拭牢房的角落,即使刚刚碰到的地方他也要小心擦拭一次。狱警以为,可能是他住在单人牢房里太过孤僻了,于是,将他调入了三人牢房。没想到,凯利在新住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袭击两位狱友,将他们的手指一一掰断。

经过狱警的分析,凯利应该是依然遭受着绑架案对他的打击。他每天擦拭牢房,是为了擦去自己在房间里留下的指纹,他用暴力掰断狱友的手指,也是为了阻止他们在房间里留下指纹。事后,恶魔岛监狱决定让凯利重新回到单人牢房中,直到1956年,凯利在狱中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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