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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南方的猪

这两日林延潮一直在家里读书,习帖。

虽说那日谢家老三得意洋洋地上门来要林家应役时,被大伯和三叔拿出文书直接给骂了回去。但林延潮猜想以谢老虎的性子,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事后必定会报复。

林延潮索性就在家里坐着,准备接招。在家日子,他也没有闲着,读书的事,是一刻不能放下,林诚义所赠的大学章句一书,他已是细细研读了。

在两汉,唐宋时,大学章句还不算是经学之一,无论是汉五经,唐九经,十二经,还是理学大成宋朝,官方定下的儒家十三经中都没有大学一篇。

是后来朱熹取《礼记》,中庸和大学两篇成书,合儒家十三经里的《论语》,《孟子》合为四书。《大学》是曾子所作,章句是剖章析句,是朱熹为《大学》作注,两者合起来就是《大学章句》。

而大学章句是林延潮读的第一本经学,论起读书次序。

林延潮记得古人读经学,一般是从五经之首,易经开始,古人认为易经从上古伏羲传下,成书最早,要最先读。也有的说法是五经中易经最难,需最先搞懂。

而朱熹注四书后,是认为读书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经学读书次序是,先四书再五经。因为四书易,五经难。并且四书成书于孔子后,五经成书于孔子前。

四书里《大学章句》是朱熹用力最勤的作品,为了怕别人不能体会他用心良苦,朱熹还写到,先读大学,以定其规模;次读论语,以立其根本;次读孟子,以观其发越;次读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处。

所以遵循朱熹的教导,社学里教授经学,一般是让学童们先读《大学》,定下规模,但也有少数例外的,从最难的孟子读起。

也有的社学,完成了蒙学教育后,经学里都先教论语。这是怕学童没有耐性,先教最重要的一书,能体会到孔圣人的经典,一辈子就受用无穷了,其他经书的只要不赴科举,没读也不可惜。

林诚义将大学章句赠给自己,当然也是要林延潮先读《大学》定其规模的意思。

林延潮又将书读了一遍,想到听说一般读书人若想文章大成都需十年苦功的,这也是往往说的十年寒窗。

想想自己那不靠谱的堂兄林延寿都说已是读完了四子书,这已是很牛逼了,毕竟堂兄他才十三岁。难怪说他,有资格就要赴明年的县试,弄得自己大伯逢人就是吹嘘。

想想自己竟才刚刚开始读大学,这差距可不是一般大。

林延潮恨不能立即头悬梁锥刺股起来,不过整本大学章句,凭着他惊人记忆力,不用两日,就翻来覆去背得滚瓜烂熟了,只是对于其中经义,还不是很明白。

正好这一日自己那堂兄,从社学放学回到家里。

“爹,爹,我饿了!我饿了!”林延寿一回来就要吃的。

“大伯去集镇了。”

林延潮应了一声,心想这正好是个可以请教的机会,拿着书上前道:“堂兄,我读大学章句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想向你请教。”

“潮弟,我没空,今日的课业,还没有读完,等我读完书,你再来吧。”林延寿一脸高冷地拒绝了林延潮。

“小气!”

林延潮无奈地走到一边,拿起水喝,心想怎么换个法子,让这堂兄教自己一些。

林延寿倒不是有意拒绝林延潮的,只是他真的饿了。林延寿先去碗橱里拿出一块光饼,啃了起来,垫了肚子后,这才摊开书开始念,一开口也正好是大学章句。

“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盖自天降生民……”

噗!

林延潮忍不住把水一口喷了出去。

“延潮,你怎么搞的,我在认真读书,你搞这些名堂,我怎么能用功?”

林延潮摸去嘴边的水渍,拿着书对自己堂兄道:“老哥,你句读错了,应该是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盖自天降生民……”

林延寿听林延潮说自己,当下就是不快了道:“你怎么回事,我先生就是这么教我句读的,是你高明,还是我先生高明,他可是禀生啊。”

“你先生就是这么教你的?”

“那是,先生说了,有‘之’的地方,都可以顿的。”

有之的地方,都可以顿的!

王羲之会不会被你气死,林延潮掩面败退道:“老哥,我错了。”

经过这一事,林延潮觉得林延寿有点不靠谱,还不如自己读书。

这时候外面传来声音。

“延潮,延寿!”

林延寿一听将书一丢,飞奔出门外道:“爹,你去集镇里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嗯,猪囝?”

“嗯,没错,现在是小猪囝,以后会变成大猪,大猪以后会再养一窝小猪,小猪再变大猪。以后我们家就顿顿有肉吃了。”

林延潮听了走到门外,看见大伯正抱着一头猪崽,当下问道:“大伯,你怎么买猪了?你哪来得钱?”

大伯笑着道:“这钱我是问熟人借来的,不用担心。我们家正好免了两年徭役吗?日子也好了一些,我想自己整日这样厮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养头猪,有句话说的好,人养人会厌,猪养猪不厌嘛!”

林延潮还是很欣慰的,大伯经过这一事后,看来也靠谱了许多,终于肯做一些正经营生了。不过大伯也太乐观了,以为谢老虎这样就算了。

这时候林延寿冷不防地说了一句:“爹,你这猪是南方的猪,还是北方的猪?”

大伯满头雾水地问:“寿囝,这有什么区别啊?”

林延寿咳了一声道:“圣人有言,南方猪强于北方猪!”

他爹倒是问:“奇了,圣人怎么会教这话?”

林延寿道:“爹怎么会骗你,中庸里有这句话啊,子路问强,子曰:“南方猪强与?北方猪强与?抑而强与?宽柔以教,不报无,南方猪强也。”

有这话?林延潮琢磨了一阵,想到林延寿方才断句,心道:“是之,不是猪,闽话里,之与猪谐音,南方之强与,竟被他读成了南方猪强与。我真的服了!”

大伯对儿子一贯很有信心,一下子就相信道:“我儿子,真聪明,连这都知道,你放心,咱们家的猪,是南方的猪,一定很强!”

南方的猪,一定很强!林延潮差点笑趴下去了,强忍着实在难受。

大伯满口夸赞着林延寿,林延寿沾沾自喜道:“那是当然,塾师一直夸我聪明呢,说我将来最不济也是生员,中秀才简直不要太容易啊!”

林延潮忍不住腹诽,估计塾师是看在你外公是谢老虎的份上,这才违心的夸你的吧。

大伯对林延寿道:“延寿,你书读得这么好,也要教教弟弟,让我们林家再出一个秀才。”

林延潮还没开口,林延寿就道:“老弟他读书不行拉!居然连有之的地方,都可以顿,这么简单的都不知道,我才不要教他呢。”

林延潮也是赶紧点点头道:“老哥,你不用费心,是我资质实在太差,你搞不定的!”

“爹,你看看,老弟都这么说了。”

林延潮不忍直视,索性回去读书,他眼下宁可自己读书也不想问林延寿,大学章句里不明白的地方,索性等回社学再说。

就在此时,谢老虎的屋子里,父女三人坐在那都是垂头丧气。

一个老妈子端着茶,刚进屋。谢总甲朝她横了一眼道:“滚出去!”

老妈子知谢老虎的脾气见不敢吭声,端着茶又退了回去。

谢家老三垂着脑袋道:“爹,眼下洪山村那帮刁民都向着林高著,整日和我们村抬杠,林高著这次又免了杂泛差役,以后难不倒他了。”

谢总甲骂道:“废话,爹不知道吗?”

谢总甲骂完儿子,大娘哭道:“爹啊,你要为我做主啊!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般欺负女儿吗?”

谢总甲被女儿这么一吵,也是烦躁。

谢总甲半响道:“我不知道吗?若是这一次我没将林高著压下去,洪山村那帮泥腿子,就会跟着造反,以后编户徭役的事,别想让他们再如以往般听话。”

“爹,你出个主意,我们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听你的。”谢家老三开口道。

谢总甲哼地一声道:“主意我有,歪的不行,我们来正的,阴的不成,我就来阳的,咱们与林家杠上了,递状纸,上衙门告状去!”

“打官司?爹这可不是好玩的,以什么名目?”

“当然是为我女儿出口气,林高著让儿子无故休妻,休妻有七出,我还有三不去呢,他林家还吞了我们家五亩奁田,这都要给我吐出来。”

一旁谢家老三想了想问道:“爹,乡里申明亭有告示,女子嫁人后,奁妆归夫家处置。那五亩奁田现在姓林的了,怎么讨回来。儿子虽然读书少,但你不要骗我啊!”

“骗你个母!蠢材!”谢总甲一巴掌盖在谢家老三头上骂道,“你一知半解懂个什么,你姐又不是改嫁,只要我们找夫家的错处,林家就没有理由以七出的名义休了你姐,只要衙门审断之后,判以义绝。那时不仅奁妆可以归还咱家,林高著还要吃板子。明日我去县衙里找黄书办商量下,请个省城最厉害的讼师,让他知道什么是官字两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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