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空明月朗照。
杨爽穿了件棉军大衣,在谢芸丽家楼梯口大平台边上的角落处席地而坐,市局刑警一大队和城西刑警大队的侦查员们,已在谢芸丽家附近蹲坑守候一星期了,仍没见到席阳的踪影。天寒地冻的,每守候一天都付出一定的艰辛,已有好几名侦查员患上了感冒。
杨爽望着二楼谢芸丽的住处,见窗户挂着粉红色的窗帘,屋内的灯光透过这窗帘,辉映出柔和、温暖的光亮。
一个姣好的女人轮廓出现在窗户上,那是谢芸丽,她在梳头。
杨爽想起了谢芸丽写的一首题目叫《写给情人》的诗:
如果因我今日的瑰丽你将不再接受我的凝视我的柔情我的祝福就让我站立在你的窗前抚摸你户外的日子吧我不在乎岁月将怎样辗过我这张年轻的面孔更不在乎它将我嬗变得怎样沧桑年迈如果如果能守候在你的身边能倾听你的声音看到你的模样涅槃成一颗有血有肉有泪的石子慢慢老去有什么不好杨爽望着窗户上谢芸丽朦胧的身影,背诵着她写的诗歌,加上自己有些说不清的情感,这一切构成了虽带有伤感却又不失和谐的意境。
在屋内站在梳妆台前的谢芸丽,看着镜中自己秀美的容颜和丰满的形体,不由得有些顾影自怜,心中自叹,自己的命运怎么这样多舛。
自谢芸丽从鲁迅文学院学习完,到了杂志社上班后,已年龄不小的她,自然会考虑到自己婚姻的事,她的美貌和才气,吸引了不少男子多情的目光;在众多的男人中,她寻找着自己的意中人,但近三十岁时,也没中意的;谢芸丽心中明了,自己之所以没有找到中意的男子,是自己始终有种怀旧的恋情,每当一个男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杨爽的影子总是在她脑海中闪现。谢芸丽告诫自己,必须忘却怀旧的恋情。后来,别人给她介绍个部队的连职军官,那军人高大、英俊,有个挺完美的外表,谢芸丽对那军人印象很好,两人很快建立了恋爱关系,半年后结了婚。那军人虽在城市的近郊驻防,可除了节假日外,平日是不能回家的;谢芸丽采编稿件,也是东奔西走,那军人在多次回家的过程中,有两次恰巧谢芸丽出差,他没见到谢芸丽,便怀疑谢芸丽在外边另有男人,那军人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有时在部队请假,回到市内暗中跟踪谢芸丽,一旦发现谢芸丽和哪个男人接触,过后他会突然回到家里质问谢芸丽,如谢芸丽顶撞,他便动手殴打她。谢芸丽对那军人的狭隘和暴戾很是失望,不到一年,两人离了婚。
离婚后郁闷的愁绪还没散去,谢芸丽的父亲在医院里被诊断出患有肺癌,谢芸丽和弟弟陪父亲四处求医,不但花光了家中的积蓄,可怕的是接连的打击,使谢芸丽的精神变得脆弱了,她敏感、多疑、易怒。一天傍晚,她拎着饭盒去医院给父亲送饭的途中,心事重重的她被一辆轿车撞倒,她当即昏了过去。
当谢芸丽在病榻上醒来,站在床边的母亲和弟弟焦虑的面容才舒展开来,一旁还站着个左眼睑下垂的三十余岁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席阳。席阳被谢芸丽的美貌和气质所倾倒,谢芸丽住院观察三天,席阳始终陪伴在她的身旁,这期间,席阳还给住院病危的谢父垫付了一笔不小的医药费用,谢父去世后,一切事宜也都是席阳办理的。席阳为追逐到自己所钟情的女人,不遗余力地做着一切。谢芸丽乍开始是厌恶席阳的,席阳的所为,逐渐感化了谢芸丽,席阳左额头上的疤痕和下垂的眼睑,在谢芸丽看来,也成为了一种刚毅个性的表现。那时的席阳与别人开公司往俄罗斯过货,让谢芸丽感觉不到他是个走黑道的人物,谢芸丽受到感情创伤后,见到倾心于自己的男人,她的情绪慢慢好了起来。席阳不让她上班,两人租了间房子,也没履行结婚手续,便生活在了一起。
最近一断时间,一种不安常涌动在谢芸丽的心头。9月下旬的几天,席阳很是心神不宁的样子,一天,他对谢芸丽说自己要到南方去考察,说自己不开公司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老无所事事也不是办法,到了南方,看有没有好做的生意。席阳说要去南方,谢芸丽感到很唐突,因两人从没有商量过到外地去的事,席阳没有听谢芸丽的劝阻,断然走了。
席阳的出走让谢芸丽感到了不解,静下心来的谢芸丽回想起了以前的诸多疑惑。两人租房住在在一起后,为什么席阳不让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家人;席阳说他因开公司有债务往来,怕别人知道家门来索账闹心,难道就是理由吗?紧接着多年不见的杨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杨爽说他在保险公司工作,可一个老邻居说他是警察,难道杨爽会对自己撒谎?还有,席阳来电话说这几天回来接自己,却又没了音讯……谢芸丽想得有些头痛了,她坐在梳装台前的椅子上,她抬起右手按着头两侧的太阳穴,她劝慰自己:不要去想那么多。
杨爽的手机在腰间振动,他站起身掏出手机,见手机上有一条赵旭建发的短信:你到楼上来一趟,有事商量。
杨爽向楼上走去。
为了便于观察谢芸丽和给侦查员们一个轮流休息的地方,赵旭建在谢芸丽住处对面的3楼上临时租用了个房间。
杨爽进了屋,赵旭建指着方厅桌子上的几碗已泡好的康师傅方便面说:“来,先吃一碗再说。”
杨爽点了下头,脱下了大衣,端起碗方便面,拿了双方便筷子吃了起来。几下子吃完了方便面,又喝了一大口汤,杨爽觉得身子暖和了起来,他抬起头问:“赵大队,啥指示?”
赵旭建说:“蹲守已有些日子了,可还没有结果,我们不能这样被动地守下去了,你说呢?”
杨爽心里明白,赵旭建说这话是想要正面接触谢芸丽。他说:
“赵大队,你的意思是跟谢芸丽把事摊开,让她配合咱们工作。”
赵旭建看了眼坐在旁边的龙贵成说:“刚才我和龙大队商量了这事,我们是这么考虑的,谢芸丽是否配合咱们工作,关键是你要做好她的工作,你要把事情给她摆明,把利害关系给她讲清。”
“唉。”杨爽叹了口气,拿起桌子上的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燃说,“不瞒你说赵大队,至于我跟谢芸丽能谈到什么程度,能否谈到她完全配合咱们工作,我心里没底。我是跟她相识,可人会变的,再则她表面上说配合咱们工作,而背地里再跟席阳通风报信,那么咱们一切的努力岂不都白费了!”
“没别的办法,我们只得这么做了,如果谢芸丽不配合我们的话,那就只有把她先刑拘起来,直到抓到席阳后再说;杨爽,你酝酿酝酿,见到谢芸丽后,你该怎么说。”
杨爽默默地抽烟,心里念叨:席阳呀席阳,你怎么还不出现,你若出现了一切不都了结了吗?
2
晚9点,在东河市军分区的大门口,左同英坐在大门口一家商店的台阶上,注意着从大门里往外走出的人。
自从杨爽找左同英了解他当时丢枪的情况后,左同英便向单位辞职了,他要把自己丢的枪找回来。虽然他已不是警察了,可他见到自己丢的枪伤到了自己的好友,说不定以后还会造成什么恶果,由此,他的心里不仅有丢枪后的耻辱,更充满了愧疚和忧虑。
左同英深知,如果不把丢失的枪找回来,自己是不可能心安理得平静地生活的。
左同英根据杨爽说的和自己也认同的偷枪人的体貌特征,他很快得知那个左眼睑下垂的人就是席阳。几天前,左同英打电话想约杨爽唠唠案件的事,杨爽说他在城西农贸市场附近蹲坑没有时间,左同英问是抓席阳吗?杨爽说你别问了,等有时问咱俩再唠吧。之后,杨爽就关了手机。
左同英认定杨爽他们蹲坑是在抓席阳,他心里一阵激动,他跑回家找了身轻便的服装和鞋换上,又匆忙地出了家门。
左同英来到了城西农贸市场,他见到了城西刑警大队里一个熟悉的侦查员,那侦查员告诉了他抓席阳的实情。左同英观察了下情况,进了谢芸丽住处楼下一楼楼梯口处一间空闲的门市房里,从这里正好能看见上下楼的人。
左同英琢磨,丢枪那回自己与席阳打过了一次没有准备的交道,正因为那次交道,自己对席阳的感触肯定是与别人不同的,如果席阳真的出现了,自己或许会先发现。
左同英在门市房里蹲守第三天的时候,他真的发现了席阳。席阳坐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楼梯口,稍候了一会儿,席阳走下车,席阳穿了件蓝色的大衣,手拎一个皮包,一副阔绰的打扮。席阳之所以引起左同英的注意,是席阳下车时,左手就放在了左眼处,好像眼睛痒似的,在不经意地揉挠,可他的左手难以完全放下,刚要往下放时,见对面走过人,他便又抬了起来,他这样做显然是在遮掩着什么;另一方面,左同英与席阳一打照面,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为此,他认定从出租车里下来的人就是席阳。
席阳向楼梯口走去,左同英掏出手机给杨爽打电话,他要告诉杨爽席阳已出现,可他打了两遍,杨爽的手机都占线。他揣好手机起身要出去看看情况,当他从门市房里出来时,见席阳从楼上疾步走了下来,他打了辆出租车向北奔去。左同英也随后打了辆出租车跟踪席阳,席阳坐的出租车直开到尽头北山脚下,北山脚下的南侧是东河市军分区所在地,出租车在军分区大门口停下,席阳下了出租车经过哨兵直往大门里走去。左同英坐在出租车里望着席阳,心里嘀咕,席阳怎么进了军分区,难道他住在军分区?
左同英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见是下午4点,他准备在此蹲守,他付了出租车费,下了车,就在军分区大门左右转悠了起来,可左同英一直守候到第二天凌晨两点,也没见到席阳的影子……这是左同英发现席阳后第二天的再次蹲守,他已蹲了一白天。对于抓捕席阳,他想等到时机成熟时,再告诉刑警大队的弟兄们。
晚9点20分,军分区大门里走出一个人,从走道的姿势看像席阳,左同英注视着那人,当那人走到路灯下时,左同英看清了,那人就是席阳。席阳换了装束,他上身穿了件黑皮夹克,下身着了条深色的裤子,左肩背了个挎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