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身上下一身名牌，随露露的爸爸参与高层抉择，我总是大胆地发表我的看法，几条可行的建议得到采纳和施行，为公司带来可观的收益。露露的爸爸乐得眉开眼笑，说等我拿到驾照，就配一台小车给我。
然而，在寂静的夜色中，我常常含着某种期待，期待一个人的到来，这个人不是露露，而是相恋三年的女友。当耳边听到球鞋叩击楼层的清响，我体内的细胞会出现轻微的震动……
长夜寂静的空虚中，幻觉折磨着我，只想找到一种完美的解决办法，能让我的事业与爱情同获丰收，而不是用一种牺牲换取另一种利益。过多的时候，我想离开露露，但看到公司那么多人向我点头哈腰，我又想：干吗笨到放弃到手的财富？
和露露一起进入一所驾驶学校学驾驶，拿到执照的那天，女友身子僵硬地将我和露露堵住，吓得露露藏我身后。我说：请原谅，你有你的人生目标，我有我的人生追求，虽然你我有点儿游戏性的成分，但说不定是让我们走向成熟的一个契机。女友愤怒地叫：‘有这么便宜的事吗？你我之间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同活于世间，贫穷不分，富贵不弃，二是一同化成青烟，化为尘粒。’
我讨厌这种威胁，用冷冷的声音讥讽：‘别老是威胁我，你以为你是我妈！’
清晨的阳光醒目又刺眼，身边车流交织。正是上班的人流高峰期。我让露露先走一步，就在我说这话时，女友扑上我，随后我感到腹部阵阵绞痛，大地在我脚下颤抖……
我似一根木头倒下去，脑子却还清醒。看着天空的太阳，我突然感到从没有过的轻松。是的，这一刀刺得理所当然，谁让我将一个女孩青春期最美最单纯的情感践踏。死就死吧，人都有一死，只不过早晚的事。这时，我问自己：我爱露露吗？如果爱，为什么没有那种心跳的感觉？如果爱，为什么我总会在梦中将露露当做女友？是的，我只不过是在和自己的命运抗争，企图走一条人生捷径。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自由和自我的分别，偶然会导致必然，更弄不清楚湮灭和崩塌是怎么一回事。此刻，我的生命起步于天堂路上，似乎有几点懂了。
然而，天堂之路却将我拒绝，让从白色走道中回归到水泥城堡。但女友却被无情的法网拖入高墙，尽管我作了无数种努力，却无法将她带出。
在露露爸爸的办公室，我看到一双威严冷漠的眼睛，听到比寒流还冷的语声：‘你走吧，你是一个极端危险分子，我不能让我女儿再次受到任何伤害，哪怕只是一点点伤害。开始时，我不明白真相。露露过早地失去母亲，性格不好，而且她那么做完全违犯了爱情规则。这是你的工资，另加3万块，算是你对公司策划收益的奖励，祝你好运！’
我早已料定有这样的结果，将钱放入口袋。快速出门，走出公司，钻进出租车。
再次见到女友时，她身上穿着囚服，我嘴未动，泪先流。我说如果……
如果能回到从前，我愿意受烈火焚烧，被钢鞭痛击！如果你……你让我等，一万年我也愿意……泪水在女友脸上无声地流淌，但她声音却是异常平静。
她说经过这件事，她只会变得更坚强。说完转身，将一个背影定格于我的心灵。
如今，我依然记得这个背影：花格衬衫花格长裤，沉重的脚步，像一个飘然而去的修女。
上个月，我得到消息，女友出来了，去了深圳，我想去找她。这就是我想走的原因。”
江晓青听完这个沉重而伤感的爱情故事，心中凉凉的，悲悲的，更加坚定婚前不同居的决心。江晓青没有指责范信的世俗，只是为范信女友感到悲哀。一个姑娘将爱情变为生命中的氧气，就必然有失氧的危险。
这时老头儿大踏步走来，看着范信，范信脸上毫无怯色，似有与老头儿大战一场的趋势。
“范经理，我一向十分欣赏你的才能，但我没想到你会如此冲动。知道吗？一个人可以成为一条龙，但也可以变成一条虫。如能充分利用环境，发挥自己的能力，就能成为一条龙。我真的不希望你成为一条虫。公司决定新增一条生产线，生产液晶显示器，由江晓青担任策划总监，由你负责技术总监，工资每月加500，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江晓青走到老头儿面前：“您就放心吧，范经理一定让您财源滚滚。不过，我得问清楚，我们两人谁管谁？”
“大体方向你说了算，技术方面范信他说了算。”
“这不公平，这会导致行政干预。还是让范总监全权负责的好。”
“江晓青，你想偷懒是不是。生产不出一流产品，我拿你开刀！三天之后召开高层管理会议，你必须拿出一份切实可行的策划书！”
“三天，太短了！”
“就三天，没有讨价余地！”
“希特勒！”江晓青脱口而出。
“你说谁？”
江晓青冲到范信面前：“希特勒，还不谢谢总裁！”
聪明的范信自然知道江晓青是在向他求助，站起：“谢谢总裁提拔，我一定全力以赴！”
老头儿挺着大肚腩，忍笑而出。江晓青猜想，老头儿一定知道刚才她是在骂他。
3
范信向江晓青扮了个鬼脸：“江总，刚才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还真的不会答应留下来。”
“谢谢啦，我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谁让我们是哥们儿。再说，你辞职去找人家，人家不定肯见你。依我之见，你还不如写封信试探一下，这样比你直接去找她要实效得多。”
“江总，谢谢你的提醒。”
“以后不要再这样叫我，听起来怪刺耳的，直接叫我名字好了。”
“哪敢，江总是什么人，金字塔顶端的掠食者，而我们是食物链中的供应层，这不是自取灭亡么？”
“再这样说，我可真生气了。说白了，我们就是一群打工仔和打工妹，老板随时可以叫我们滚蛋。然后就什么都没有。勤俭的，有可能存点儿钱，奢侈一点儿的，连房子首付都拿不出。于是，多数人从那个城市来，又重回那个城市去，青春成了别人的风景，岁月写就他人的故事，所以，你与我永远是一个层次。其实，在我心中，你比我聪明得多，至少专业方面比我强。”
“谢谢夸奖！江晓青同志，你是不是自己想当老板，如果是，将来我一定去你公司，为你赴汤蹈火。”
“你这家伙。刚才还阴沉欲雨，眨眼就阳光灿烂，是不是因为升职？”
“升个屁！你以为做液晶那么容易？目前市面的液晶都属中低端产品，也就中6bit的驱动，64级灰阶，18位色深，与台式电脑中常用的32位色深还有很大差距，我们公司想生产出比这更先进的，不是不可能，关键是缺技术，缺人才……到那时，老头儿会更加轻视我。”
“这个你就别操心了，山人自有妙计。晚上我请你们吃饭，让你尝尝我御厨手艺，去不去？
“江总，你早该带我们去见识一下豪门的风景。”
“你这家伙，又来了！”
“以后再不敢了。”范信呵呵地笑。
下班，惠灵，范信，许洋跟着江晓青踏入船王家的大客厅，许洋哇哇地长叹：“白活了，白活了，今天总算见到社会不公，看到贫与富的差别。什么是天堂，这里就是。江总，你的白马王子去哪啦？”
“随货轮去苏丹了，你们要不要喝一杯？”
“只要你舍得，伏特加、威士忌、人头马都可以。”许洋脸上放光。
“对不起，这种世界名酒没有，茅台倒有几瓶。”江晓青一边说，一边从厨房拿出电火锅，狗肉牛肉片大蒜辣椒调味一大锅。许洋眼睛直直地看着，毫不客气地挖苦：“江总，难道你就用这个招待我们？是不是有点儿失我们身份？”
惠灵来气了：“是吗？10块钱一盒饭还骂贵的人，能让你们吃这个，已是总统的招待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因为我得从牙缝中省出钱来买房子，讨老婆。有人嫁不出去，我得让她早点儿结束剩女生涯。”
惠灵怒道：“以后再在我面前提‘剩女’二字，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许洋呵呵地笑：“亲爱的惠灵小姐，如今这个时代，剩女成千成万，我说你是‘剩女’了吗？你不觉得你这话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不过，话也说回来，作为一个公司的人，总的有点儿同情心吧。俗话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我真的心甘情愿为你下地狱。”
江晓青笑歪了脸，暗暗想：两人年龄，外貌，身高倒是绝配，要是成全这桩美事，且不是积了一门功德。于是，她将惠灵拉到厨房，小声道：“不要和他们斗了，斗不过的，他们是男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我们却说不出口。告诉我，是不是坏小子一直在追你？”
“这小子太油了，不过……外表还看得过去。”
江晓青说，不要再犹豫不决了，青春很短的。
惠灵沉默。
走进餐厅，两个聪明的家伙好像偷听他们的谈话内容，范信眼睛看着江晓青：“江总，许骗子是你部下，我也是你部下，你可得一碗水端平，好事也得成全我。”
许洋脸上放光：“别在两位高贵的女士面前丢人现眼，这里不是你‘犯性’的地方。你爸真笨，名子也不会起——范信，外人听起来就是‘犯性’之意。”
江晓青和惠灵笑得弯了腰，范信却一点儿也不在乎。“只有你许骗子才会这么看。范者乃代表模范，信者则代表信用。中国文字都学不好，还想去学日语，拉倒吧！”
此时，两人已被“茅台”弄得面红耳赤，惠灵抢过酒瓶，不准他们再喝。范信说，“还没进门呢，是不是管得有点儿过早？”惠灵红了脸，两朵红晕足以暴露她心底的秘密。
江晓青说，许洋，我想听你亲口说，你对惠灵到底有几分诚意？
“江总，这个你就不用怀疑了，许骗子患单相思已有半年了，因为惠灵不理他，他才无可奈何。他的新浪博客里有一文，你现在就可以去看，博客名为‘洋洋大观’。”
“江总，没这回事，别听他胡说。”许洋红了脸。
江晓青马上坐到电脑前，用“百度”搜索，仅一分钟，许洋的情书便被找出来。
博客中的文字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和你目光交汇的瞬间，总会让我认定我们前生曾是夫妻。亲爱的，请不要让我们近在咫尺，却相隔天涯。亲爱的，求你不要做我眼中陌生的风景线，又像昙花一现让我痴迷。亲爱的，求你不要对我不留意，任我在哭泣中自我慰藉……
江晓青在电脑前笑得前仰后翻，惠灵双腮像少女一样绽出两朵红云。
关了电脑，江晓青和范信不依不饶对许洋开始“敲诈勒索”，让这位销售部经理买单——带他们去唱卡拉OK。
许洋说，早知被你们这样欺负，我就不来了。算了，今晚只能放点儿血了，大不了迟两年结婚。走吧。
夜空下，许洋疯子般扭动着身躯，范信毫不客气讥讽：“你小子荷尔蒙膨胀是不是？真恶心！还是想想怎么让惠灵小姐开心，这样比你涂鸦写情诗作用大得多。”
“他写什么啦？”江晓青兴趣陡增。
许洋羞涩地笑：“江总，别听他胡说！”
“不承认是吧，那我就背一段，就算代你传达心声：走过万水千山，行尽江北江南，心的壶，总让它空着，不想盛一切东西，不想鲜花，也不想美酒，更不想装什么财富金银，心的壶，只想把你珍藏！我不要你铮铮的明誓，也不要你旦旦诺言，更不问前因后果，后世轮回！如果你是火，我可以化为飞蛾；如果你是大海，我不会再回江河。红尘千丈，我只取一壶，将亲爱的惠灵装在心壶！
“你小子随意涂改，我根本就没写名字！”
江晓青笑得前仰后合，赞道：“许大经理，你真的应去当作家。”
惠灵说，既然他没写名字，说明这诗不一定是写给我。看来我还得多考虑。许洋急了：“我发誓，这诗真是写给你的，如果你不信，这诗还在手机里，我现在就发给你，上面有你的大名。”
江晓青和范信大笑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