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透过树杈照在身上,暖暖的,很惬意。偶有几次,树枝延伸的长了,华重楼都挺身为虞千夏挡过,顺手从树杈上摘下一朵木芙蓉,别在虞千夏的头上,衬得更加人比花娇。
行了一路,雪影在一处芦苇丛停下,华重楼扶着虞千夏一起自马上下来,放着马儿自行去池塘边上喝水。芦苇临水而居,一簇簇,一丛丛,静静地敞开一蓬蓬芦花,下垂着随风轻轻漂浮、摇曳生姿。
芦苇不比蒹霞,但也颇有一番自我的风味,不禁令人想到了《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虞千夏的衣裙下摆轻轻的被风带起,像是芦苇边遗世而独立的伊人,这一刻好像是一个永恒。
这一刻,他握着她的手,一起并肩躺倒在芦苇丛边,一起看着天空中飘荡的白云,他说:“千夏,明天我就准备要去参军了。进来外族缕缕犯我国边境,战事恐怕是迫在眉睫了。”
“如若可以,我真想要和你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看着小桥流水、朝花夕拾,依靠着斜阳慢慢变老,但是,不论是对于你父亲的承诺,对爷爷留下的祖训,还是对我自己,我必须要离开……”
她和他并肩躺着,他的话,就在她的耳边:“恩。我等你。”不论天荒地老,海枯石烂,都会等你。
“如果,我战死……”他接下去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她一手手指点住了唇:“千夏此生非你不嫁,你我共同进退,你生,我便生,你死,我便死!你若安好,我便无恙。”
视线相对,她慢慢凑近他,脸似朝霞,却毅然地吻住了他的唇。
像是有一阵电流划过,华重楼浑身一震,下一刻,更深地吻住了她。许久,待两人唇分,彼此都是一阵气喘。虞千夏枕在华重楼的臂弯里,娇艳如夏花,这一刻,纵有千般的风情,都不及她的一分颜色。
看着虞千夏艳红的脸色,绝色倾国的容颜,华重楼心里一荡,难以把持地再次低头,手肘支撑在地上,附身更深的吻住了她,他撬开她的贝齿,细细地研磨,缠着她的丁香小舌,品尝她口中每一寸的甜蜜。
他略微皱眉,气息不稳:“千夏,我想要你……可以吗?”
她迷离着眼,点了点头。
风过,芦苇丛轻轻荡漾着,掩住了万般的春色。
战争一触即发,真的打响了,边城的百姓屡屡被外族骚扰,已经苦不堪言,不少离乡背井,边塞一阵混乱。游牧族的国力虽然不强,民风却很是剽悍,各个都是马背上长大的儿女,他们的战马也是野性难驯的好马,不比丹凤国家养的马,只能在道上拖拖马车。
隔天,朝廷就派了人过来,带着报名和征选出来的新士兵去了军营,华重楼就在这群人中间。
出城的城门口,狭长的道路两旁围满了送行的人。各个哭得成了泪人儿,一片哀戚和凝重,送行的家眷一路沿着道路,跟着出城的人走,依依不舍。她们有的是刚嫁人的新妇人,有的是带着两三个孩子的母亲,更有白发苍苍的慈母和老父……如今战火起,妻离子散的,好不凄惨。
虞千夏混迹在人群中,娇小的身影被拥挤的人潮埋没。她四处搜寻着华重楼的身影,奈何人实在是太多了,几乎整个城里的百姓都来了这条街,目送自己的亲人朋友离开。说实话,他虽然说了明天,但是,她没有想到,他会离开的那么突然。朝廷这么快就派了人过来。
她焦急地四处望着,想要再见他一面,战场上危机四伏,她想要提醒他时刻小心,一定要活着回来,她在家里等他凯旋。她想要告诉他,她会一切都好,让他勿念,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布兵打仗上,争取早一点边关告捷,然后他们就能过上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却奈何人海茫茫,根本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人群中,有一个身穿铠甲的人也总是频频地回头,但始终见不到他心中的那抹倩影,最后,他握紧手中的同心结,坚定地迈着步伐,跟着前面的队伍前进。
也许是上天的恩赐,在她和他同时转头的那一刻,他们的目光交错,然后重新定在了对方的脸上。他们深深地望着彼此,把对方的样子,一笔一划、镌刻进记忆里。
“平安而归。”人声嘈杂,他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但是轻易地读懂了她的口型。
“珍重,等我。”她听见他响亮的回答,被人声淹没,断断续续地进了她的耳朵里。人潮向前涌着,她随波逐流,逐渐被淹没,再也看不见了。
她目送着他,此生最爱的人,看着他的背影淡出了她的视线,就像是淡出了她的生命。
没有人会料到,这场战役居然一打就是三年。而她与他也一别了三年。等到再次见面的时候,时光已经一别经年,再也回不到最初。
据说,皇上亲自召见了华重楼,派着御前的几名亲信大将和华重楼过招,结果那些大将都甘拜下风,皇上龙心大悦,亲自走下大殿扶起了华重楼,大声赞叹:“华家果然卧虎藏龙,华老将军后继有人啊!”说完当即御笔一挥,颁布了一份旨意,封了华重楼为上将军,即日领兵四十万就要远征。
还没等虞千夏为他得到了皇上的厚爱重用高兴,就有消息传来,说华将军所领的兵马于前线被俘,死伤无数,主将却不知所踪。那个时候,距离华重楼出征已经有月余,而县令府正在办着大丧。
老妇人终于没能挨过这一年,在冬天来临的时候,重病不治,就这么去了。听到有人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虞千夏正抚棺痛哭,一听这个消息,急痛攻心,忽然晕了过去。
这一晕,就晕出了一件天大的事情。请来的大夫一把脉,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县令府里的二小姐,居然未婚就怀孕了。如此败坏门风的事情,把县令气得脸铁青,一个巴掌就挥了过去,大骂虞千夏不知廉耻,不懂自爱,没有这个女儿云云。
虞凤娇和县令夫人在一旁冷眼看着。如今华重楼生死未卜,老夫人也已经辞世,县令府里已经没有了虞千夏可以依仗的人。县令本想着,华重楼封侯拜相,自己作为岳父也可以沾点光,没想到,他福薄,是个短命鬼;县令转而一想,这样也好,这样他也不算是违背了对娘亲的誓言,可以把千夏嫁给马大人做妾了。没想到,她却突然怀孕了。一再打破他的预想和计划,他如何能不气。