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他声音里淡淡的沙哑,她低着头跟在他后面将他送到思贤殿外。
“回去吧,早些睡,别熬到太晚了。”他在通往未央宫的石子路上回眸,远远地望着她呼唤道。
她听得真切,“嗯……”了一声,望着他玄色的身影消失在那处梧桐树下,宫灯远去,再也看不清那远去的修长的身影。
深望了一眼墨色的苍穹,一股热潮至心尖涌来。
公子,我要嫁给他了。威帝立后那日,从风都巍峨的四大城门至皇宫处一路的绯色……
绯锦,是数日前从青州弄来的,做成一地的绯色花朵……
风影站在昭阳殿殿霄,他想若是九重天上的神仙见了也会为之动容吧?这是扶苏的婚礼,他亲生弟弟的婚礼,将近三十年的生命里他从未这般高兴过,满目的绯色让他激动,让他不知所措,他望着昭阳殿上空的白云,幽幽一叹:父亲,扶苏他娶妻了,真好。
他依旧是一身青衣站立在那里,庄重却又寂寥,与往日不同的是他的胸口别着一朵绯色的锦花。
他游离的目望向百米开外的步辇,三十六人的步辇,千人的陪衬,一身拖地红妆的女子从那步辇之上施施然走下。
此刻风影深望一眼身旁的扶苏,他一脸的幸福,高兴的像个孩子,让风影为之动容,他似乎想起扶苏年少时的样子,清澈绝美的凤目,那微笑印在他的记忆深处,让风影驻足留恋一生。思及此,他跟着笑了,落寞却又幸福。
未央轻拽着绯色长裙,她的头发只是做了简单的装饰,凤冠在一头乌发上发出万丈光芒,她说她怕重,所以只带着这么一个简单的凤冠。
那一身嫁衣却是极其考究,三百六十只飞凤金丝绯线而成一个都没少,巨大的裙摆,拖地三米……
阳光有些刺眼,她望向远远的昭阳殿,也看到了同样一身绯衣的帝王,她咧嘴笑了。
感受到有人朝她走来,她伸手一挡阳光想要看清来人,却见身后的清荷撑起了一把绯伞,八十四根伞骨的紫竹绯伞,落入眼里,让她胸前一窒。
宋律接过宫人递来的绯色薄纱,对未央一笑,素白的手一扬那薄纱安然落于她的头上。
他极其优雅地伸手示意她将她交给他。
他背向她,她眸光炙热地望着他的脊背,那一瞬有温热的泪从眼角溢出,她想哭却看到了一旁温孤墨染、公孙白鸠、还有楚知云、温汀脸上的微笑,或宠溺、或怜惜……
那一刻她笑了将泪水收回,被人扶上宋律的脊背,他的脊背上一股属于哥哥的温暖……
他走的轻缓。未央想昭阳殿三百多个台阶,难为这个哥哥了……
行至一半的时候,她察觉到宋律的手臂一滞,她的身子往下猛地一滑,宋律定在了那处,她的心猛跳的同时她也感受到了身下的人的心在狂跳。
那一刻昭阳殿上的帝王还有无数的亲朋同样是捏了一把冷汗。
宋律紧握着她的双腿不让她掉下去,调整好姿势后,深吸一口气又迈开了步子,这一刻夜未央的心才安定下来。
公子,我好幸福,你感受到了吗?
公子,我的哥哥这个凡世历劫的妖君带我走过昭阳的路,你看到了吗?
说好不哭的,为什么眼角又湿润了……
昭阳殿三百多个台阶踏完,扶苏从宋律身上将夜未央抱下。
未央望着满头大汗的宋律心疼一笑。
宋律摇摇头,将她的手递与扶苏,喘着气说道:“好好待我妹妹……”
“朕会的。”他笑道将未央抱起,大笑道:“朕高兴,今儿个不喝醉谁都不准走!”
“宋律,影哥哥,楚知云还有白鸠你们几个中必须有一个趴下,哈哈哈……”
帝王笑了,众臣子惊愕,片刻都开始赔笑起来。
他将未央放下,昭阳殿殿心又见那个公孙族族长,公孙子鸢。
他这次看着未央的时候带着笑意的眉眼弯弯的如月牙一般。
她想他三年前就看出来她喜欢的不是姬羽落,所以才把那个问题问了一遍又一遍。
她和扶苏执着合欢扣,在风国国花面前立誓。
以剑之名,护卿永世。
众臣皆愣,原以为只是传言,没想到传言不假。
只是帝王面带笑意,那样的宠溺,让臣子们不敢亵渎,这个帝王甘之如饴。
未央承认她不会那些动人的情话,为知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顷刻间,扶苏搂紧未央,呼吸有些急促:“你陪着我,我护着你这就足够了。”
是的,足够了。
公子,谢谢你,成全了我,由我护着她……
子川,寒烟山庄。
水晶棺木里静静躺在岁月流年里的是公子的身体,千年不腐,万年不烂。
棺木旁的琉璃灯盏长明。
那头屏风后银衣的男子与淡蓝色的魂魄,那是公子的魂魄,下着棋。
“她今日嫁人了。”寒子夜淡淡道。
“我很高兴。”公子答的亦是浅淡。
“真是这样也好。”寒子夜说道,指间一粒黑子正欲着盘,却是眉间一皱。
“你输了!”公子大笑起来。
寒子夜没凝得更甚,为什么听到那个女人结婚了,他还能下赢他?子夜有些挫败感。
只是子夜不知,公子,只是将自己全心投入博弈之中,来忘记她嫁人的伤痛,仅此而已。
礼成,未央被宫人女官们送往未央宫处。
殿前一百八十跟红烛将大殿照的通明,她懒懒地走到榻边,挥手对众人说道:“都下去吧。”
“是。”众宫人无声退下。
夜未央往榻上已倒,没有疲惫,满是欣喜,她将榻上绯色锦花抛得老高,想轻哼一首欢快的歌谣。
“啦,啦,啦……”
她轻哼着,将那锦花抛出去又收回来,再第十七次抛出去的时候,却听闻一声轻叹,有些许无奈有些许温柔……
“谁?”她从榻上坐起来狐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