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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太阳系的终结

透过原本是窗户的凹洼之处,我迎来这个笼罩在绿星光亮里的世界的第一个黎明。太阳变大许多,黎明却无比昏暗。太阳如此之大,圆盘的下缘似乎能够触碰到远方的地平线。我甚至觉得越看太阳离我越近,照耀在冰冷大地上的绿光也愈加明亮。

一段时间后,太阳的形状忽然开始变化,个头逐渐缩小,就像以前的月亮一样。不一会儿,地面上只能看到三分之一的发光区域,绿星也开始向左滑动。

世界不断地变幻发展,绿星的光芒再一次洒在屋前,太阳变得如同一张燃着绿色火焰的弯弓。眨眼间它便消失了,只剩下绿星留在视野之中。接着地球迈进太阳的黑影中,黑暗再度笼罩大地——没有星光,不见白昼,令人难以忍受。

思绪烦乱纷杂,我在夜色中凝视着,等待着。或许几年过去了,身后漆黑的屋子里凝结的寂静蓦然破碎。我似乎听到好几双脚在地板上轻轻走动,还有含糊不清的悄声细语。我在黑暗中四下张望,竟看到了好几双眼睛。它们的数目还在增加,朝我逼近。我呆若木鸡,无法动弹。接着,一声猪叫响彻夜空[1];我顿时纵身一跃,跳出窗子,进入寒冷的屋外。我头脑混乱,盲目地跑了好一阵子,然后停下来等待——只有等待。有几次,我听到几声尖叫,但似乎都是从远处传来的。除了这些声音,我无法辨别房子的方位。时光静静地流走,我的内心冰冷,尽是绝望和恐惧。

许久过后,空中隐隐显露一丝光亮,昭示着光明即将到来。光点缓慢地扩散,绿星的第一缕光辉隐约带着神秘的色彩映射在太阳昏暗的边缘,照亮世界。光亮洒在二百码远的一座庞大却荒废的建筑,那是我的房子。我瞪大双眼,看着眼前恐怖的一幕——墙壁上爬满了邪恶的生物,从摇摇欲坠的塔楼到地下室,几乎布满整栋房子。我能够清晰地看到它们的样子;就是那些猪脸怪物。

绿星的光辉揭开大地的黑色面纱,滑过天空的四分之一。鲜亮的光芒如此耀眼,仿佛整个天空都充斥着跳动的火焰。然后,我看到了太阳。它距离地球极近,几乎一半都沉在地平线下;随着地球的旋转,太阳似乎高高飞起,宛若穹形翠玉一般,直入苍穹。时不时地,我向房子瞥去一眼。不过猪脸怪物仿佛并没有留意到我正在接近。

时间缓慢地流淌。地球转到太阳中心的位置。绿太阳的光芒——现在必须冠以它“太阳”之称才恰当——自老房子破碎墙体上的缝隙间穿梭而过,荧光雀雀,仿佛把整栋房子都包裹在了绿色的火焰之中。猪脸怪物依旧在墙上四处攀爬着。

蓦地响起猪的嚎叫,从无顶的房子正上方中央绽放出一大朵血红的火焰。歪扭的尖塔燃起大火却依然保持扭曲的姿态。绿太阳的光线应和着火红的光芒,犹如熔炉一般红绿交织着舔舐着老房子。

我津津有味地瞧着,忽觉危险来临方才回神。我仰望上空,立刻察觉太阳又靠近了些,近得宛若就悬于头顶。接着——我不明白怎么回事——我被吸入高空,在绚烂的光辉中像一只气泡似的漂浮着。

我看到地面上的房子吞噬在像山一样高耸的火舌之中,火光映红了附近的地面,腾起一圈圈黄色浓烟。火焰似瘟疫一般在整个世界蔓延开,把世界一一点燃。我模糊地看到了那些猪脸怪物。它们似乎不惧大火。而后地面倏地陷了下去,房子,连同上面爬满的邪恶生物,一同沉入地底深处,泛起怪异的血色云雾。我记起来那可怕的大坑就在这栋房子下面。

不多时,我朝着四周一望,巨大的太阳在眼前高悬,飞速地靠近地球。突然,地球似乎猛然加速,瞬间跃过与太阳之间的距离。没有任何声响,太阳表面却持续喷涌出一片耀眼的火光,似乎拔地而生,将遍布的绿宝石色泽火焰拦腰切断,瀑布似的令人炫目。火光燃到极致,而后消沉,只留下太阳表面一大片白色的光芒——这就是地球的墓穴。

这时太阳已离我非常接近。我越飞越高,终于越过太阳,进入虚无之中。绿星大得几乎能填满整片天空。我低头一看,太阳正好从下方飞过。

一年或许百年过后,我独自飘浮着。太阳远在前方——一团黑色球状物质,与绿星绚烂的光芒形成鲜明对比。我留意到它边缘处有一星苍白的火光,那是地球下落的位置。看到这些,我知道死去已久的太阳尽管速度极其缓慢但仍在自转。

右侧远处,一丝微弱的莹莹白光若有若无。我许久无法断定这是不是幻象。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无比好奇。终于,我确定这不是什么遐想,而是现实。光线愈加明亮,一颗黯淡的球体携着周身缠绕着的孱弱之极的白色光焰,从绿色的光幕之中悄然滑出。星球离我更近了些,我清晰地看到那些柔和光焰好似锦缎,轻灵地围绕着星球浮动。时间流逝……

我远眺消亡中的太阳,它如一块黑斑置身在绿星身前。我看着它越来越小,仿佛以极速冲向质量更大的天体。我睁大眼睛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太阳将撞上绿星!我的情绪赫然激动起来。太阳只有一颗豌豆那么大了,我用全身心见证这个星系的终结——这个历经悠长的岁月,诞生过无数的生命,构建了五彩缤纷的世界,满是欢声笑语,抑或悲愁垂泣的地方。如今——

突然,有什么东西划过视野,将我全神贯注等待着的壮烈景象全然挡过。死去的太阳最终下场如何?我没看到。不过,看到之后的情景,我无法不去相信太阳已然坠入绿色星球诡异的火焰之中,彻底毁灭了。

我蓦然想到一个问题,这颗燃烧着绿焰的巨大星球是否会成为中心——无上的太阳,我们的太阳系和数不胜数的星球都绕之旋转。我茫然无措,想到陨殁的太阳的宿命,我有些疑惑——难道绿星是所有陨坠之星的坟墓吗?在我看来,这个推测没有一丝荒诞,反而合情合理。

注释:

[1]参见第十八章第一条脚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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