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一个朋友失恋了,整个人感觉失去了以往的活力和能量。我挺想安慰他,但是我没失恋五六年了,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想,很多时候,某个你特别在意的人,某件你特别在意的事,一旦失去,就像你的天空失去了太阳一样,昏黑一片。但是,我相信真正会让你高兴的,是雨后的彩虹;让你长大的,是那些背叛的诺言。还相信,如果你不放弃等待,生活总会升起一轮红日照亮你。
前段时间去看日出。我以前从来没看过日出,只在小时候翻看照片时,发现一张父母年轻的时候在黄山看日出的照片。他们穿着那个年代感觉很潮的衣服,微笑的脸后是一个巨大的红色朝阳,从此我对日出就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那天夜里我和几个朋友就开着车出发了,整车人就我一个有驾照,长时间的驾驶让我渐渐失去了出发时的热情。看着导航,发现越来越靠近大海的时候,我打开车窗,想感受一下大海的气息,但是却飘进来了一股浓烈的咸鱼味。这让我想起高中时的宿舍,在你所能见到的每一个角落都躺着一只发黄的袜子,散发出绝望的气息,类似咸鱼。
终于到海滨公园的时候,在门口遇见一群骑车而来的大学生,也在等日出,搭着帐篷,有的聊天,有的睡觉。问他们怎么不进去等,他们说夜里这公园不开放,听完我就特别想跳海。我曾以为,在等日出的过程中,应该是一群人聊着天,肩并肩,吹着海风一起怀揣憧憬等待一轮从天边升起的红日。但那天,我们只是彼此传递着风油精,然后细数那些从身边、耳畔飞过的蚊子。我在心里默默发誓,在余生里,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夏天的夜晚让人昏昏欲睡又睡不着。在这种折磨中,我想起了一个故事:有两个奇怪的人,一生昼伏夜出,所以以为月亮是世界上唯一能带来光明的东西。终于有一天夜里,月亮被密云遮盖,其中一个人感到非常恐慌,以为从此再无光明,将会一生笼罩在黑暗里,于是接受了这个宿命,回到住处,自我沉沦;另一个则执著地等啊等,等啊等,最后他没等来月亮,却等来了太阳。
其实我们很多时候,都会成为第一个人。
初中的时候,有个好兄弟,现在去当空军地勤兵了,就是每天挥挥旗子,站站岗,擦擦飞机,没事兼职一下炊事兵,却一辈子没有机会翱翔在蓝天的那种。他初中时,为了一个女生死去活来,每次失恋抱着我哭,整个肩膀都是他的鼻涕和眼泪,抽烟抽到吐黄胆水。直至今日,我想起这幕,仍然觉得非常恶心。他本是个活泼有趣的人,但是一段失败的恋情,就让他失去所有的光彩了。还有一个邻居,高考失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说话,他的父母每天都特别担忧,愁容满面。
我们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用生活给我们的挫折持续惩罚自己,再顺便把这种痛苦传递给身边亲近的人。只是那时对那位兄弟的痛苦无法感同身受,因为那时我还没失恋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考试没考好会这么伤心。
我和空军地勤兵最后一次见面,是十六岁。那天我要去机场了,即将离开重庆,在楼下我们相拥而泣,他又哭得我一肩膀都是。不过那天,我特别想对他说,我终于知道你以前为什么能那么伤心了,因为那时我也必须要和初恋女友分开了,这种感觉就是一种无法和生活抗衡的无奈。
后来那几年,我也在非常专注地为一件事努力过后却没得到好结果时,明白了那位邻居,也渐渐明白了时间是世上最无法抗衡的存在。它给你带来了恩赐,也带走了你珍惜的,并且循环反复,却没有人能逆着时间前行,所以才有那么多关于穿越的幻想,期待另一个时空有你想要的一切。
若干年后的今时今日,再给空军地勤兵打电话,他依然活泼有趣,没心没肺,生机勃勃。我跟他说起当初他失恋的情形,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也许那个女生长什么样他都难以再想起了。那位邻居后来大学毕业以后,有了一份满意稳定的工作和自己的家庭,QQ签名写着:这是我想要的生活。
而我在某年回重庆参加一个兄弟的婚礼,看到初恋女友,也就仅仅觉得见到了一个熟人而已。
那些我们曾经以为无法释怀的事件,都随着时间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回到那个故事,我们曾经都做过第一个人,但这些经历会让我们成长。我们渐渐会学着努力成为第二个人,也许心底还会傻傻地在没见过太阳之前以为月亮很亮,依然满心期待月亮再出现,但是不会再自我沉沦,放弃等待。
我想也许这是生活筛选我们的方式:它会在某个时候给你带来一片黑暗,再从黑暗里去甄别我们。那些已经放弃的人,便永远不会知道默默等待的下一秒会出现什么,而执著等待的,生活总会为他升起一轮照亮他的红日。
看日出那天,在漫长的等待后,东方开始微亮,朝霞悄悄挂上天空一角,一轮红色的朝阳悠哉悠哉地从天边升起。它的壮观和美丽,瞬间打消了我所有的抱怨不满和疲惫。你甚至都不记得在那之前的短短几十分钟里,黎明前的天空有多黑暗,我激动地想大喊一句,但是觉得不妥,就忍住了。
我本来以为这是一次失落的旅程,不过太阳升起的时候,才发现之前的种种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其实很多事情、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太阳升起时,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但前提是,你必须要是那个等太阳的人。
像狗一样奔跑
生活有时只是一场田径赛,在起跑线上等发令枪是世界上最漫长的事情,万物都在焦躁地运动,唯有起跑线上的人一动不动。只是枪响那一刻,突然世界就寂静了,万物都在静止,耳边只有风声,而领先者总是那些能像狗一样奔跑的人。
我时常感到迷茫和恐惧,就像蒲公英那样,对未知充满了恐惧。
我想起了一条狗。
认识那条狗的时候,我在田径队。上海冬天的早晨,我冷得全身发抖,还没开始训练,就抖出了一身汗。教练是我的体育老师,叫文武斌,我一直觉得他的名字是一个冷笑话。
他总是对我咆哮,说我没尽全力,每天像个复读机一样对我说:“你可以更快。”那个年纪,词汇量比较小,最多心里只是暗骂一句白痴,或者像上海人那样,骂句十三点。
文武斌身边总是喜欢带着一条狗,据说他们两兄弟早上会一起跑来学校,训练完我们,两兄弟又一起跑回去。文武斌的课都在下午。
有一天,文武斌把我们召唤到身边,他的兄弟围着我们一直左闻闻右闻闻。我当时如临大敌,全身僵硬,我相当怕狗,因为儿时有个邻居带我去他家玩,他家门前有一片空地,那时总是有一条小狗在那无所事事地溜达。邻居对我说,你去吓吓那条小狗吧。我走过去大叫了一声,还跺了一下脚,小狗吓了一跳,然后看着我许久,我很得意。等那小狗反应过来的时候,对着身后叫了一声,一群狗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当时那个场面,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八路军包围的小鬼子,那群狗围着我一直狂叫。那一刻,我要尿流了,要泪奔了,我终于明白了那条小狗为何可以如此目中无人地到处溜达,原来是兄弟遍天下,而邻居在旁边开心地笑。
从此,我的心里对狗就有了阴影。
那天文武斌手里抓着一个球,像战士扔手榴弹一样把球扔了出去,他的兄弟二话不说迈开四条腿冲了出去,几秒过后就咬着球远远地看着我们,仿佛在告诉我们,它是一条田径狗。文武斌说:“我要你们像它一样跑,什么都别想,只想着那个球,而终点线就是你们的球,死死盯着它,然后迈开步子,往死里跑。”
一说完,我后面那孩子突然“嘭”的一声趴倒在地,像狗一样四肢着地,兴奋地爬行了两步。我心想,估计这孩子没救了。文武斌对着那孩子的屁股一脚飞过去,大声咆哮道:“不是要你像狗一样,是要你像狗一样跑,狗看到球什么都不想,只想着去追到那个球,你们懂不懂!”
其实我懂,一直都懂。
后来在运动会上,文武斌要我参加长跑,我说我刚跑完短跑,他说跑长跑那个拉肚子没来,你替一下。我短跑是很强的那时候,而长跑却只能领先个一时半会,燃料耗尽以后,我只能一路靠走到达终点。赛道是绕着我们校园一圈,然后跑进体育场,再沿着跑道跑两圈。
比赛开始以后,我慢悠悠地跑在校道上,寒风吹得我懒得加速,而且我知道我的体力相当差,心里感觉没什么好跑的,不掉队就好了。在快进体育场的时候,我休息了一下,后面的人从我身边慢慢超过去,而领先的人已经消失在我视野里了。
等我休息完了,发现周围没人了,我稍微提了下速冲进了体育场,听到一群一群的孩子兴奋地喊叫着自己同学的名字。而文武斌在跑道附近,铁青着脸盯着我,指着终点线大声对我咆哮:“你的球在那里,你要尽力,你什么都别想,别想你是跑短跑的,别想你是替别人跑的,你给我死死盯着你的球!”
我深吸一口气,盯着前面一个又一个的同学,开始用尽全力加速跑,脚越来越酸,呼吸越来越困难,但是耳边依然听到文武斌身后的咆哮——“给我盯着球盯着球,使劲追!”
我一路超啊超,跑啊跑,眼前的人越来越少,自己越来越快,班主任在跑道边兴奋地喊着我的名字,同桌手舞足蹈地对我挥手。只剩最后半圈的时候,眼前只剩一个人了。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想超过他,他转头看着我,我看到他崩溃的表情死死地咬着牙也加起了速。最后三十米,我们两个全力跑着,直到终点线也没有能超越他。我得了第二名,文武斌在终点线抱着我,捋着我的背,一直说跑得好。
生活有时只是一场田径赛,在起跑线上等发令枪是世界上最漫长的事情,万物都在焦躁地运动,唯有起跑线上的人一动不动,心里充满紧张和焦虑。只是当枪响的那一刻,突然世界就寂静了,万物都在静止,耳边只有风声,而领先者总是那些能像狗一样奔跑的人。那时没烦恼没忧愁,能像狗一样奔跑,轻盈、快乐、专注。很多年后,感觉自己越来越重,岁月的重量压了上来,迈不开步子,对未知充满恐惧,对前方感到迷茫。
离开上海那年,最后一次体育课,我告诉文武斌下个学期我不参加田径队了,因为我要走了。文武斌拍拍我的肩膀说,小同志是一条好狗,坚持锻炼,坚持跑步。
我郁闷地笑笑。
我一直把那张长跑亚军的奖状细心保存,放在爸妈的保险柜里。
我时常回忆起那时心无旁骛,只是盯着我的球,像狗一样奔跑的感觉。
你是你坚强的后盾
很多时候无须在乎天空的阴霾,因为你就是你自己的太阳。
和一大群朋友在一起时,我们敢做很多事情,但是一个人时,会小心低调很多。这是在小时候过马路时发现的真理。
小时候我特别害怕过马路,因为有一年家里一个保姆带着我过马路去公园玩,结果她看到一辆面包车疾驰而来,她一紧张,就甩开我那正紧握着她的手,自己跑了。我张着嘴傻愣在原地,然后听到耳边一声轮胎剧烈摩擦着马路的声音,虽然车最终在我面前刹住了,但我还是被吓晕了。
昏迷中我知道我被人抱起,然后就不记得了,从此以后我留下了马路恐惧症。那些年,红绿灯也不发达,很多人行道上没有红绿灯,所以只要旁边没人一起过,我就会一直站到有人一起为止。
后来朋友们发现了我这个特点,经常过马路到中间的时候,集体跑掉。我站在路中间,挣扎一会儿,然后掉头回去。虽然走到对面和回头的距离基本上是一样的,但是我就是接受不了我居然可以一个人从马路这头走到那头。
朋友们笑完以后,又会从对面无奈地走回来,再带我过一次马路。
姐姐问我,你是不是一个弱智。我摇头,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为此,我总极力做一些事情掩饰心里那个独有的懦弱。
二年级的时候,体育课上有一条小蛇从草丛里爬了出来,一大群小伙伴鸟兽散。我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冲上去对着那条蛇踩了十几二十脚,整条蛇被踩成了蛇干。大家都为我鼓掌,但我一点得意的感觉都没有,因为我不敢一个人过马路。
三年级的时候,小伙伴们都在讨论青蛙好恶心,打赌谁敢抓一只青蛙放在自己手掌上,此时我默默地从草丛里出来,看着大家,然后从裤袋里掏出一只癞蛤蟆。小伙伴们又鸟兽散。但我仍然没有觉得自己英勇,因为我不敢一个人过马路。
四年级的时候,大家在小区里的人工池里抓一条鱼,一群人抓了一个小时也没抓到,我拿起一个桶,蹲下来,放进那条鱼前面的水里,几秒过后,那条鱼自己游了进去,我再把桶提起来。大家又很膜拜我,但是我还是不敢一个人过马路。
也许很多人都不敢相信,但这成了我童年里比较大的一个困扰。我夜深人静时看着窗外,会觉得很羞愧——为什么我一个男孩子,却不敢一个人过马路。直到五年级,每次过马路,朋友们都挤眉弄眼地互相打着眼色,机智的我早已看穿,于是我绕道走人行天桥。
后来我养成了一个坏习惯,跟朋友们一起走在路上,为了防止要过马路,我会拉着前面一个人的衣服。他一路扯着我走,他会不爽地转过头来问我干吗。我告诉他,别问。
我曾无数次地吃完饭,走到楼下,看着面前车来车往的马路,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今天要走过去,然后勇敢地踏出第一步,接着会下意识地一个转身,回到原地。这时心里就会感到非常失落,那种失落,我直到今天都仍然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