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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现场3(1)

创作广播剧,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在真正进入这块领域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当今时代还有几个人在听广播,更别提广播剧。这已经是一个让人们日渐陌生的名词。就像一些古老的行业迟早要消失一样,广播剧在今天的传媒时代也越来越失去了生存的土壤——没有受众,任何艺术形式都难以支撑。掘金时代,这种慢悠悠的、需要调动听众听觉与思想一起活动的比较艰难的欣赏方式,越来越被浅阅读、不思考的人们所抛弃。

但是,不可否认,作为一个编剧,创作广播剧又是一个剧本成活率较高的路子。因为成本相对低廉,制作相对容易。另外,总有一些人还在听广播,偏远地区的、特殊需要的、越来越多的车载电台,仍然有大量听众。还有,中宣部一直在大力支持广播剧的创作。每年的“五个一工程”奖,广播剧在其间占据着很大的比重。

我的第一部广播剧是2001年由乐山人民广播电台制作播出的《民警赵大明的一天》。该剧录制播出后在听众中获得了不错的反响,重播次数已经不可计数,并获得当届的四川省“五个一工程”奖。随后,《幽幽桂花巷》、《寻找回来的儿子》也随之完成,并连中三元,接连在当年度的“五个一工程”评奖中获奖。乐山人民广播电台也因之成为获得省“五个一工程”奖“三连冠”的地方广播电台。

三部作品获得成功之后,四川人民广播电台的艺术总监郭宏找到了我,要创作一部长篇连续广播剧。于是,我开始创作四集广播剧《我的青春我作主》(播出时定名为《川西有一片绿荫》)。

这原本是一部反映上个世纪90年代由成都郊区发源的“农家乐”的创始人艰苦创业过程的戏,但是,在创作的过程中,随着主人公定位的改变,则演变成了现在这样一部青春轻喜剧,走时尚路子。“农家乐”这一休闲方式已经在全国各地形成了各种各样的山寨版:渔家乐、牧家乐、林家乐,林林总总,人人耳熟能详。本身的题材已经没有多少吸引力,而我的故事,立足的是人的成长。一些原本是农民后代的年轻人,如今却越来越远离了农村,受着都市教育长大,却又没有真正融入城市,回农村重新扎根又不情不愿,这样尴尬的“两面黄”,可以说是近年来文艺题材中比较少反映的人物。于是,一个热衷于摇滚音乐、对农村完全拒斥的年轻人,不得已又回到了农村,并且跟父亲签下了“军令状”,开始了自己在“农家乐”的创业之旅。经过无数令人啼笑皆非的事与愿违、误打误撞之后,主人公发现,他是有能力的,他的青春在不知不觉中闪光,他的人生原来可以如此波澜壮阔、壮丽迷人。他的心灵在成长,他周围的人也跟着一起成长。这样一部年轻时尚的轻喜剧,在诸多一创作广播剧就冲着“五个一工程”奖去的主旋律题材里显得卓尔不群、青春靓丽。节目播出后,除了老年观众喜欢,连校园听众也很喜欢。

广播剧是一种戴着脚镣跳舞的艰难的艺术形式。它没有画面,没有可视形象,只依靠受众的听觉与联想。由此给编剧带来的考验是相当巨大的,与电视剧创作是完全不同的挑战。表现形式如此逼仄而有限,你不能调动更多的艺术手段,你拥有的仅仅只是台词与音乐、音响,你的创作空间大大受到局限,这样的艺术形式,使得广播剧天然具有一种纯粹艺术的品质,它不能苟且、不能注水,它一出世就只能是让人的灵魂受到震动的艺术,因此,它对受众的要求也相当挑剔。已经越来越不愿思索的新一代受众,要完成广播剧的欣赏需要付出极大的耐性。

经过几次还算成功的实践,我认为,广播剧创作,这一戴着脚镣跳舞的艺术形式,其实也可以舞出相当美丽的、动人的舞步。

广播剧选

寻找回来的儿子

编剧李牧雨时间:当代

地点:成都

人物:刘长江40岁房地产商、建筑设计师

静文38岁刘长江的妻子

顺子(刘小波)13岁刘长江的儿子,育苗中学初中二年级学生

刘小波14岁刘长江的养女,育苗中学初中二年级学生

爷爷刘小波的爷爷

吴芳菲30岁育苗中学的教师

白马可心13岁刘小波的同学

小洁17岁刘家保姆

马老师

黄校长

其他初二学生

夜/刘家

[这是一座名仁小区的别墅。房地产商刘长江的父亲,一个退休老教授坐在轮椅中,正在客厅里看电视,此时正是新闻联播时间。保姆小洁从楼上走了下来

小洁爷爷,小波她还是不肯下来吃饭,怎么办呢?

爷爷她还是不下来?为什么?这孩子——那就把饭给她端到楼上去吧。

小洁我是端上去了,放在她房里,可她就是不吃。你看,饭菜都凉了。

爷爷她又在耍什么小孩子脾气?这孩子最近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三天两头闹情绪。这样吧,别管她,让她饿饿也好。现在的独生子女,真是让人头疼。

小洁(笑笑)爷爷,我看呀,问题就出在“独生子女”这四个字上。

爷爷嗯?怎么讲?

小洁你还不明白吗?前两天一听说你的亲孙子找到了,小波就不对劲了。

爷爷这有什么关系呢?即使小波找到了她还不是我的孙女儿?

小洁那不一样,亲生的和抱养的哪儿会一样儿啊?小波她心里肯定是为这事在别扭呢。

爷爷小洁,你知道,小波自从三岁走丢了以后,我们这个家就没安宁过,所有人都深受影响,小波他妈至今还在医院里——为了安慰小波他妈妈,我们才把小波领养回家,那时候她才四岁,还是个又病又弱的小女孩儿——我们一直把她养到现在,今年她都十四岁了。十年了,不管是我,还是她爸爸妈妈,我们一直把她当作亲生孩子来看待,从来没有把她当作外人。现在小波找到了,那是她弟弟,她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别扭起来了呢?

小洁我也搞不清楚,只是家里突然凭空添了一个弟弟,要是换了我,心里也会有些不对劲儿的。

爷爷是吗?我倒没有想到这一层。小洁,你不知道,上个月一听说小波找到了,爷爷这个心里,我心里这个激动呀,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都没有放弃,小波他爸爸也从来没有放弃,我相信小波一定还活着,还能找回来——你看,我们终于找到他了……也许是这段时间我们太兴奋了,可能把小波给忽略了。哎,你看,就是这名字也麻烦了,两个都叫小波,以后可怎么办呢?

[正说着,墙上的钟敲响了晚上八点。

爷爷都八点钟了,你刘叔叔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小洁,你到外面去看看吧,是不是该到门口?你看我这个样子又不能出去。

小洁爷爷,你别动,你坐着轮椅呢!我刚才都已经下去看了三遍了。你要不放心,我推你出去?

爷爷你不知道我心里着急,一听说小波找到了,这几天我就没睡着觉。也不知道我的小波长成什么样儿了,十年了,算起来他都十三岁了,小洁,你说十三岁的男孩儿是个什么样儿?是不是有爷爷我这么高了?会不会比我还高?

小洁爷爷,瞧你说的,十三岁的孩子怎么就比你高了呢?好了,好了,我出去给你看看——

[小洁走向门边,这时,刘小波从楼上慢慢地走了下来,她是个身材高挑、面目娇好的时尚女孩子,披着一头长发

刘小波你们在嚷嚷些什么呀?一直闹哄哄的?爷爷你知不知道这很影响我学习?明天我们就数学测验,你知不知道?

爷爷噢,对不起小波,我们一时兴奋就忘记了,对不起。

刘小波一时兴奋?我看你们是一直都在兴奋。至于吗?不就是那个小男孩儿要回来嘛,有什么好兴奋的?爷爷,你别忘了你是“三高”,一不小心就会犯病。而且,还不知道那个男孩是不是真的就是你的亲孙子,前两次不是说找到了吗,爸爸和小姑千里迢迢地赶了去,结果一检验,还不是个假的。

爷爷小波呀,这次不一样,人家公安局是先从DNA查起的——

[刘小波走到沙发边坐下

刘小波小洁,我饿了,给我弄饭去。

[小洁只好答应一声,转身要往厨房走。正在这时,门响了。小洁飞快地跑过去开门。

小洁一定是刘叔叔他们,肯定是他们回来了!

[门开了,门口是刘长江,他身旁站着一个乡下少年。

小洁刘叔叔!你们回来了?

[刘小波站起来,对着刘长江扑过去,抱住父亲

刘小波爸爸!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想死你了!

[刘长江拍拍她的头,并没有过多的表示,拉着那少年走进屋,对着父亲

刘长江爸爸,你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小洁赶紧把轮椅推过去,爷爷颤巍巍地扶摸着那男孩的手

爷爷小波?真的是小波?我的小波回来了?小波,真的是你吗?

[那男孩不自在地后缩着,一言不发

[爷爷老泪纵横,一把搂住男孩儿

爷爷小波啊,我的心肝,爷爷没有一天不想你啊——好了,我的心肝儿,你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爷爷终于看见你了,要不然,爷爷死不瞑目呀!

[男孩子被爷爷搂在怀里,很不安,但还是忍着不动。

爷爷小波,快让爷爷看看,让爷爷看看你都长成什么样儿了?小波,我的小波呀!你怎么啦?看见爷爷不高兴吗?叫爷爷,快叫爷爷呀!爷爷你都不认得了吗?

[男孩被动地被爷爷抱着,仍旧一言不发。

[刘长江见状,走过来拉开父亲

刘长江爸爸,小波他还不太适应,再说他两天两夜都在车上颠簸,没休息好,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呢。来,小波,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爷爷,我一路上给你讲过的爷爷。快叫爷爷。

男小波(声音很低,是很土的陕西腔)爷,你好。

爷爷(激动地)哎!

[爷爷又一把抱住男孩儿

爷爷好孩子,好孩子,怎么一口陕北话?好啦,孩子,回来就好啦!

[刘长江转过身,把刘小波拉到男孩儿面前

刘长江这是姐姐,噢,对了,她也叫小波——哎呀,以后怎么叫你们呢?两个都叫小波。这样吧,等一会儿给你们俩中间的一个重新取个名儿,免得叫起来麻烦。来,小波,快叫姐姐。

[男孩儿看着刘小波,刘小波正挑衅地望着他,男孩儿不吭声

[刘长江看着两个孩子,有点着急

刘长江快叫姐姐呀!小波,这是姐姐。

[男孩子还是不吭声。

[刘小波看着他

刘小波爸爸,这就是你们找回来的弟弟?

刘长江对呀。

刘小波我看他一点儿都不像你和妈妈生的,你们俩哪会生出这么一个土包子来呀!你瞧他,浑身上下土得掉渣!

刘长江(惊讶地)小波!

刘小波你们去做过基因检测了没有?别又弄来一个冒牌货!

刘长江小波!

[小洁走过来拉着男孩子的手,亲切地

小洁小波,走,姐姐给你放水洗澡去,瞧你一身的泥。

[男孩儿看着刘长江,有些迟疑

刘长江小波,去吧,去洗个澡然后吃饭,你也累坏了。小洁,你好好照顾小波。

小洁嗯,我和爷爷昨天就把所有东西都买回来了,衣服呀日用品呀,你不用担心。小波,跟我来。

[刘长江回头望着刘小波,刘小波哼了一声,转身向楼上跑去

刘长江小波,你等一下!

[刘小波停住脚步,刘长江走过去

刘长江小波,我把弟弟带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刘小波高兴啊,怎么会不高兴?以后咱们家里不就更热闹了吗?你和爷爷也就不会时常失魂落魄的了。

刘长江小波,这次我是在宝鸡把弟弟找到的,他被一个农民买了去,一直住在那个小村子里,整整十年!小波,他是你弟弟,在农村吃了不少苦,以后你就是姐姐了,要好好对待弟弟,知道吗?

刘小波我没有弟弟,我从来就没有什么弟弟!早知道有今天,那当初你们干嘛要把我从孤儿院接出来?谁让你们多事?就让我在孤儿院呆着多好,那我就是一个人,从来就没有什么弟弟!

[刘小波说着,哭着往楼上跑去。

[刘长江半天说不出话来。爷爷转着轮椅过来

爷爷都怪我,平日里都由着她的性子来,如今惯成这样了!

刘长江爸爸,你别这样,说起来,我们都有责任。自从小波走丢了以后,我们把她从孤儿院领养回来,当时心里想的就是小波不在了,她就是我们的小波,特别是静文,简直就把她当作了小波的化身,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都堆在她面前,从来没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这么多年来,我们已经习惯了她就是小波,就是我们唯一的亲生女儿——可是爸爸,一听说有小波下落的消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我还是不顾一切地要去把我的儿子找回来,那是我的骨肉啊!现在好了,我们终于把他找回来了,爸爸,我们的小波回来了!你看见他了吗?他长得是不是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爷爷是啊,他是很像你,就是比你小时候黑一些,也瘦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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